刚刚走回房间的青荷郡主蓦地打了个冷颤。
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来,有莫名的恐惧围绕着她。
“那个人看着真叫人不舒服。”青荷郡主念叨了一句,给自己加了件衣服。
她却没看见,有个人影从她房外迅速闪过,向西跨院而去。
驸马府自从来了两位“高人”之后,整个西跨院就被隔离开来,连驸马府的人都不得任意靠近。
不穿黑袍子的流沙阁主燕绝悠哉悠哉走到了西跨院来,径自走到最后面的一间房,推开门,里边儿的人便笑靥如花的转回来,“绝哥哥,你回来了。”
那张媚态横生的脸,还有她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媚意,天底下除了冯玉婷,再没有第二个了。
“去找过孙青荷了?”燕绝开门见山。
冯玉婷面不改色,“原来绝哥哥知道了。那位青荷郡主也是不错的苗子。能不能也给我?”
“我给你找来的人,是不喜欢么?”
“你找的那个倒是不错的,但是这位青荷郡主也不错。”冯玉婷一脸小女儿娇态,挽着他的手撒娇。
燕绝摘下他的面具,露出他那张脸来。
左半边脸似乎是被火烧伤的一般,红彤彤的伤痕像蜈蚣一样布满半张脸,交错纵横,惊悚恐怖。
徒留右半边脸完好无损。也拯救不了他毁容的半边脸。
“你要是喜欢你就拿去。”
他一笑就显得更加恐怖了。
冯玉婷却是毫不在意,丝毫不觉得恐怖,早就看惯了甚至习以为常似的,“我以为绝哥哥会在意,那毕竟是你姐姐的女儿。”
“呵,姐姐?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女儿,叫她一声长姐不过是客套,你还当真了。”
“那就多谢绝哥哥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冯玉婷笑靥如花,跳起来在他左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手从他衣襟探了进去。
燕绝一把抓住她的手,正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屏风后头传来一声女子的嘤咛。
冯玉婷一顿,从他怀抱中退出来,冲他抛了一记媚眼,“绝哥哥,晚些再谢你。”
燕绝狠狠在她唇上蹂躏了一番,才重新戴上面具,走了。
冯玉婷绕到了屏风后头,屏风后面的浴桶里泡着个女子,水并不是清水,而是药水,水面上漂浮着青绿色的东西,说不上来那是什么,而那女子这才从昏睡中转醒似的。
若是萧如月在此,一眼便能认出,这个人便是她如今这个身体——司徒敏的同父异母姐姐,司徒倩!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瞪着冯玉婷,“你们把我从东陵骗我来这儿,究竟想做什么?”
这伙人一开始说是西夏的富商,还认识朝中户部的人,让她脱了官妓的娼籍,把她赎出来。可把她带到京城里来之后,就把她关在这屋子里,没日没夜地让她泡着药水。
这都几日了,她感觉身子越来越不像是自己的了。
“我们的人让你脱了官妓的身份,把你带到这来,当然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了。”冯玉婷捏着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最恨一个人,恨不能把她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么?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你要不要?”
“什么机会?”
冯玉婷说出三个字:“司、徒、敏。”
“那个贱人!”司徒倩猛地坐起来,把青绿色的水溅得到处都是,眼里都要滴出血来了,“她在哪儿!自从我司徒倩家破人亡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贱人,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她在哪里!”
冯玉婷嫌恶地退开两步,避开那些药水,“你不要这么激动,本座一定给你机会让你达成心愿,不过在那儿之前,你可要好好听话才行。”
“你跟她是一伙儿的吧!你是不是受她的指使,把我抓来的,我告诉你,我不会上你们的当了!那人贱人在哪里,你把她交出来!”司徒倩此时正激动,根本听不进去话。
她猛地站起来,一丝不挂的身子暴露在外头,青绿色的水因为她的大动作溅得一地都是。
冯玉婷脸色冷了下来,“郡主,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如今你的那个好妹妹可是我们大夏君上的心头肉,后宫专宠,旁人轻易接近不了。你要是还想报仇,就乖乖听我的话照做,否则,我能让你脱了娼籍,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司徒倩对上她的视线,两条腿随即一软,就坐了下去,动作之大,又溅出了水花。
冯玉婷皱着眉头,冷冷盯着她,“我就问你,你恨不恨司徒敏?你想不想让她身败名裂,想不想让她死?”
“想!我做梦都想弄死她!要不是那个贱人,我早就是相府的在女主人,这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不是那个贱人我怎么可能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她,都是她破坏了我的婚礼,害得我成了官妓,我司徒倩与她不共戴天!”
司徒倩狠狠骂道,但因为冯玉婷的眼神,她胆怯了,就只敢用吼的,再不敢有大的动作。
冯玉婷露出满意的笑容来,“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你有机会,亲手把那个人女人捏死。”
“你说真的?”
“对于弱者,我何必说谎?”冯玉婷冷笑,“衣服放在床上,自己起来穿了。记得,这个水,每日早晚各要泡一个时辰,它可以让你力量无限,还能让你容颜永驻。”
容颜永驻?
司徒倩走到梳妆台前,菱花镜里倒映出来的脸孔,皮肤好像变得细嫩了,连眼角的细纹都消失了。
“容颜永驻,还真的有这种奇效。”
司徒倩对镜看了许久,笑容慢慢收敛,“司徒敏,你害得我一无所有,凭什么还能安享荣华富贵?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你好过!”
你给我等着!
日薄西山,渐黄昏。
文山居士正与刚回来不久的杜子衡杜翰林在讨论着正事,薛管家便来报,“杜大人,门口有位姑娘说要见文山居士。”
正说着话的两个人都随即以顿,杜子衡问道:“来的是何人?可有递上名帖?”
“那位姑娘从前似乎曾与娘娘一起来过。并没有递名帖,但指名道姓要见文山居士。”薛管家不卑不亢。
他并不是杜子衡家养的下人,而是这别苑的管事。
至今,君上也没把这别苑赐给状元公杜翰林。
杜子衡迟疑了片刻,说道:“请那位姑娘进来吧。有薛管家在,相信不会有太大问题。”
“多谢大人信任。”薛管家含笑退了出去。
过了片刻,便领着登门的客人来了。
来人正是早些时候从宫中回来,受了萧如月之托的梁丘雅音。
她是帮着处理了亚娜的身后事,才抽空出来的。
“姑娘是?”文山居士只觉得她眼生。
杜子衡迟疑了片刻,“你是,梁丘姑娘?”
“杜翰林的记性倒是不错,只见过一次你还能认出我来。”梁丘雅音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文山居士身上,“不过我今日是专门来找居士的,有人托我带来一封信,要当面交给居士。”
文山居士上前一步,“鄙人与姑娘素不相识,不知是何人所托?”
“自然是居士你的故人。”梁丘雅音淡淡一笑,看了眼在场的薛管家与杜子衡,“这件事还是我与居士你单独说比较好。”
文山居士皱了皱眉,正要说话,梁丘雅音又道,“杜翰林与薛管家要避嫌,这也是无奈之举。”
文山居士这才与杜子衡对视了一眼,杜子衡向梁丘雅音和文山居士作了个揖,便与薛管家一同退下了。
待书房的门掩上,听着脚步声双双远去了,梁丘雅音方才掏出书信,双手递出去。
文山居士犹豫片刻,信封上滴墨未沾。
他拆了蜡封,里头仅仅是一张纸。他看了梁丘雅音一眼,她笑道:“居士还是自己打开瞧瞧吧。里头写了什么,我未曾看过。”
文山居士将信将疑,摊开信纸,眼睛倏地瞪大。
“这是!”月丫头的字迹!
文山居士的手一抖,拿也拿不住。
信从他手上掉下来,轻飘飘地被风飘起了,梁丘雅音眼疾手快抓回来,拿过来一看,上头白纸黑字写着——
秋风萧飒兮白露零,汝坟何在兮何草为青。
昨秋此日兮犹冀汝生,洒墨我别兮人间父子之情。
我枯如腊兮涕更纵横。(注①)
注①:出自宋代诗词,作者罗椅。
还有,前面提到的官媒婆,也就是女监里的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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