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顾知意真心实意地想和谁好,很少有人会拒绝她。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她带着淑敏去逛了洛阳。
洛阳城本就是繁华之地。
虽然因为之前两年的闭城政策经济停滞,贫富差距拉大,但在顾知意一系列的政策的指引之下,这里又慢慢恢复了从前的繁华。
淑敏走在热闹的闹市里,几乎都想不到在两个月前,这里才经历过一场革命,甚至动了刀枪。
远不如也。
她的神情有些感慨,却没有落魄。
虽然家乡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她仍然热爱自己的家乡。
顾知意看了她一眼,递给了她一个冰糖葫芦。
两人逛了一下午。
影子们也在后头跟了一下午。
王爷的刺杀事件过后,王爷往王妃公主还有公子身边,都增派了许多影子。
但公主明显不想让人打扰。
他们也只能小心的跟在身后,警惕地注意周围的危险。
顾知意带着淑敏走到了城池边。
“这里…在修建城池?”
可洛阳城的城池,是百余年前就修建过的,坚固无比。
“在百余年前自然坚固无比,但到底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痕迹,不会动太多,但需要加固一下了。”
淑敏:“不会被认为是大兴土木吗?”
兵书里说,打下一个城池之后,最需要做的是休养生息。
百姓们是不认所谓权贵和世家的。
上头的皇帝可以随意换,大多数人都只愿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果大兴土木,让他们觉得这个统治者不如上一个好,他们就会起义反抗。
这么浅显的道理,淑敏不认为顾知意会不知道。
顾知意只拉着她的手,走向了一个坐在地上歇息,用汗巾擦汗的老者。
“老人家,你们在这里做工,累不累呀?”
“累呀,那青砖可重了,一箩筐青砖比土还重呢。”
他话语一转,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
“嘿,我今天挑了12担青砖哩。”
淑敏不理解。
“这么累的事,您为何还这么高兴?”
老者看了她一眼。
“你不是洛阳人吧?”
“我当然高兴了,公主仁善,做活不仅给我们提供吃住,还给工钱,做得越多给的越多,和以前相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周围的人也连忙附和。
“累一点又怎么了,俺们在田里种地,也照样得累,一年四季还种不出什么东西来,连自家的温饱都保证不了。”
“从前官府征召劳力,不仅没有工钱,还让咱们自己带吃的,辛辛苦苦几个月,还要往里头搭进去许多钱,如今可不一样了。”
“反正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在家里还要吃粮食,来这干活,不仅省了口粮,还有钱拿。”
“都是公主的恩泽呀。”
“听说公主是奉了从前皇帝的命令,是钦差大臣嘞,专门管世间不平事的,还好公主来了洛阳。”
“公主要是长在洛阳就好了。”
“俺婆娘说,要给公主供一个长生牌位,日日上香供奉。”
淑敏都呆了。
同样地征召百姓做事。
吴广的官员要用鞭子抽,日日盯着,百姓们怨声载道,效率也不高。
而顾知意却被众人称赞,夸奖,就连方才和她们说话的老者,休息够了也去马不停蹄地继续干活。
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
一眼便能看得出谁优谁劣。
所以她才觉得……震惊!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
“一筐青砖,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顾知意笑了,说了一个数。
“这么少?”
淑敏惊讶了。
不是她何不食肉糜,就算从平民百姓的角度来讲,也真的不多。
“是呀,不多。”
顾知意转头看向那群斗志昂扬的百姓们。
“但他们从前,什么都没有。”
百姓们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群体。
从前什么都没有,反而需要自带粮食。
如今提供粮食,还会发一点点的工钱。
只是一点点工钱,可这世上的大部分富人,都不会愿意出。
其实最开始,顾知意提出要出工钱的时候,也遭到了沈怀洲的反对。
不是沈怀洲小气,而是……他们真的没钱了。
说来也是惭愧。
团队的第一桶金,是他们主公卖肥皂和玻璃的存款,和打劫孔县四大家族的收入。
这本来是够的,可沈怀洲怎么都没有想到,他跟了个极其擅长开疆拓土的主公。
孔县,松江郡,上河六城,还有洛阳。
他们的领土越来越大,治下的百姓越来越多,要养的军队也越来越多。
即便有了青砖的收入,可账户上的存款却从来都没有超过十万两。
这对于现在顾知意的身家来说,实在太少了。
虽然后来王家稳定之后,杀迁岛主动进献了王家的大半身家,但洛阳还有其他支出。
他们还需要留下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沈怀洲觉得,工钱的事情可以缓一缓。
提供了粮食,已经比大部分人都做得好了。
难道不是吗?
但那天,顾知意只是撑着桌子,看着下面那么多谋士,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淑敏念着孟子的话,只觉得心情复杂得紧。
民贵君轻的道理谁都学过,又有谁真正地放在心里过?
只有顾知意能够做到这一点。
也不怪百姓拥戴她。
她忽然抬起头来,神情复杂。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是吴广的县主。
即便两人性情相投,互为知己,但她的父亲已经称帝,他们两人注定了立场不同。
顾知意…为何要教她这些?
若是她,能毫无芥蒂地这么做吗?
但那世人称赞的永安公主,此时却淡淡的抬起了眼眸,然后弹了弹她的鼻子。
她淡淡道:“百姓是百姓,立场不同,关百姓何事?”
她做的这些又不是什么秘密。
她不会刻意去瞒,也瞒不住。
这天底下多的是聪明人,在她之前也一定有人想到了这些。
只不过没人去做罢了。
没人在意百姓的话。
可她觉得淑敏会。
就像希望淑敏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一样,她也希望天下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
“若因为你对百姓好,我便担心自己不敌吴广,那也太小瞧我了些。”
淑敏神情复杂。
这是一个自信到自傲的上位者,却不会让人觉得她在夸大其词,反而有一种,本该是这样的感觉。
她愿意告诉自己,是希望自己能做出改变,让天下的百姓更幸福安定。
却有自信,让这样幸福安定的百姓,皆臣服于她。
分明两人出身相同,她还大几岁。
可境界,却如云泥之别。
淑敏忍不住想。
如果她不是吴广的县主。
如果她的父亲不是吴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