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山已经修复得与原本一模一样，交还朝廷才是真的物归原主。”
“这本就是你的嫁妆给谁都是你做主，不过此事不急，日后再议，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尚参议科考舞弊事关重大，殿选的状元怎么会一篇文章都写不出来，贺伟腾，这其中缘由你要一字不差地说来。”
贺伟腾没有说谎，他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情，只说了他自己的想法和目的。
他说自己身居尚书之位多年，觉得自己德不配位，害怕随时有人将自己挤下去，于是就想着为自己的政绩添上一笔，便设计了诬陷尚成知。
“是臣愚蠢，万死难辞己罪，对不起尚参议与顺荷郡主，也更对不起朝廷对我的信任，陛下对我的栽培。”
贺伟腾将所有的罪都一力承担了下来，这是给章麟吃了一颗定心丸，太后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话得留下活口后续才好对贺伟腾加以利用。
“你的确该为你的错误恕罪，但你的嘴里定然还有东西没有吐干净，先把人带下去再细细审问，时候不早了，既然已经证明尚参议无罪，今日三司会审与登闻鼓所伸之冤便都有了结果，后续的查证审讯老身会亲自盯着。”
齐越见太后起身立即高声道，“退朝！”
众人看热闹也看完了也就各回各家吧，有的被泼了一身脏水心里堵着一口气，想着怎么事后找补回来，让贺伟腾这小子喝脏水喝回去。
但总不能在朝堂上再起变动，只得先恭送两位主子，在从长计议。
“恭送陛下，恭送太后娘娘。”
“请陛下留步！请太后娘娘留步！”
没想到有人这么勇猛，敢拦住退朝起身欲走的太后和皇帝。
身着吉服的冯慧思再次成为众人的瞩目焦点，她拦住了即将离席的皇帝和太后。
“顺荷郡主还有何事？”程韵玫不记得还安排了什么后续，但又想着得给冯慧思一个面子，便出声询问。
“回太后娘娘，臣女有一事欲求。”
“何事？”
冯慧思在心中对很多人道了个歉，她要做一件大事，她一直想了很久，此时此刻就是绝佳的好机会。
“这两日臣女与夫婿身陷诬告与陷害之中，深知其中厉害与心酸，臣女有父母庇护，有太后与陛下垂怜尚过得如此艰苦，但世间还有千千万万身在水火中的人不得挣脱，其中更有无处申诉，无能为力的老弱妇孺，臣女希望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也不枉臣女遭此一劫。”
程韵玫立刻就知道冯慧思想要做什么了，她想要救护无力自保的老弱妇孺，不用武力不用钱财，用律法。
这是个很好的想法，虽然事发突然，但是程韵玫明白的那一刻便立刻应下，可是现在的情况过于混乱，不可能立刻就给她一个一官半职，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冯慧思选择在人这么多的时候说出来，就是为了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当下没有反对，后续反对就会有些许理亏。
为何当时不提出问题偏偏要等到事情即将成型时跳出来说不，难不成也是如那贺伟腾一般有不忠不义的心思？
否则她再找机会正式地提出要入朝参政，必定当场就会被朝臣们联合反对。
现在他们刚联合起来将贺伟腾拉下马，也知道了贺伟腾究竟有多荒唐，若有人提出想要护佑如自己一般遭受苦难的人，他们没有理由说不，即便那人是个女子。
即使日后他们还是会因为各种理由阻挠她，但是她把话说在前头，就占得了先机，日后只要抓住这一点不放就算有有理有据。
刑部尚书一夕之间成了阶下囚，关在他曾经管辖的刑部，这当真讽刺。
但是这都无所谓了，贺伟腾只希望如果有下辈子，这份好运气还能在，他一定要用这份运气做出点不一样的事情来。
牢狱中的贺伟腾似乎终于明白，自己一直在被利用，自己一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可现在醒悟已经晚了，他没有能力自救，若是有能力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他被提审了多少次，虽然未曾对他用刑，但这种暗无天日的混乱也实在难捱，突然有一日尚成知与冯慧思来到了关押他的牢房。
“顺荷郡主？尚参议？你们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不，我们只是想知道，我们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对我们穷追猛打。”
贺伟腾突然笑了笑，“我们无仇无怨，但不代表我要达成我的目的就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你就不曾想过向谁求援，偏偏要剑走偏锋？”
“求人不如求己，尚参议当日不在场不清楚，但郡主一定听很清楚，我说得也很清楚，一切都只是我为了给自己的政绩添上漂亮出彩的一笔，不是你们也会是别人，只是恰好你们比较倒霉而已，不对，倒霉的是我，如果选了别人或许就现在的位置就不一样了。”
贺伟腾清楚这两位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要自己承认一切的幕后黑手是章麟，他们好以此为依据与章麟斗法。
可这事决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虽然他说不说的结果都差不多。
说了章麟不会因此受到太多影响，不说皇帝和太后也会在他的证词上动手脚。
但他只要把嘴巴闭紧，他和他的妻儿就不会那么容易成为炮灰。
他不是个好人，好父亲好丈夫更称不上，也许是当时情急之下他突然觉醒了自己还有妻儿要保护，但这些远远不比不过他带给家人的连累。
不管皇帝太后与章麟如何斗法，贺伟腾这个小炮灰可以被利用，但他自己不能作死不能蹦跶，他不敢赌。
“郡主，尚大人，我知道的事情已经说无可说了，其他的小人当真无能为力，再说了您想做什么还需要过问我这个阶下囚吗？”
想要利用我就直说，没必要假惺惺地还特地来大牢里问这问那。
想要给章麟安什么罪名你们就写呗，大胆地写，不然你们可就白费那么大力气了，转了一大圈就只抓了我一个可不是亏本了。
其实贺伟腾也是怨恨章麟的，他蠢他承认，但这不是被人利用挡刀的理由。
只要他不承认，章麟就仍有反驳的余地。甚至还要尽力保全他的性命，让他活着才能作为人证，而皇帝太后也不会轻易杀了他，威逼利诱的手段还没上他也是个很有用的人证。
从高处被拉下来，贺伟腾终于认清了一些事情，脑子也终于开窍了。
做一个有用的人，做一个无可替代的人才是立身之本。
尚，冯二人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但尚成知还是在临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若是早知今日，贺大人还会如此吗？”
“以我今时今日的状态大概是不会吧，但若是曾经的我还是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但这都只是猜测罢了，两位慢走不送。”
贺伟腾能活到几时无人知晓，但是他身上可待发掘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在龙乾殿上大致证实了尚成知是清白的，可是要服众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努力。
幸好此事关联甚广，很多人为了保全自己，愿意或者被迫地也要站出来帮尚成知一把。
尚成知这也是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入朝时间不长还有很多事情要学，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和自己的至亲骨肉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天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坐在一起，我有些事想和你们好好聊一聊。”
尚家一家六口真的是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尚成知被关在刑部，其他人也被扣在宫中整整三天。
所有人一直都是提心吊胆，被放出来后一家人都躲在府里不出来，大门紧闭了好些天，今日若不是尚成知来叩门还不知道何时能打开。
尚成知虽不知道章麟父子的真正目的，但就他的视角来看，若不是冯慧思一家，皇帝太后还有一众朋友的帮助，他早已被问斩身首分离了。
而尚家人能这么整齐平安地坐在这里，也都多亏了人家的倾力相助，可尚成知瞧着这一家人的脸上分毫悔过之意都没有。
他们根本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哎呀，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别这么严肃，你刚刚出了那种地方，躲过了一遭大劫，应该去去晦气，母亲给你准备了些好意头的菜，一会儿再用艾草给你洒些水，去去霉气，去去晦气，你那媳妇年纪小肯定没给你弄这些。”
霍檀说着就要招呼人传菜，可尚成知却制止了，“母亲不必费心，儿子说完话就走。”
“呦，这是怎么了？说完话就走？你当自己是宫里来传圣旨的？”
尚成柔本想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可是看着尚成知冷漠的眼神，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小子是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姐姐放在眼里了，于是她的话越说越凶。
“你受了委屈来发脾气，我们也受了不少委屈找谁发脾气，你的媳妇怎么不见陪着你呢，还不是家里人才受得了你这个臭脾气。”
“咳咳，成柔，你的话有点多了。”
作为一家之主的尚旭现在要主持局面了，可局面早已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
“父亲，今日我们长话短说，我希望谁都别在戴着那副虚伪的面罩了，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尚成知的话满满的都是锋利，但是尚旭并没有生气，首先尚成知受这些苦，的确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其次这个儿子是他所有孩子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以后还得靠着他，所以现在不能撕破脸，但是尚成知今天就是来和他们撕破脸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的意思是，今日我便正式地与所有人说清楚，我尚成知从此以后与尚家再无关系，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自认为能帮到你们的都已经帮了能为你们做的也都尽力去做了，可是你们却贪得无厌，今日我们一刀两断。”
“你这孩子，这是什么话！”
霍檀激动得已经站起来了，她走到尚成知的身边握住他的肩膀。
“我的孩子，你在说什么傻话呀，是不是谁逼迫了你？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才是一家人，永远都是一家人，你遇到什么事了我们亲尽全力都会帮你的。”
“母亲，我今日还称呼您一句母亲是因为我心里仍然念着您的养育之恩，但是各位所做的一切，我都清楚的知道，各位自己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把你们当成至亲的家人，可你们在背后对我，对我的妻子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不像是将我们当做家人。”
“原来如此，原来就是为了你媳妇，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这话说的一点都不错。”
霍檀很会抓住重点，原来她儿子突然变成这样都是因为儿媳挑拨的，要是没有那个小妖精他们母子关系和睦得嘞。
“至少我的妻子不会在背后对外人议论我的是非，甚至还把能杀头的罪名按在我头上，金山一事除了我们自己家人没有其他人能知道，可是那贺伟腾却能以此将我关起来，我不相信他有这么神通广大。”
“你的意思是我们故意想要害你不成？你的妻子带着一座金山去敲登闻鼓，难不成就不是神通广大，可以未卜先知了？”
那日见冯慧思身后的金山，尚成道就起了疑心，弟媳是怎么知道金山的事情的，或许能把事情推到弟媳身上。
但是尚成知却将事情一力包揽了下来，他不愿说谎，却更不愿意与尚家人纠缠，如此就彻底将冯慧思摘出去了。
“那座金山是我瞒着她悄悄打造的，为的就是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因为我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件事情会败露，大难临头难道还不能为自己考虑吗？”
“可我们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你！”这句话霍檀说了二十年，可不见得一直都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