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寒冬越刺骨深寒,年味也越来越浓重,长乐镇街上的小孩儿都已经开始拿着鞭炮在放了,街上来来往往买办年货的人也多了起来。
而俗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临近过年了,镇子上也有好几个人家紧着成亲娶媳办喜事,现在有点沾亲带故指甲盖那么大交情的,都给王元儿送一张请帖,也好攀点交情,所以份也去参加了几场或大或小的婚宴。
腊月二十六,传来好消息,附近群山的马贼大都被剿了,王元儿心中大喜,也担念起赵大力来。
那天严夫人一行上门后的第二天,他就被卓凡召去了,因为领了剿匪的皇令,所以也没耽搁,收拾了一番就上路了。
如今剿匪已平,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过年。
王元儿心里已经完全将赵大力视作弟弟一般看待的,再者他在长乐镇也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她还是着才婶他们将以前赵大力住过的屋子给打扫了一番。
也就到了临过年了,王元儿才彻底空闲下来,扶着窗门看着窗外屋顶上的皑皑白雪,晃眼看见素娟搂着针线篓子在外头院子走着,她才想起这丫头的心思来。
“素娟。”王元儿朝她招了招手。
素娟怔了一下,看是王元儿叫她,连忙小跑了进来。
“坐。”王元儿指了炕边,又拿了茶碗亲自倒了一碗茶给她。
素娟满面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接过抿了一小口,心里打着问号,大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还记得素娟你们一家来我们家也是今年初的时候吧?一眨眼,就快一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王元儿笑言。
是啊,一眨眼就快一年了,素娟有些恍惚,当初她来到王家的时候,还曾对这小门小户有些轻视呢,可日子久了,她也真正当王元儿他们是自己的主家,到如今,有新的奴婢添进来了,也就感到危机,开始想要争了。
素娟失笑,人啊,到哪都免不了争字。
“这一年,素娟你总是跟随我左右出入,说真的,你和才婶他们都教我良多,我心里是万般感激的。”王元儿笑道。
素娟心中微凛,忙的放下茶碗作势要跪,道:“大姑娘言重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莫要跪了,咱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的脾性,坐着说话吧,一年到头忙了这么久,也就这几天偷闲。”王元儿抿唇轻笑,指了她起来。
素娟有些忐忑重新坐下,也只是用屁股坐了小半边罢了,一边偷眼看着王元儿。
“我们王家,只是小门小户,便是有你们几个下人支使,终究也不是那贵族大户的规矩,所以对你们几个伺候的丫头,我心里也没有等级之分的。”
素娟一惊:“姑娘……”
“家里多少事,你也瞧见了,崔大人送来了秋棠两人,我也领情,我本不是那娇养着长大的姑娘,净两人伺候着也是够了的,所以才让秋棠两人跟着了,却不是舍了你去。”
“姑娘,我……”素娟有些羞赧,眼眶也微微的红了。
“我也想过了,将来我必然是要嫁人的,秋棠两人我也必然要带去未来夫家,你今年也十五满十六了吧?可有什么想法不曾?若是将来我出嫁,你可愿跟着我一道?还是你另外有什么打算?”王元儿问。
“姑娘还要我伺候?”素娟满面惊喜。
王元儿一笑,故意道:“你是我的丫头,难道还便宜了别人?”不等她回话,又道:“如今家里的人事安排你也看见了,素丽,我想着她以后跟着兰儿,至于你爹娘,自然作为老人儿留在这,你小弟也是一样,他们几个对我王家,对宝来衷心,将来宝来也不会亏了他们去。”
素娟连忙跪下来磕头:“多谢大姑娘,多谢大姑娘。”
“快起吧。”王元儿略一抬手,问:“所以,我还要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愿意跟着,那以后也跟着,清儿那里,也是需要陪嫁的,你要是愿意去她那儿也成,份例都按一等丫鬟的份。若都不愿,那留在王家也成,左右你爹娘都在,将来你有看中的郎君,有娘家人在,也能抬起头嫁人。”
王元儿这一番话,也算是把她的路给堵了,尤其是最后那番话,等于是让素娟把心里头不该有的念头给掐灭了。
早在自家娘亲对自己说的时候,素娟就已经开始想了,她还是想跟着王元儿。
想到这,她便鼓起勇气,道:“要是大姑娘不嫌弃我笨,我,我还是想跟着姑娘您。”
跟着王元儿,以后的格局应该也会大些吧?
“那便好,那你如今就都还是跟着三姑娘,帮她绣嫁妆吧,我这边,暂时来说,也不需要三个人围着打转,等清儿那边的事了了,将来你还回到我屋里管事儿。”王元儿点了点头。
素娟又跪了下来,喜滋滋的道:“多谢姑娘。”
“下去吧。”
素娟这才起来又屈膝行了一礼出去了。
王元儿轻笑着摇头,心目不免慨叹,人若真是这么轻易就能满足知足,那也算是福气了吧。
秋棠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儿的黑漆漆的汤药,那苦涩的味道,大老远就能闻着了。
王元儿的眉尖蹙了起来。
“大姑娘,素娟那丫头是得了什么好事了?我看她十分高兴的样儿。”还破天荒的对她行礼,叫了一声秋棠姐呢。
“也没什么,就聊了两句。”王元儿微笑。
秋棠也没甚在意,把手中的托盘放在炕上的小几上,道:“这药刚熬好,天儿冷,从灶房走来也散了不少热了。”她又用手碰了碰碗边,道:“这温度是正好,姑娘趁热喝了吧。”
近在咫尺的苦味,让王元儿忍不住也苦了一张脸,道:“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呀?”
秋棠轻笑,道:“自然是喝到姑娘身子好转的时候。”
王元儿每回来月事时都是小腹坠痛,身子也冰凉,从前她是万般忍着,后来秋棠来了,为她诊过脉,细问过,才知她身上有寒症,气血两虚,所以才会这样。
这不,诊过脉后,秋棠就开了方子着手帮她调理了,这样的苦药,那是天天都有一碗。
“要是能制成药丸子,那就太好了!”王元儿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认命的拿起一口灌了,又飞快的拿了一颗蜜饯扔进嘴里,含糊地道:“药丸子容易吞,这个太遭罪了!”
秋棠笑了出来,这大姑娘也是有趣,多苦的差事也不怕,偏偏就对喝这苦药没辙。
“制药丸子要丹炉,我学艺也未精,还没能制得出丸子的。”秋棠笑道。
王元儿将蜜饯吞了下去,才感觉口里的苦涩味去了不少,道:“我就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
她知道,有寒症在身,将来想要怀子嗣都要难些,所以药再苦,她都是要乖乖喝下去的,谁让子嗣是大事,自己的身子也是大事啊!
“姑娘不说,我也是想要在这上面多钻研的,等我钻研成了,自然就制成药丸子,姑娘也不会受罪!”
王元儿听了非但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瞪大了眼:“难不成我这药还有的是时间喝?”
秋棠噗的一笑:“也不会,姑娘的身子骨也不算差,调理一下就成,倒不用喝多长时间的。”
王元儿这才拍着胸口,吁着气道:“我要叫你被吓死。”
秋棠浅浅地笑,主仆俩说了一会子话,秋云走了进来,说是崔源来了。
崔源也没去花厅等,知道她在屋里,干脆也跟着过来了,秋棠两人识趣地走到门口。
崔源看了一眼那还没收走的药碗,见上面有乌色的药汁,不禁皱眉:“你身子不舒服?”
王元儿红了脸,道:“没有,这是秋棠开的调理身子的药。”
“既然不是,要调理啥?”崔源很纳闷。
“呃,就是女儿家的一些事啦!”王元儿又羞又嗔。
崔源愣了一下,有些反应过来,窃笑道:“那方面的?”
王元儿面红如纸,瞪他一眼,岔开话题:“你过来作甚?”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我得回去京城了,来和你辞行的。”崔源说道。
王元儿听了心里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这是没法的事,就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家初八开年例请客。”崔源想了一下,道:“可能赶不过来,听说这今年过年要去狩猎。”
王元儿的眉皱了一下,就道:“那你自己当心点。”又嘀咕,大冬天的,狩什么猎。
崔源耳力极好,便扑哧一笑:“怎么,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王元儿嗔他一眼。
崔源坐了过来,揽了她,不顾她挣扎,硬是把她的头摁在自己的胸膛上,轻拍着她的背,道:“过年的时候我定然会向皇上讨这个恩旨,你放心。”
王元儿点了点头,心里既甜又忐忑,这样的恩旨会轻易得来吗?也不知是她想的太多还是如何,总觉得他们的事并不会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顺利。
轻叹一声,王元儿把玩着他衣裳上的纽纹盘扣,左右都等了这么久,再不济就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