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争第一次直面毒品的危害和恐怖,整个人的手脚都有些微的冰凉。
很久很久,荆自许脱力一般地在地方抽搐了一下,然后渐渐平静,他将头埋进自己的手臂里,用衣服擦干净眼泪鼻涕和冷汗。
他艰难地开口,道:“小争,把我解开吧。”
秦争猛地回神,这个时候他自己的脚也有些麻了,感觉双腿都没有知觉不属于自己了。
他为了掩盖尴尬,问道:“你不是说,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能松开吗?”
荆自许缓缓地扯出一个笑来,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他这话像是说给秦争的,也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秦争问:“那,这样的事,还会有吗?”
荆自许自嘲地笑:“还有,还有好多次,一直到,我不会想为止。”
也许哪一天,他会死在戒断的路上,但是现在,如果他不狠心一点,这个瘾就会压榨干净他的生命,这是比死还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又轻轻地问:“你会害怕吗?”
秦争摇了摇头,然后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说:“男子汉大丈夫,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可是敢自己一个人走夜路的!”
荆自许没有作声,秦争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心下意识地就慌了一瞬。
秦争有些紧张地转头去看荆自许的方向,发现这人闭上了眼睛,吓得他连滚带爬地冲过去,颤颤巍巍地将手指放在荆自许的鼻子下面。
感受到他的气息,秦争猛地松了口气,骂道:“原来只是睡着了,跟个猪似的,倒头就睡。”
小秦争一个小孩根本搬不动人,于是去将床垫扒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推着人滚到床垫上,然后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这刚刚过了那么大一难关,要是明天起床又病了,可就是真的苦命人了。
徐均赋:“也难怪你那个时候这么果断,连钱都不管了,直接去厕所跑路。”
毕竟是一个从小就见识过毒品的危害的人,那亲眼见到戒毒可怕的记忆是极其深刻的,在这方面怎么可能不敏感。
秦争嘲讽地笑了笑,说:“我有自知之明,一旦沾上那玩意儿,我不可能有荆自许那样的魄力。”
徐均赋:“你怎么知道,他沾上毒瘾不是因为他的贪婪,而是被迫的呢?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秦争定定地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一面之词?”
徐均赋漫不经心地回看他,道:“怎么?觉得我的用词不当?”
秦争说:“因为,他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我说的这些,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徐均赋笑了,道:“当年你也才八九岁吧,现在的你已经二十一岁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你还能记得清楚?”
秦争闭了闭眼,双手握拳,然后又松开,他说:“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可能记不住。”
沈乔安皱了皱眉:“他不是一直表现得都挺温和的吗?怎么突然就这么咄咄逼人了?”
程韶看了一眼里面,然后一脸无所谓地说:“哦,这不是什么审讯技巧,他单纯就是带了点私人恩怨。”
沈乔安:“……”
说实话,有点好奇这个姓徐的能和秦争有什么私人恩怨。
李由一看就知道她误会了,于是好心地说:“徐均赋只是单纯地讨厌姓肖的人,而这个秦争的哥哥,那个叫荆自许的,就是因为跟那个肖旻有恩怨,所以才过成这个样子的。”
沈乔安看过资料,自然知道肖旻就是那个放下话让荆自许找不到正经工作的人。
但那个恩怨,真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主要是那个肖旻不是在搞霸总文学嘛,他的小娇妻第99次逃婚的时候,刚好遇上了当时年少轻狂的荆自许,因为小白花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很让少年人的善心爆发,所以他就顺手帮了对方一下。
就因为这顺手的帮忙,小白花和“霸总”几次擦肩而过,于是就迎来了猛烈的报复。
人家男二男三都还是因为喜欢上小白花,于是跟霸总对着干,才会被报复,可他这个路人甲不过是出于善心帮个忙而已,就给自己帮出了灾祸。
合着最后他们happyend,路人甲吃亏受苦 ,这年头果然是人善被人欺。
徐均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说他就这样戒了毒,那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让他再次染上毒瘾。”
秦争的眼睛有些红,声音有些涩,他说:“荆自许戒毒后,也算是过了两年好日子,但是,某一天,突然出现了两个黑衣保镖。”
那俩人给荆自许套上了麻袋,拖到了小巷子里打得半死。
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那个小巷子的旁边就是有名的红灯区,经常有人在这边游荡“捡尸”,而荆自许就碰上了最离谱的事情。
那一天把他捡走的是一个吸毒鬼,为了体验感,直接给他上了静脉注射。
毒品,一般和淫乱是挂钩的。
因为吸了这玩意儿后,一开始会让身体极度亢奋,等过了这一阵之后就会出现一种迷醉的状态,在那个时候,人对性欲的渴求攀升,会发生什么,这可想而知。
但唯一幸运的是,荆自许被注射药物的时候,凭借着前期的精神亢奋,直接忽视身体的疼痛,一脚将那人踹开跑了。
他那一脚还是挺阴的,直接精准踹到了人的子孙根,估计那玩意儿是再也站不起来了。
秦争说:“他一回来就往浴室冲,要不是我在,我估计那个时候他就带着满身的伤死在那里了。”
后来,荆自许养伤养了五天,前三天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第四天的时候,他才终于扬起苦涩的笑说:“我们,好像要重新开始了。”
审讯室里,秦争将已经喝光水的纸杯捏扁,目光沉痛,说:“我说,那就重新开始。”
那个时候的秦争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更加长的战线,还是更强烈的戒断反应,以及无法戒断的巨额开销。
但荆自许想到了,这个一辈子都在为活下去而努力的男人,坚定地选择了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