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大哭着,声音里都是苦涩:
“……啊啊,他要吃西瓜,我的老天爷啊,叫我哪里去弄,我说儿啊,你换别的吧,他就说,要不娘你给我包个粽子吧,我觉得我只想吃一口粽子,闻到春天才有的味道,啊啊啊老天爷啊,求求你换让我得病吧,我就算马上病死了我也不冤,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的儿啊,啊啊啊啊啊……”
余穗听着这些话,心里也堵得慌。
唉,人间疾苦啊!
而用意识看外面,几个站着的人影想必是警察,他们不再说话,拉起蹲着的人,把他们两两拷在一起,推搡着走。
直到走了好几批,终于有人开口问:“不对呀,刚才好像还有个女的,穿军大衣的,你们看见没?”
“军大衣的?前面那个不是?”
“不是,比那个要瘦小,奇怪,怎么不见了?”
“你记错了吧,我们这么多人在,又没看见有人跑。”
“嘿,见鬼了,难道真是我记错了?”
有个高个子身影站着挠了半天头,最后,还是推搡着那些干黑市的走了。
女人还坐在地上哭。
显然,警察没抓她。
余穗便不能走,就怕突然现身被人发现。
余穗被迫地留在空间里,听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哭,哭了好久: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为什么,我用命换来的孩子,要得那样的病,孩他爹啊,你死的时候怎么不把我带走呢,好让我不要受这些罪,现在怎么办呢?铁城要是不在的,我还得还债,我还不能马上死,这是要怎么折磨我呀……”
这些话给余穗难过得不行不行的。
她把刚得到的猫眼儿变石放在空间地上,大屏幕上的数字也顾不上看,只一边收集地上的钞票,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
女人开始哭孩子的苦命:
“铁城啊,你说你怎么就想吃西瓜呢,你要是想吃萝卜,我还能去跟人求一些,可是西瓜让娘去哪里弄给你呢?呜呜,你又要吃粽子,可是儿啊,粮店现在没糯米卖呀,你要是想喝我的血,我眼都不眨一下,但你要的东西我弄不到啊,怎么办啊……”
余穗的手就不禁按上了屏幕:西瓜。
娘哎,竟然真的有西瓜卖,还便宜,十块钱就能买一片。
余穗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有空间是真的好啊。
但余穗没敢买。
太招摇了。
她给买了黄桃罐头。
把包装纸拆掉,把生产日期擦掉,黄桃罐头看起来比较平常。
粽子也买了,是两个很小的迷你粽子,几乎是一口一个的样子,真空包装一拆掉,就能闻到一股子粽叶香,摸起来还挺软,也不知道是哪个平行空间的东西,品质不错。
人家是病人,大个儿的粽子可不敢给,万一吃多了不消化就是罪过了。
这种小小的,尝一下,满足一下心愿就行了。
余穗拿着这些东西,再次专注外面的情况,看见那个坐在地上的身影不怎么哭了,而是呆呆的。
有很轻的喃喃自语声:
“……要不我回去跟你一起死吧?铁城,娘有那么好的本身都救不了你,娘真的不想活了,你等我写个遗书,等我们死了,所有东西卖了就还债。可是托付给谁呢?铁城,这种事也是要有人办的,办得不好,让那些帮过我们的人寒心,娘死了也不安……”
余穗连忙出了空间。
外头,女人果然还坐在地上,她的头垂着,花白的头发从围巾里钻出来,看起来是那么的沧桑和悲伤。
余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哎,我弄到了粽子,你要不要?”
女人猛地回头,似乎已经不记得余穗之前不见过,她满是皱纹的眼里漫出光来:“真的?在哪儿?”
余穗把两个极小的粽子递给女人。
女人捧着,身体颤抖起来:“……我,我,谢谢你,同志,太谢谢你了!就是因为他吃了一次亲戚送的粽子就念念不忘的,这个……多少钱?”
余穗不敢说不要钱。
这个女人把儿子当寄托,要是儿子死了,她可能真的不想活了,只有把这些还债的事牵着她,才能让她活下去。
余穗:“有点贵。你,真的要吗?”
“要,多少钱我都要!”
“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得给我十块。”
女人被这个价钱整得愣了愣,但还是开始翻口袋。
可是翻了半天,总共翻出来两块多。
女人围巾下的眼尴尬地看着余穗:“我能写借条吗?”
余穗发现她的眼珠颜色明显偏棕色,似乎是少数民族的:“能是能,但……我刚在拐弯那听你哭,我怕你……寻死了,就没人还我钱了。”
“不不,老妹,只要你把粽子卖给我了,我不寻死,我就算寻死,我也等把钱还给你再死,行吗?”
“那行。那你写个借条。”
女人开始摸口袋,但最终摸不到纸笔:“同志,你信我,我们那贝人不说谎,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还的,你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有钱了一定还。”
那贝人?
余穗没听过这个名称,不过她本来也没在乎这个,只要女人能活下去就行。
余穗就把**团家属大院的地址给她了,又说:“行了,我不会催你,你不急着还,还有这个是我送你的。”
她把两罐子黄桃罐头递过去:“西瓜是弄不到的,这个是黄桃罐头,挺好吃的,比西瓜还好。拿着,不要钱。”
女人抬眼看着她,眼眶里马上续上了泪。
余穗见不得这个,站起来要走。
走不了两步,却听见身后的女人像在自说自话:“你竟然有兔子神护体,真幸运啊,你大部分事情都会很顺,但你要小心一个女人,她是毒蛇转世,冷血狡猾会算计,你躲过了今年躲不过明年,你们俩之间,是你死我亡的债。”
这说的什么呀?
余穗不禁回头看女人。
女人却已经垂下了她那双异族特征的眼,只余花白的头发在围巾外轻晃。
余穗:“你刚才说的是谁?”
女人却不再回答,而是拎起罐头,向巷子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