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比项庄晚了两个时辰,白墨才接到了败军急报。
听完败军急报,白墨只是轻轻蹙眉,汉中郡尉李布却是大吃一惊,劈手便揪住前来报讯的小校的衣襟,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小校颤声道:“将将将将将军,南南南郑失失失失失守了。”
“胡说!”李布一把将小校摔在地上,大吼道,“蜀中到汉中就金牛道一条路可走,楚军又分明被我军阻在剑阁,南郑又怎么可能失守?唵?南郑怎么可能失守?!难不成楚军还能变成飞鸟从咱们头上飞过去?”
“小人也是不知道啊。”小校苦着脸道,“可是南郑的确是失守了。”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李布气得暴跳如雷,他不能不生气,南郑可是汉中郡冶,他李布的妻儿老小可都在城中,南郑失守,岂不是意味着他的妻儿老小也落入楚军之手了?楚军素来残暴、嗜杀成性,妻儿老小落入楚军之手又岂有幸理?
白墨蹙了蹙眉,有些不悦地道:“李将军,请稍安勿躁,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们总是要面对的,你吼再大声也终究不能改变楚军攻陷南郑的事实不是?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然后想一个正确的应对之策。”
李布闻言悚然一惊,当下唯唯喏喏地退到了一侧。
白墨这才上前扶起那小校,和颜悦色地问道:“楚军大概有多少兵力?”
小校摇头,有些惶然地道:“回禀左相,小人委实不知道楚军有多少人。”
白墨点头,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有自己大军守在剑阁,南郑守汉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遭到楚军的偷袭吧?措不及防下城池失陷、弄不清楚军底细也在情理之中,当下白墨又说道:“那么,请你把当时的情形描述一下,要尽可能地详细。”
小校闭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将他亲历的场景娓娓道出。
听完小校的描述,白墨心里便已将事实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叹息道:“看来这应该只是楚军的一支奇兵,兵力最多也就两三千人,否则他们也不会换上我军衣甲,那个领军主将应该就是上次在剑阁跟冠夫将军单挑的楚军悍将。”
李布这时也冷静了下来,问道:“可是,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是啊,楚军是怎么过去的呢?”白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在蜀中跟汉中之间,应该还有另外一条通道,只是咱们不知道而已,不过,楚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条通道,却不能不令人深思哪。”
李布听了个满头雾水,不解地道:“左相此言何意?”
白墨道:“很显然,楚军是得到了巴蜀豪强的鼎力支持,如果没有巴蜀豪强的支持,楚军只怕连夷陵道都进不了,更别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巴蜀全境了,还有蜀中通汉中的这条小道,也定是巴蜀豪强指引给楚军的。”
“这些白眼狼。”李布恨恨地道,“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不。”白墨却摆了摆手,说道,“并非巴蜀豪强不识好歹,而是咱们推行的重农抑商的国策出了问题,巴蜀豪强之所以全面倒戈、鼎力支持楚军进川,多半是因为楚国推行奖励耕战商读的国策,看来,咱们大汉国的国策也有必要做出调整了。”
李布叹了口气,说道:“左相,现在咱们怎么办?”国策大计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汉中郡尉不懂,也不想弄懂,可现在南郑失守,驻守剑阁的这四千多汉军可就成了孤军了,没有了来自南郑的军粮接济,覆亡那是早晚的事。
白墨默然不语,南郑失守,这场战争的整个局势也顿时间逆转了。
现在,不仅仅只是他这四五千汉军能不能保全的问题了,而是整个汉中郡恐怕都要因此而失守了,因为南郑是汉中郡冶,不仅是汉中最坚固的城池,城中更屯积了全郡钱粮,南郑一旦失守,也就意味着汉中失守了。
李布试探着问道:“左相,要不咱们回师南郑吧?”
说此一顿,李布又道:“左相您刚才也说了,奇袭汉中的楚军很可能只有两三千人,而且还立足未稳,咱们若是即刻回师,没准还能够把南郑夺回来。”
“不可能。”白墨摆了摆手,道,“咱们若这时候弃守剑阁,对面的楚国大军肯定会趁势碾压上来,到时候别说夺回南郑,只怕咱们这四五千人也会被楚军啃得渣都不剩一点,还有整个汉中,那时候就真的失守了。”
“那怎么办?”李布道,“就这样干等死?”
“容本相想想。”白墨摆了摆手,又道,“还有,南郑失守的消息必须严密封锁,如果对面楚军知道了消息,并派人来喊话,就说是楚军散布的谣言,让将士们不要轻信,还有,若发现有人在军中传播谣言,杀无赦!”
“喏!”李布揖了一揖,领命去了。
目送李布的身影远去,白墨的剑眉却是蹙紧了一团,这局……不好破哪!
子午谷口,刘邦大军正源源不断地从谷中涌出来。
经过连续四天的急行军,刘邦大军终于走完了崎岖难行的子午谷小道,再前去就是宽阔平坦的驰道了,最多再有一天时间,就能到南郑了。
刘邦已经累得不行,快七十的人了,不能跟小伙子比了。
这会,刘邦正坐在道旁的大石头上歇息,前方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抬头看时,只见前锋大将夏侯婴已经打马疾驰而来。
未及近前,夏侯婴便已经飞身下马,大声疾呼:“大王,出事了!”
刘邦心头顿时便咚的一跳,当下有些急切地道:“夏侯婴,怎么了?”
夏侯婴冲刘邦见了礼,喘息道:“刚刚接到汉中郡守奚娟的败报,南郑已经失守,楚国大军已经打进汉中郡了!”
“啊?!”刘邦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楚国大军已经打进汉中,还攻陷了南郑?这下可麻烦了!
夏侯婴道:“大王不必惊慌,末将带兵去夺回南郑便是。”
“狂妄!”刘邦两眼一瞪,怒道,“项庄小儿有多么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左相率五千精兵扼剑阁之险,尚且还挡他不住,你夏侯婴又岂敢妄言能夺回南郑?”
夏侯婴赧然,在项庄面前他还真没有嚣张的资本,刚才也就这么随口一说。
刘邦叹口气,有些无奈地道:“项庄大军已经打进汉中,我们再去南郑已经没用了,没得白白赔上了这几万大军!”说此一顿,刘邦又道,“这样,夏侯婴你率五千骑兵即刻赶赴陈仓道口,无论如何也要给寡人塞住陈仓道!”
“喏!”夏侯婴轰然应喏,点起五千骑兵去了。
刘邦遂即也带着四万多大军返身在子午谷口扎下了大营。
刘邦很清楚,大汉国的精兵强将眼下尽在九原,短时间内是无法赶回来的,仅凭留守关中的这点兵力,再加上他刘邦本人,是断然不敌项庄和楚国大军的,所以,夺回汉中是想都不用想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守住陈仓道口和子午谷口。
只要陈仓道口、子午谷口还在汉军的控制之下,楚军即便夺了汉中,也不可能威胁到关中,只等北征匈奴的精兵强将返回关中,就立刻能兵出陈仓道及子午谷,向汉中楚军发起反攻,那时候,项庄怎么吃进的汉中,就得怎么吐出来!
刘邦却不知道,袭取南郑的其实只是一股楚军偏师而已,至于项庄的楚军主力,这时候仍然还被白墨阻在剑阁以外呢,这时候如果刘邦带着大军以雷霆万钧之势猛攻南郑,呼延的两千疲兵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可惜,汉军没有信鸽系统,白墨也无法及时向刘邦传递消息。
如果张良、陈平还在军中,肯定也能像白墨那样,见微知着,识破奇袭南郑的只不过是楚军的几千奇兵,可刘邦不行,刘邦虽说打了半辈子的仗,可这半辈子他基本上都是在打败仗,领兵打仗的经验是足够了,可这种见微知着的观察力却委实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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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堪堪近午,项庄再次将庞钰召进了行帐,问道:“子昂,汉军还没动静?”
庞钰摇头答道:“回禀大王,不管是崖上的汉军,还是剑阁要塞上面的汉军,今天都出奇的安静,至今没有任何异动。”
项庄蹙眉道:“这个白墨,还真是沉得住气呀。”
庞钰提议道:“大王,从时间上看,白墨肯定已经知道南郑失守了,可是汉军至今没有发生骚乱,这只能说明白墨严密地封锁了消息,不如派大嗓门的军士去两军阵前喊话,以动摇汉军军心?只要汉军军心动摇,剑阁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然。”百里贤摇头道,“汉军多半以为我军是在散布谣言。”
“白墨,白墨?白墨!”项庄狠狠击节道,“此人不除,必为我大楚心腹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