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长乐宫。
虽然是盛夏季节,可整个长乐宫却被帷幄裹得密不透风,由于阳光照不进去,长乐宫里几乎所有的宫室都显得阴气森森。
太子刘盈的寝宫里,尤其阴森。
年仅二十四岁的刘盈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就剩下一口气了,去年冬季,他带着侍卫去南山打猎,结果遇到了一头白虎,坐骑受惊将刘盈狠狠甩了下来,刘盈被侍卫救回咸阳之后便病倒了,几十个太医费尽手段病情非但没有起色反而日见沉重。
吕雉正站在刘盈的病榻前默默地垂泪,此时,吕雉的心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哀莫大于心死,眼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刘盈没几天好活了,吕雉感到整个天都塌了,如果真的让那个贱人(戚夫人)的儿子继承了王位,他吕家还能有好?
所以,吕雉导演了一出投毒案,只可惜,最终却是功亏一匮。
不过,吕雉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正暗中与一个豪侠接触,准备出重金雇请几个刺客去刺杀那个贱人跟刘如意,吕雉现在已经是无所顾忌了,只要能够除掉戚夫人和刘如意,她根本就不在乎是否会败露,就算败露了又能怎样?刘盈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刘盈虽然已经奄奄一息,却已经猜到了吕雉的心思,当下有气无力地劝道:“母后,你就不要再为难如意了,天不假年于孩儿,那是孩儿的命,于如意毫不相干哪,而且如意聪慧过人,将来肯定会是位称职的国君……”
“盈儿。”吕雉赶紧阻止刘盈道,“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太医都说了,你就是受了些惊吓,将养将养就好了,你只管安心养病,什么时候你的病好了,这大汉的王位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母后向你保证,嗯,你睡吧。”
刘盈叹了口气,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见刘盈睡熟了,吕雉才蹑手蹑脚出了刘盈的寝宫,召来侍卫吩咐道:“备车,去城北绿柳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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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陵,楚王宫上书房。
项他正向项庄陈奏国事,如今楚国的权力架构,有些类似于隋唐时期的宰相负责制,令尹府负责全国大大小小的民政事务,一般事务令尹可以自行处置,只有遇到重大国事时,才需要呈送上书房,由楚王亲自守夺。全文字无广告
放下手中奏折,项庄喜不自禁道:“第一批二十万石稻米快要出川了?”
巴中秦家不愧是商业世家,秦夫人也诚不愧是商业奇才,这才一个多月,竟然就筹集了二十万石大米,并且很快就能从水路出川了,走水路要比陆路更便捷,当年王翦灭楚,就从巴蜀征了六十万石大米,走的就是水路。
项他却苦着脸说道:“可是大王,这批稻米的价格高达每石两百钱,一两黄金竟然只能买十石稻米,这比秭陵的米价足足高出了一倍哪!”说此一顿,项他又道,“而且,这批稻米是大王特购,沿途也不需要缴纳厘金,这秦家也未免太黑了吧?”
“无妨。”项庄摆了摆手,淡然道,“如今咱们是国库有钱,可是太仓没粮,只要秦家能替咱们弄到粮食,价格贵些也是无妨。”
这倒是实话,如今的楚国真是不差钱,光是厘金就是一大笔进项。
此前十多年,楚国的田赋都很低,朝廷的运转基本上都依靠酿酒、造纸还有贩书这几大项的利润在支撑,这其实就是藏富于民的国策,经过多年的积累积蓄,楚地百姓已经积蓄了相当的财富,这就是最初的原始积累。
有了原始积累,工商业才有了发展的本钱。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如今江东的工商业已经极其繁荣,每年光是厘金就已经能够贡献上百万两黄金了,几个月前一家伙发放近千万两黄金,这对江东乃至整个楚国的工商业又是一个巨大的刺激,可以预见,今年楚国的工商业又将迎来一次爆发式的大发展。
在这种情形下,钱的问题是真的不用担心,退一步讲,就算国库入不敷出,不是还可以通过远洋贸易从中东掠夺黄金么?两河流域的黄金是真多,而丝绸、瓷器、纸张、白酒等奢侈品在西洋又极受欢迎,这黄金是哗哗地流进来啊。
项庄都这么表态了,项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而且他也隐隐听到一种风声,说是巴中秦家的家主秦夫人,就是那个风情万种的俏寡妇,跟大王之间似乎有些夹缠不清,离开秭陵之前据说还在宫中过了夜,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下项他又拿起第二份奏折,对项庄说道:“大王,梁地那边也有消息了,从三天前开始,便陆续有梁地百姓逃入九江、衡山两郡,九江郡守及衡山郡守已在边界开设粥棚接济难民,不过,现在逃入两郡的难民还不多。”
项庄点了点头,说道:“告诉九江郡守和衡山郡守,一定要妥善安置好梁地难民,绝对不能饿死一个难民,否则,寡人唯他们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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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汝阴县。
城东一颗百年老桑树下已经聚集了不下五百人,看到这么多人聚集在一块,本着凑热闹的心理,还有更多的人不断地从四周往大树下聚集,在人群的最中心,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高谈阔论。
“你们不知道,在江东,只要上缴一成收成,剩下的就都是你的了,而且除了田赋就再没有什么人头税了,田间地头种几株棉织几匹布,还能换回不少钱,现在家家户户都已经吃上大鱼大肉了,谷仓里的稻谷多到吃也吃不完,都烂了。”
“哄鬼呢吧。”有人不以为然道,“不用缴人头税,谁信?”
“这是真的。”立刻有人反驳道,“我有个族兄去江东贩过布,听说那边真不用缴什么人头税,而且那边的人好像都挺富的,随便一户人家就能拿出酒肉招待客人,对了,我那个族兄已经在去年举家迁往江东了。”
大石头上的年轻人微笑道:“在下说的都是事实,大伙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江东走走瞧瞧,不过在下敢保证,你们若去了江东,就肯定不想再回来了。”
说此一顿,年轻人又道:“在这,你们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结果还填不饱一家老小的肚子,可在江东,你们不仅能填饱家人的肚子,还能给妻儿老小穿新衣、住新房,你自个也能喝酒吃肉,这日子该有多美?”
一席话挑动了不少人的心弦,当下有人问题:“可咱们真要是去了江东,没田没地的怎么养活妻儿老小呀?总不能去讨饭吧?”
年轻人当即答道:“这个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们去了江东,马上就能分到十亩地,虽说不是熟地,可只要你们舍得下力气,养活一家老小是绝对不成问题的,等过个几年,生地种成了熟地,那就过上好日子了,呵呵。”
这下真有人动心了:“他娘的,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不如就去江东算球。”
马上有人大声附和:“说的好,在这真是没法活了,黑子哥,啥时候走你招呼一声,小弟跟你一块走。”
有人带了头,马上就有人附和,人群顿时便骚动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梁国百姓的日子的确是不怎么好过,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田赋也重,时不时的还要遭受官兵洗劫,养家糊口都是个问题啊。
可就在这时候,人群外围忽然有人大喊起来:“官兵,官兵来了!”
众人急回头看,果然看到一队衙役领着百余官兵冲这边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数百人发一声喊,四散而走,大石头上的年轻人见机不对,也赶紧钻进人群趁乱溜了,等到衙役、官兵赶到,老桑树下早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为首的汝阴县尉气得直跳脚,却也是无计可施。
反倒是旁边一个小吏比较机警,当下提醒县尉道:“县尉,情形似乎不对啊,好像有人在咱们县到处散布谣言,鼓动这些刁民往江东逃亡呢,依小人看,还是赶紧将咱们县的情形上报郡尉府才是正经。”
“嗯。”县尉无可无不可地道,“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了。”
“喏!”小吏领了命,转身匆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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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陶,梁王宫已经成了韩信的行宫。
娄敬将一封密信递给韩信,恭声道:“大王,这是赵王的回信。”
韩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匆匆看完,嘴角便绽起了一丝冷笑,说道:“张敖和贯高还算识时务,没有一口拒绝寡人的借粮要求,不过,他们只答应给三十万石,比子矜要的五十万石足足少了二十万石,看来只能从临淄运粮了。”
娄敬点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韩信拈了拈唇角反卷的胡子,又冷森森地说道:“不过,赵国只给三十万石,却是给了寡人用兵的借口了,待梁国局面稍定,寡人当亲提大军征讨河北。”
君臣俩正说间,宿卫郎将曹窋入内禀道:“大王,赵军师求见。”
“快快有请。”韩信说此一顿,又道,“还有,今后军师求见就不必通报了。”
“喏!”曹窋领命而去,过了片刻,赵炎便匆匆进了书房,向韩信、娄敬分别见了礼,才神情凝重地说道,“大王,臣接到多县飞报,最近这十几天,有人在梁地各郡各县四处散布谣言,鼓动当地百姓往江东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