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
图拉城西境。
隶属于诺尔玛克王国守军的,西境夜鹰兵团的团长拉卡萨站在高耸入云的城墙之上,居高临下地远眺着西郊外的格勒之森。
站在拉卡萨一旁的加利昂往玻璃杯里倒满了朗姆酒,在拉卡萨的伸出右手的同时,准确无误地将杯子递到了他的手中。
加利昂和他的长官这样的默契,是在加利昂作为一名新兵加入西境夜鹰兵团的头一年里形成的。
当时拉卡萨长官从一群新兵蛋子中发现了这个长得最俊俏也最白嫩的,看起来也最没有攻击性的加利昂,然后便指定了加利昂成为他的贴身仆从。
初出茅庐,满腔热血而又年少无知的加利昂,起初还以为自己得到了长官的赏识,当天晚上兴奋得根本睡不着,直接连夜写了一封长信,在第二天早上雇了专人送回了家里报告喜讯。
那时候的他,打死都不会想到,服侍这个长官究竟是一件多么恐怖而绝望的事情——拉卡萨那乖戾的脾气,匪夷所思的习惯,以及各种极端甚至可以说是变态的嗜好,他都得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否则哪天忽然踩中了什么雷区,绝对少不了一顿痛骂,甚至还会被扣掉辛辛苦苦赚来的薪水和补贴。
更可恶的是,因为作为贴身侍卫而不用经常去往前线战斗的缘故,兵团里的战友们都私底下嘲笑他“不是男人”是“娘炮”——虽然这或许也与他那稍显阴柔的外形和较为尖细的嗓音有关系,但作为一个男人,谁他妈忍得了这种事!?
妈的,最后一年。
我就待在拉卡萨身边再干一年,我就提出离职!
这种受人白眼,还要看人眼色,低声下气的活,老子再也不干了!
加利昂在心里暗想。
而且,最最我无法忍受的是,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居然还……
“冰块切得这么大,我怎么喝啊!?”
拉卡萨突然怒吼了一声,直接打断了加利昂的思绪。
接着,一个响亮的耳光,就随着拉卡萨愤怒的声音落在了加利昂的左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吓得在十米开外站岗的哨兵虎躯一震,差点没把手里的佩剑落地上。
加利昂被抽得晕晕乎乎的,连忙语无伦次地脱口道:“对,对不起,团长大人!我这,这就给您换一杯去!”
说完又转过身去,拿起冰锥重新碎冰,一边捂着火辣辣的脸,一股愤懑之情逐渐在脸上升腾了起来:加利昂啊加利昂啊,你说你这人咋就这么没骨气呢?
话又说回来,加利昂明明很清楚地记得,上一次给拉卡萨长官递酒的时候,他要的就是大块的冰啊……这混账的喜好变化速度,简直比翻《夜鹰兵团守则》还快啊!
加利昂再一次把满满的怨恨吞进肚子里,任由它们腐烂和发酵,而脸上却仍然带着谄媚的笑容——妈的,要不是他怂,换一个人来的话,手里的这把冰锥多半已经刺到拉卡萨的喉咙里了吧?
拉卡萨啊拉卡萨啊,怪不得都说你这个人精明啊,你就是看中了我骨子里的软弱,才让我当侍从的吧?
呵呵呵呵,或许,这他妈就是我的命吧?
他拿着冰锥,大力而凶猛地砸刺着冰块,失了控一般地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喉咙里传来了诡异的笑声。
“第六编队正在靠近!”
站在了望塔上的士兵大声喊道。
“瑟西亚大人回来了!”
正在城墙上东倒西歪地坐着,聊天打屁喝啤酒的士兵们,马上来了精神。
所有的士兵都知道,瑟西亚每次夜巡归来的那一天,一定都会委托厨师们设宴好好犒劳他的部下,不仅仅是第六队的士兵,他们这些叫不上名号来的小人物都能借此机会到饭厅去沾个光,混混脸熟什么的,说不定当今晚的宵夜就有着落了。
更何况,今天还是瑟西亚的特别日子。
“打开城门!”
甚至不用等拉卡萨下达命令,守兵们便早已心中有数了,一齐从地上爬起身来,赶去开启城门。
“哼,晚上执勤的时候又不见你们这群废物那么殷勤?”拉卡萨冷笑道。
二十来的守兵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就位,然后在发令兵的口号下,齐齐出力,转动摇杆。
在各种精密而复杂的齿轮,杠杆,履带和简易的蒸汽动力机的共同作用下,巨大的城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自下而上地,缓缓地升起。
在拉卡萨和加利昂的视野中,远方的一个黑点越来越明显,接着是一群黑点,再然后,便是一大群骑着骏马飞奔而来的骑兵。
他们身着漂亮的黑色甲胄,携带着昂贵的佩剑,胯下的马匹几乎都是在北方乌里齐纳的草原上精挑细选的良种,就连随风飘动的红色斗篷,也是用最上好的进口丝绸制成的。
而冲在队伍最前方的,便是身着最特别的白色甲胄的瑟西亚。
他眼神坚毅地望着前方,身边的骑手举着第六编队的旗帜,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快速地朝着接近西城门,同时号手也吹起了熟悉的号角声。
“这他妈也太帅了吧?”趴在城墙上的加利昂忍不住低声地,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到底要多骁勇,才能成为第六编队的士兵啊……”
城门开启到差不到一半的时候,瑟西亚的马第一个冲进了城内,骑兵们奔腾时的浩大声音以及随后马匹被急刹时的嘶叫声,响彻了整个西境的天空。
“祝贺瑟西亚大人的第1000次夜巡圆满完成!”
城门上的士兵们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也不管瑟西亚在这百马奔腾的情形中到底能不能听得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玩意。
然而,拉卡萨的关注点,并没有放在瑟西亚的身上。
他注意到了,在第六编队的人群中间,居然还多了一个庞然大物。
它被放在了一个三轮铁车厢中,三匹马同时拉着车厢,被周围的骑兵们保护在了中间。
两个士兵坐在车厢里负责看护,另外三个士兵则负责骑马,保持着三只马匹的平衡点。
“团长……那是什么东西?”加利昂看傻了眼。
“一只死掉的幽狼罢了。”拉卡萨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痰,“不过他娘的,还真是挺大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