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点点头。
其实刚从余禾苗那边得到消息,她不是没有这样设想过的。
但是……
“要只是卖的人搞的鬼,那警察难道会查不出来吗?可我听说,那个生产厂家都给关掉了,但你看卖食物的供销社有关掉的吗?所以,不能随便说是销售的问题。”
余穗说完,马英雄讪笑:“嗐!这种事吧,总是……怎么说呢,县里的警察就不能偷个懒?”
这种说法不是很公平。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公安局的同志就算想偷懒,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偷的。
马英雄这样无关的人员,当然是随便猜测,但余穗头脑却很清醒,不会随意地否定人家警察同志的工作。
不过,从马英雄这样的猜测里,余穗也证实了一个事实,上次那个老鼠药事件,确确实实只影响到了三个人。
但以余穗所知,社办厂如果全力开工,一天能生产一百公斤的酥糖,一颗糖的分量大概是五克,那么,一百公斤就是两万颗糖。
两万颗糖,最终只有三个人受到影响,这个概率还是很小的。
什么情况下,影响面会是这么小的呢?
正如马英雄提出的疑问所述,只能是在售卖时。但是更严格些来说,只能是在已经制作完成到销售的这些环节里。
社办厂的流水线和生产安全要求,是余穗全盘设计的,所以,她清晰地记得,材料配制、配料搅拌、糖果制作、包装这几个工序的制作,是完全分开的。
为了配方能保密,也为了保住余禾苗在社办厂的地位,所以酥糖原材料的配置和搅拌,余穗只教给了余禾苗。
糖果制作要保证卫生和工艺,余穗离开时,是交给汤招娣负责的,因为汤招娣非常地在乎这份工作,不会允许产品有闪失。
而余禾苗写信告诉余穗的时候是说,她和汤招娣都被公安局盘问过,最后都没事回家了。
所以要出问题的话,只能是最后的包装和销售了。
但既然供销社一点没受影响,反倒是张彩凤被拘留,那只能证明,酥糖的包装环节在警察的盘问中无法闭环。
问题一定在包装中。
余穗偷偷地叹了口气。
包装这事,真的是一言难尽。
因为包装活轻省,厂里都是交给几个老头老太太做的,而这些老头老太太呢,都是临时工,今天家里不忙他们就早点来,明天头晕了,可能又不来,甚至这些个老头老太太,也可能做到一半,偷偷跑回家了。
所以,很多时候很难确定到底是谁出的乱子。
大概这就是公安局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查出来的原因吧。
要真是这个原因,她又该怎么来解决,把张彩凤摘出来呢?
余穗想了一路,在下午的两点,到达了东风大队。
卡车只能停在大队部门口,再往里去可没有路。
马英雄很是积极地帮余穗拎了行李:“小嫂子,我送你回去,不然你一个人这些东西不好拿。”
余穗:“东西还真得麻烦你帮我拿回去,但我想先去见见我们大队书记,就上回坐过你车的邹书记。”
马英雄调侃:“哎唷,小嫂子真是个知礼的,这才回家,就要先朝见领导啊?”
余穗:“哈哈,算不上朝见,我有事。马师傅,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那个出老鼠药问题的厂,是哪儿的吗?”
“我不知道啊!”
“就是我们这里的,就是我们生产队办的。”
“哎唷!”
马英雄惊呼一声,正当余穗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害怕的论调来的时候,却见他凑近余穗小声地问:“哎,那你们这里,那个糖还能偷偷的做吗?要是有,我想买点回去给我奶奶吃。”
余穗:“……”忠实粉丝啊!
这人,竟然不怕的么?
余穗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你不怕出现老鼠药的事?”
马英雄摊手:“我问你,你听见过卖食物的故意放老鼠药害死客人的事么?自古以来没有的吧?你们这个厂的事,要我说,八成是有人故意的,这种人早晚会遭报应的。”
余穗笑了:“谢谢你这么信任,这样吧,我也才回来,还不知道厂里现在具体情况,要是以后有这个产品了,我帮你送去。”
“可太谢谢了,那你得帮我留心着,我奶奶八十多了,还有几年活头啊?要是她能再吃到,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行。”
余穗让马英雄帮着把东西送回家,自己走进了大队部。
大队部就两间办公室,一间是书记的,一间是别的干部公用。
余穗走过去的时候,邹书记的门开着,能看见他坐在一张很旧的办公桌后面写东西,写几个字,就拿起烟抽几下,整个办公室里烟雾腾腾。
不知道是不是余穗的错觉,在这样的烟雾里看邹书记,感觉才几个月不见,邹书记却老了不少。
余穗敲了敲门。
邹书记没抬头,只说:“别烦我。就说这事儿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余穗只好开口:“邹书记,我不来烦你,就是从北方带了点红肠给你。”
邹书记一下子抬头,见是余穗,这才说:“哦,是余穗你啊,你这是从北方回来啦?”
“是,刚到家,不不,还没到家,我先来看你了。”
“哎唷,你这可真是客气了,那进来坐吧。”
余穗把红肠放在邹书记桌上,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近看这农村老书记,确实比冬天离开的时候黑了、瘦了、多了不少皱纹。
余穗一点没迂回,直接问道:“书记,社办厂倒了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说实话本来我还要在北方多呆几天,一听这消息,我心里挺难过的,就回来了,我想先问问你,张彩凤现在怎么样了?”
隔着一张办公桌,邹书记看看她,皱紧眉头,不出声,一口又一口地抽烟。
烟雾更加浓起来。
余穗很不习惯,轻轻掩住嘴咳嗽。
“唉!”邹书记重重叹了口气,摁灭了烟:
“愁!不想说。但你比咱们这狗比大队的狗比人都拎得清,我就和你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