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陈平最后加重语气说道,“韩信败死了!”
“啊?!”刘邦闻言脚下猛然一个趔趄直接摔跌在地,失声叫道,“陈平,你刚才说,说啥?韩信,韩信他死,战死了?!”
这一刻,刘邦何止是吃惊,韩信竟然就死了,还是战死的?!
张良也是满脸的难以置信,在他心目当中,韩信几乎就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早些年,他甚至还考虑过,假如韩信不服汉王威望,起兵造反的话,又该拿什么来击败他?张良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从政治上下手才可能打败韩信。
可是现在,韩信却在淮南被毕书打败,而且阵亡了!
看到陈平点头,刘邦又是一个激泠,当下翻身揪住张良的袍裾,极为失态地道:“子房,就连韩信都战死了,咱们就更不是毕书的对手了,要不,赶紧回关中吧?关中有函谷关和武关挡着,楚军没个十年八年,怕也打不进来。”
刘邦是真的萌生了退意,他是真的胆怯了。
韩信有多厉害刘邦比谁都清楚,陈仓、蒲阪、井陉、潍水、垓下这些韩信独自指挥的经典战役就不必多说了,给刘邦印象最深的却是荥阳之战。
二十年前,刘邦纠集了五十六万联军,趁项羽远在齐国之时,一下攻陷了楚国的国都彭城,就在刘邦跟各路诸侯王举杯相庆之时,项羽却带着三万精骑昼夜兼程赶回了彭城,只一战,项羽便将五十六万联军打得溃不成军!
也就那一战,刘邦为了逃命,竟然狠心将长女刘元、嫡子刘盈给推下了马车,这对小姐弟多可怜,娘亲和外公刚给楚军抓走,他们躲在猪圈里,才得以幸免,现在好不容易才转辗找到亲爹,结果亲爹为了马车能快些,竟然亲手把他们推下了马车。
好在刘邦的车夫夏侯婴是个老实人,跳下车把刘元、刘盈这对可怜的小姐弟又给抱了回来,还把刘邦骂得不敢还口,这才救了刘元、刘盈姐弟,要不然,刘邦多半还要在历史上留下另一个虎毒食子的典故,这千年骂名怕是也洗不脱了。
彭城一战,五十六联军溃败如山,超过十万人被杀,至少十万人被赶进泗水淹死,刘邦只带着二十余骑仓皇逃到荥阳,刘邦正惶然不知所措时,妻舅吕泽带着几千义军赶到,没过两天,关中的两万老弱也到了,领军大将就是韩信。
韩信仅凭两万老弱病残加吕泽的几千义军,力挽狂澜,在萧邑、索邑间连败项羽,随后项羽纠集大军再次进兵,却仍被韩信阻在荥阳,不得寸进!刘邦至今都无法忘记荥阳城头那个指挥若定的白衣身影。
项羽能以八千江东子弟外加五万乌合之众大破秦将王离的二十万长城军团,却始终无法以十万精锐攻破韩信区区两万多乌合之众结成的荥阳防线,无论项羽怎么冲突,韩信都能从容应付,楚军就是无法越过荥阳半步。
项羽如此厉害一人物,都不是韩信的对手,可是现在,韩信却竟然败在了毕书手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毕书是比韩信更厉害的存在,退一步讲,两人至少也是同一个层次的,他刘邦跟项羽打都要十战九输,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毕书?
有毕书这么个大兵家在,项庄哪怕输掉了南阳大战,输得只剩下大裤衩,可只要他能逃回江东,毕书也定有办法帮他挽回局势,想当年,他刘邦被项羽打得只剩二十余骑,可韩信不也在荥阳帮他生生扭转局面,最后形成了僵持之势?
得嘞,还是赶紧逃回关中当几年安乐王吧,反正也是余日无多了。
要是回去晚了,搞不好关中老窝就让韩王韩信给抄了,那才叫完。
“子房。”刘邦扯着张良的袍裾,就像是溺水的老头揪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怜巴巴地说道,“这仗没法打了,咱们回关中吧。”
张良、陈平的眉宇间同时浮起了一条黑线,回关中?!
此时回师关中,项庄倒的确是留刘邦不住,可回了关中之后呢?
项庄尽占关东六国故地,汉国仅凭关中故秦之地,如何与之相抗?
结局是明摆着的,回关中只能是死路一条,放手一博才有一线生机!
“大王慎言!”陈平直恨不得一把捂住刘邦的嘴巴,环顾左右,还好没人听见,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王,局面还没有糟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书虽然打败了韩信英布,可十天半个月之内淮南的楚军还赶不过来,咱们还有时间!”
“陈平说的没错。”张良弯下腰,跟陈平一道将刘邦搀起,然后耐心地开导道,“眼下在南阳战场,我军已经逐渐占据了主动,只要这批投石车造好,也就可以有效压制楚军的连弩了,届时,就能够跟项庄的楚军主力决战了。”
陈平接着说道:“只要抢在淮南楚军赶到之前击溃项庄的楚军主力,我军就将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无论是席卷荆襄、巴蜀,还是退守关中,都会从容许多,现在若贸然退兵,楚军必定会趁势掩杀,如此,大事休矣。”
刘邦环顾左右,愣愣地道:“真不能退?”
张良、陈平同时摇头,道:“绝不能退。”
刘邦咕嘟咽下一口唾沫,又道:“能赢?”
张良、陈平同时点头,肃然道:“能赢。”
“干!”刘邦咬了咬牙,狞声道,“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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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庄拍了拍地图,沉声道:“刘邦老儿还真有可能狗急跳墙!”
“所以我们得及早准备,而且得连夜准备,说不定明天汉军就会大举进攻了。”百里贤说着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图纸放在桌案上摊开,然后对着图纸说道,“大王你看,这里便是我军驻营所在,东面、北面还有南面都是沔水,只有西面可供汉军进攻。”
背水结寨虽是兵家大忌,那也是要分情况的,譬如楚军拥有水师之利,背水结寨就成了一步绝妙的好棋,楚军大营三面都被沔水所包围,因而只需防备来自西面的进攻,防守压力就大大的减轻了。
“刘邦若狗急跳墙,汉军肯定会从西面强攻!”说此一顿,百里贤又道,“原本,我们可以将所有的连弩都摆到西边的栅栏后,藉以阻止汉军靠近,可现在汉军有了投石车,再将连弩摆到栅栏后面,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项庄若有所思道:“子良,你有什么想法?”
百里贤道:“大王应该将绿野泽的水军火速调来这里,然后将全部一千具连弩搬到水军的大小战船上,汉军若强攻大营,这些弩船就能够从南北两翼同时向汉军发起攻击,臣估算了一下距离,弩船的射程差不多可以覆盖大营西侧的整个原野!”
“将连弩装上水军战船,改造成弩船?!”项庄闻言顿时心头一动。
这倒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虽说能够深入到邓县的水军战船都不够大,可在船头安装一具连弩却还是绰绰有余,关键是安装了连弩的弩船还可以在水中进退自如,一来可以自如调整射击的方向,二来还可以躲避汉军投石车的打击。
投石车又大又笨重,调校射程和射角很麻烦,如果用来打击固定目标,还可以通过范围覆盖进行有效杀伤,可如果是打击移动目标的话,投石车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善!”项庄当下抬头,冲帐外喝道,“呼延!”
呼延应声入帐,冲项庄拱手一揖,喝道:“我王有何吩咐?”
项庄左手扶腰,右手用力一挥,朗声道:“即刻谴飞骑前往绿野泽水军大寨,让姜济将军率水军所有船只前来大营听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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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燕国还有韩国几乎是同时知道了韩信兵败淮南的消息。
潜伏在彭城的各国细作同时放飞信鸽,将消息送往四面八方。
负责消息刺探的赵国亚相张景几乎是连滚带爬闯进了赵王张敖的寝宫,在路上,张景甚至只连鞋都跑脱了一只,进宫门的时候又跌了一跤把头上的发髻都披散了,最后毫无形象地出现在了赵王张敖跟前。
“老叔?”张敖有些吃惊地望着张景,问道,“你这是咋了?”
张景摇了摇手,不及见礼便急声说道:“大王,韩信败败败败死了!”
“韩信败死了?败就败呗,这有啥呀?”张敖下意识地应了一句,遂即就像被马蜂在屁股上蛰了一下,猛然跪坐起身,无比吃惊地瞪着张景,失声道,“老叔你刚才说啥?韩信他他他他败死了?败给了毕书?!”
韩信、英布正跟毕书在淮南对阵,张敖自然是知道的。
楚使甚至来过邯郸好几次,反复催促赵国出兵夹击齐国,不过张敖没什么主见,国相贯高、上将军赵午都不赞成出兵,只有次将军白宣认为应该出兵,张敖又问亚相张景,张景也认为在楚齐两军没有两败俱伤之前,赵国不宜出兵。
张敖正等待楚齐打个两败俱伤,却不曾想,韩信竟然就败死了!
“快快快……”张敖当下连连招呼不远处的禁宫侍卫,“快传召国相、上将军还有次将军,让他们赶紧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