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道长点点头,领着他们,一起来到后院,准备下围棋。
几人坐定,道长招呼侍者摆好棋盘,又让其到一旁重煮新茶去了。
“武郎可会下棋?”道长看着武炎之,似乎感觉他也对围棋颇有兴趣。
“晚生初学,棋艺浅薄,与薛公和九霄道长不敢比,也不敢献丑!”武炎之淡淡道。
“嗯!这围棋易学难精,薛公可是一代高手,堪称国手,大唐倒是还没有几人比得过的。”九霄道长微笑道。
似乎言外之意,他能够与薛公对弈,那水平也是极高的。这话外之音,武炎之岂能听不懂?
薛公点点头道:“国手不敢当!不过到洛阳这十几年来,倒是除了跟道长有兴趣下几局,和别的人倒是没多大兴趣!”
二人说着,开始下棋。先是在棋盘上四个角的星位上,交叉摆了两颗黑棋和两颗白旗。这称为“座子”,当时为了避免模仿别人行棋。现代围棋中,此规则已经取消,便于自由发挥。
依旧是九霄道长执黑先行,他却是先点的天元。因为黑棋先行有优势,一般是自认为棋力低的人执黑先行。
武炎之一看,这种行棋法,与后世倒是有很大的不同。后世都是先占角和边,有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之说。
一边下棋,九霄道长一边问道:“这几月薛公没来,是到何处去了?”
“神皇派我到西京长安呆了几个月,跟着肃政台查办雍州司马所犯的一个案子!这不,刚办完,前几日才赶了回来!”
“这西京可是人才荟萃之地,想必薛公在那里也遇到些围棋高手?”
“哎!我倒是与几位高手手谈了数次,不过那几位的棋艺较之道长,差得太远了。”薛公摇摇头,表情很是遗憾。
武炎之看得很仔细,二人落子很快。一个多时辰,一局棋就已经下完。
经过数路,却是薛公赢了四路。
这唐代的规则与现代围棋的规则不同。其论输赢是数“路”,所谓“路”,就是每人所围的空格数,不过每块地要减去两路,因为一块地要存活,必须要两个眼位。
这两个眼位是不能算的,这就显示出更加合理来。
在这种规则下,边角的优势就会减小一部分。
因为不论你占据多大的地盘,都要扣除两“路”,也就是两个空格不计算胜负。
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的理论,在古代围棋中,并不那么绝对。中腹的重要性比现代围棋更大,所以也更加平衡。
时间已到中午。
九霄道长特地请武炎之陪同就餐。
此时的道士是可以吃荤的。这玄天观,除了大型的祭祀日子吃素以外,隔几日都要安排荤食。
这薛公来了,道观自然要安排上等的酒菜。不过道观另外两位负责人:上座、监斋都不在观内,所以这也是九霄道长让武炎之作陪的原因之一。
九霄道长看着属下准备的菜品,泛出微笑,倒是比较满意:
半只烤羊分作两大钵;两只野鸡却加了些当归、黄芪等少许药材清炖,香气四溢;另外还切了一大盘五花金黄腊肉,也是肉香扑鼻,很是诱人!
素菜却是一钵清炖的莲藕,还有一盘盐、甜酱腌制的子姜。这子姜是上一年腌制,放在缸里面储存!是薛公的最喜爱的菜之一!
“哎呀!道长准备得太丰盛了!”薛公依旧礼貌性的赞美一句。
他是五品高级官员,经常参加皇宫盛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这些东西到是不太稀奇。只不过能够与九霄道长下下棋,聊聊天,喝喝酒,倒是人间乐事!
“哪里!鄙观简陋,也没有什么好招待薛公的,还请恕罪!薛公,今日喝什么酒?”九霄道长问道。
“还是老规矩,贵观松醪酒不错,就喝这个吧。上次我带回去的几斗被我几个老友一顿就喝光了。”
“哎!薛公,既然喝完了,何不早说?我这里还有十几大坛呢,待会儿就带些回去!”说罢,便叫过侍者,让其上酒。
“这哪里使得!我都带了三次了。”
“薛公!你我二人相交二十多年了,何必客气!当初薛公进京赶考,也是如武郎一样,住在鄙观呢!”
“是啊!人生苦短,就如白驹过隙,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鄙人宦游剑南、河东,也吃了不少苦。连老父老母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还是七八年前,多亏了狄相公提携,才进京担任了监察御史,如今混到这个职位,也知足了。可惜狄相公已经贬谪到外地做了县令,不知道他何时才能重返都城呢!”
薛公摇头叹息不已。
“薛公!贫道听说圣上还是非常喜欢狄相公的。那武三思多次要杀狄公,都被拒绝。想来他还是有机会再回来神都当宰相的。”
这时一坛酒已经端了上来,武炎之主动担负起了斟酒的任务。
揭开酒坛盖子,一股松香为扑面而来!凭着这个武炎之的记忆,他却记得,这松醪酒又叫松醪春,却是用松脂、松花、松叶、松节等东西添加进米酒,酿造而成。
当然,不一定每一样都要添加,却是由这喝酒人的喜好而定,有的就只添加松花,也叫松花酒。
锡制酒杯能装三两酒,这时十六两为一斤。
武炎之用竹制的酒提给他二人斟满酒。
然后几人就谈笑着大吃大喝起来!
唐代道观很富有,每个道士有三十亩田,而且另外还有皇家赐田几百亩不等。除此之外,经营高利贷、普通商业活动等。大多数道观还有几十户到几百户的不等的户数,充作打扫环境卫生和守卫等。
很多道观的观主及高层还有封爵,这样就会另外赐田。所以,道观其实就是一座大的庄园,观主和高层就是大地主!
几人聊着,就聊到了刚刚竣工的天枢之上。
“这圣上也是舍得花钱,去年末,那花费几十万贯修建的明堂,却被和尚薛怀义一把火烧了大半。如今又让纳言(侍中)姚相公监督重修,怕是少了二十万贯,难以修复!”说罢,薛公直摇头。
“这薛和尚也是嫉妒心太强了,活该被乱杖打死,不就是圣上跟御医沈南璆亲密些,他就嫉妒不已。
他也不想想,皇帝不都是三宫六院么?女皇也是皇帝嘛,有几个男人陪着,也是天伦之道,有什么可以说三道四的?”九霄道长说道。
“道长之言有理!我与狄公也是这样认为的,圣上找几个男宠,其实也是天经地义的,我等就不要多嘴,也不应该多嘴。
只要其男宠不干政,又有何妨?不过,最近,圣上又让武三思张罗着,要重铸九鼎。这下,有不知道有多少商人要遭殃了!”
“哦?那九鼎要修多大?”
“依照圣上的脾气,那怎么能小得了?至少二三十万斤铜才能铸好吧?圣上修建明堂十二生肖大神就花费了四十万斤铜,修建天枢也花费五十多万斤铜。
上次连铜钱都融化了几万贯才勉强吧修建天枢的铜凑够,不知道重铸九鼎之铜从何而来?所以圣上让姚相公下牒,让天下产铜之地抓紧生产铜、铁、锡,有能增加铜铁生产的人才,要提拔重用呢!”
要提拔重用能够冶炼铜铁之才?武炎之一听,不觉眼皮一跳,瞬间喜上眉梢!居然还有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