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用马驮着熊肉、熊皮,赶往向城县。
又走了一个时辰,离着县城还有大约三十里,五人才上到比较宽阔的官道。
刚跑了二里地不到,转过一个山头,忽然看见前边一队人马也在急急地赶往向城县。
众人定睛一看,却都是衙役!那些衙役还押着些黑衣人,莫非他们已经把那山匪苟充一伙给抓住了?
待走近一问,那些被捆绑着的果然都是匪盗。
有衙役禀报了前面带队的向城县捕贼县尉许坚。那许坚一听说武炎之等人到了,急忙到队尾来迎接。
双方行礼见面完毕,武炎之看这许县尉,也就四十岁的样子,普通个子,双眼如炬,非常精明的一个人。
“卑职那日命桑鸿飞袭击了苟充一伙之后,就在十里外山中险要处设伏,昨日才将这伙匪徒一网打尽!”许坚很兴奋。
这可是很大的功劳。
“恭喜许县尉,那匪首苟充可抓住了?”武炎之问道,这许坚也是人才,很有政治手腕!他利用桑鸿飞伏击苟充,再招安桑鸿飞。
“他跳崖而亡,我派人把他的首级割了下来,已经用石灰裹着,放在布袋里面!武大使可要查验一下?”
“不了!许县尉精明果敢,上任不到半年,就擒获匪盗,真是干吏。鄙人有机会,定当向天官举荐!”他哪里会查看什么人头?
“卑职多谢了,天色渐晚,不如卑职陪同武郎赶回县城吧,这些人让萧法佐带队即可!”大多数的衙役都是步行,要很晚才能够赶回去的。
“也好!”武炎之倒是不希望饿着肚子走夜路。
于是许坚命令那些衙役让开大路,众人跟着许县尉,拍马疾驰,往向城县而来。
到了县城驿馆附近,许县尉立即派人去通知赵县令来迎接,随后将几人引到驿馆。
到得驿馆,那崔玉、李盼盼等人看见他们安全回来,非常高兴,都过来不停地问长问短。
听说他们遇到了大熊,亏得姚宽用大铁锤砸死大熊,众人倒是惊奇不已!
这时那许县尉派去的人回来禀告道:“启禀县尉!赵县令正在府中接待韦舍人,不得空来迎接武郎中。
他委托许县尉代为接待!稍后罗县丞也会前来迎接武郎中,并请许县尉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那也好!”许坚于是给武炎之作了解释。
一般在州县附近的驿馆,是州县要单独出面接待朝廷的官员,不是驿站付费,县里面基本上是闲职的县丞来迎接。
武炎之淡淡道:“无妨!他接待韦舍人不一样是公事吗?”
他颇不以为然,不知道这赵县令与韦嗣立究竟是何关系,如果是老友,那也罢了。
否则,就是宰相到此地来,一般都是在驿馆接待,哪里会把人带到家里去?这韦舍人也是雷厉风行,才到方城县不久,如今也又赶到向城县来了。
……
他们开始晚饭后不久,那韦嗣立带着几个随从回来了。
他是皇帝武则天的红人,有拜相的苗头,自然也不大看得上武炎之这等刚刚初出茅庐之人。看着他们在大吃大喝,不亦乐乎。韦嗣立摇摇头,径直回屋去了。
边走他心里边想:“此人不是担任的铜铁使吗?为何还在此处喝酒作乐?
他不是吹嘘一年要生产多少铜吗?这都七月初几了,还在这里闲逛,倒是看他如何把铜生产出来。
搞不好就是会吹嘘的皇族纨绔子弟而已,就是他完不成任务,估计皇帝也不会怎么处罚他,最多免职,调任闲职而已。爵位也会保留的,这种先例很多!”
他心里很是有些不平,摇着头走回房间。
这时,有胥吏将韦嗣立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武炎之!他点点头道:“我等继续喝酒,休要管他!”
……
第二天。
那赵县令、罗县丞、许县尉先去拜见了韦嗣立,然后又来拜会武炎之。
赵县令五十多岁,肥胖,个子也就一米六左右,此人看着倒是忠厚之人。
武炎之道:“我是路过此地,并非如韦舍人那般是专门来此办公事的!赵县令客气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这几日在伏牛山中考察,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计划,这计划与我的职务也有很大的关系,也与赵县令有很大的关系,所以特地告诉赵县令一声。
这件事要是办好了,你赵县令可是一大功,这向城县的户口必定大大增加!你升职还不是指日可待之事?
“哦?不知是何等事?”赵县令一听说会大郎增加户口,还会有很大的升职前景,顿时来了精神,满脸兴奋。
当时很多人都不愿意当县令,因为县令的增加户口等考核指标很严格,特别是外州县令,升迁机会甚至还不如县尉大。
因为如果从县尉升迁,其途径比县令更多,可以直接升迁监察御史,或者是京城其它清要职位。
而县令因为职位高于监察御史,反而得到这些职位的可能性不大,。这是当时很奇怪的现象。
“这件事要说起来很简单,办起来是很艰难的,我计划在此组织流民开矿,将所有流民改为矿户……”接下来,武炎之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那赵县令听罢,脸色大变,很是失望道:“武郎中!此事恐怕难以办成,韦舍人是劝农使,他已经准备上报自己的流民治理方案,就是……”
他又把武炎之早就打听到的那韦嗣立的流民治理方案讲了。
最后他说道:“按照韦公的意见,此地的流民或许大部分都要返乡!没有改为矿户的说法!”
“此事也未必就是他说了算,我已经发了三百里牒文进神都。如果圣上同意此地成立冶监,还请赵县令多关照。刚才我讲了,这冶监建立起来,对于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一听这话,那赵县令想,要是真能按照武炎之的方案,把矿户安顿好了,可能有升职的希望。他二人都是特使,品级也都是五品,虽然韦嗣立是正五品,不过这武炎之是郡公,又是皇族,实际上地位更高。
自己估计二人谁也不大可能屈身去主动拜见对方的,这怕是只有自己出门协调才行。
想到这里,他略微一定神,忙道:“武大使!依卑职愚见,不如卑职出面,邀请韦公过来一起商量一下,最好是说服他以武郎的意见上报为好!”
武炎之一想,此人倒也聪明,看出我二人不可能谁主动先去屈身上门,他觉得赵县令的提议并无不妥。
毕竟这凤阁舍人也是皇帝身边的要职,自己在此见见他,也比较好在奏状说得更清楚一点,于是道:“那好!麻烦赵县令把议事房安排好。对了,赵县令是与韦舍人旧人吗?”
“卑职与韦公曾经同在一个县,不还设置当时担任主簿,他担任县尉,说起来,卑职职务还比他高一点。
如今他也已经是五品舍人,卑职还在外县苦熬,当这谁也不愿意干的苦差事,命运无常啊!卑职这就去通知韦公!”
“也好!”武炎之点头道。
却说那赵县令来找韦嗣立,大致把武炎之的想法讲了。
那韦嗣立一听大怒道:“我才是劝农使!他为何干涉起我的事务来了?按照他的方案行事,今后这流民不是越来越多?
那些没有走的人心里又会如何想,必须坚决让这些流民返乡,此事不是小事,肯定圣上也不会同意他的意见的!”
“韦公!依卑职的看法,那武大使讲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毕竟山中流民如今大多数是以开矿为生,再说了,他本人也是铜铁使。
卑职以为,也不能说就一点都管不着,不如卑职请他过来,到大堂聚一聚,双方交流一下意见也好。如此也好向圣上汇报!否则,万一武郎的方案通过了,韦公会比较被动的!”
他与韦嗣立相识多年,说话倒是比较直接。
韦嗣立一听,也有道理,点点头道:“你就安排吧!”
……
半个时辰以后,驿馆大堂。
韦嗣立带着一名判官,一名掌书记;武炎之带着蒋士鹏、崔玉二人,还有向城县赵县令、罗县丞、昌主簿、许县尉。一共刚好十人,讨论流民治理方案。
会议当然由赵县令主持。
那韦嗣立为正五品,年纪又长,自然被安排坐了主位置!武炎之一皱眉头,也没有说什么。
那赵县令先说了些客套话后,便直接切入正题:“伏牛山中流民估计有一万五千到两万人。具体的人数难以统计!仅仅卑职辖区,估计就有流民八千余人,在几个县里面最多的。
这些流民,虽然在山里开荒和开矿,不过一遇到荒年,依然到县里来要吃要救济,卑职不堪其扰。
此次韦公、武公二位大使均非常关心小县的流民问题。真乃是本县百姓之福、流民之福,请武郎中先说说这流民治理方案吧!”
武炎之点点头道:“本来!我只是路过此地而已,不想遇到山匪袭击,我等倒是打退了山匪,杀了许多人。
最后受流民所邀,在山中带了五六天,倒是对于流民的情况颇为了解,我打听了,流民们都不大愿意回乡。其原因是回去以后,田地已经被分掉,难以在重新分到合适的土地。
再说,很多人已经在山中开荒、建房,在矿场里面又有稳定的收入,所以本人以为,这治理流民,应该以安民为主。让其安居乐业,最好不要来回折腾。
那些人家里本来就余粮不多或者根本就没有余粮,如果再搬一次家,怕是连裤子都要拿去当掉呢!”
他最后一局话,倒是听得好几个人笑了起来。
那韦嗣立听罢,脸色铁青,立即反驳道:“武郎此言差矣!民居其乡,乃千古之理,除非是灾荒年或者战祸之年。
如今这些流民远遁百里、千里,不祭扫祖坟、不祭祀祖宗;不遵法令,忘宗丢典。对于这些人,一定要严加管束,使用武力,强迫其回乡。
他们不是在山中开矿吗?完全可以在山外险要处设卡,将其所得全部没收,他们没了收入,自然会出山的!”
武炎之一听,你这个办法很多人早就采用过了,除了激起民变,或者是饿死流民外,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他微微一笑道:“韦公所说祭祖一事,人家在山里也可以祭祀呀!至于那祖坟。如果他们不逃难,人都饿死了,哪里来人去祭扫?
我以为,老百姓在哪里都是种地谋生,就像我等当官一样,今年在京中为官,兴许明年就在剑南、江南,谁也说不得!”
“说得简单!如果不加严惩,人人都效仿之,那还得了?如何收税?没说有税收,朝廷如何运转……”他越说越激动了!
武炎之一听,自己也没有说过不收税呀,按照我的办法,没准这税收还要多些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扯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结果。
武炎之毕竟年轻,他想,自己还有要事呢,哪里有时间听你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头瞎扯。
于是他大声道:“我与韦公意见相左,难以达成共识!我等各自上表吧!一切让三位宰相定夺、让圣上裁决吧!某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罢,他站起来冲韦嗣立和众人拱手作别,然后转身离去!
那韦嗣立本来还要教训武炎之,听他此话一出,不由也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
屋内众人异常尴尬,那赵县令赶紧示意罗县丞去送武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