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先挑事的是汪总兵的人。本来只是好端端的切磋拳脚,有个人就说狮炎军只有花拳绣腿,就把我麾下的那个兵气得使出了狮炎燎原腿,把人家踢得倒地不起。于是,汪总兵他们的人就不干了,一拥而上,然后咱的人也不怂,就莫名其妙就全打起来了。”段彪低声道。
“荒唐中的荒唐,比个武,切磋拳脚,人家喷几句垃圾话,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吗?连这样的垃圾话都受不了,还跟人家动真格的,传到象军耳朵里,不得笑掉他们的大牙?”江烈跟段彪说完,便朗声道,“咱狮炎军跟虬誓东疆边军原本是各为其主,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虬誓有难,我狮炎军出兵相助,那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无论虬军狮军,大家伙儿都是统一战线的战友!一起训练是好事,比武切磋也是值得提倡,但是这么多人一起大打出手打群架就是荒唐至极!”
“大帅,您可得明鉴啊!不是我们愿意跟他们一般见识,实在是这些鸟人非得先找茬儿!”先锋牙的一名都尉走出人群,朗声道。
江烈怒斥道:“人家喷两句垃圾话就是找茬儿了?你这是什么肚量!即便人家真找茬儿又如何?他就算是骂了你娘,骂了你祖宗十八代,你们也都是战友!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得等打完仗再去解决!大敌当前,无论如何,所有人都应该同仇敌忾!所有人都是战友,不能有任何矛盾冲突!看谁不爽,都得给我忍着!真要有本事,就给我到战场上多杀几个敌人,多提几个敌将的首级来邀功!”
那都尉咬牙切齿道:“大帅,你不知道,他们是亵渎咱们神狮军团,亵渎咱们狮炎军!咱们狮炎军是代表神狮国来帮他们保家卫国的,他们亵渎咱们狮炎军就是亵渎咱们神狮国的皇权!大丈夫固然能屈能伸,但也不是毫无底线,不是任何什么事都能够忍得了的!”
“你过来!”江烈指着那都尉,厉声喝道。
待到那都尉小跑到江烈身边,江烈低声问道:“你说他们亵渎了咱们,你倒是给我好好说说看,他们具体是如何亵渎的?”
那都尉的两个鼻孔连连出气:“大帅,你是不晓得他们有多欺人太甚!本来我们就是单纯比比武,练练手,也没打算跟他们认真打,要是我们认真起来,他们根本招架不住。可他们偏偏却说,说什么,你们狮炎军也就只会这些花拳绣腿,没啥真功夫,拿不出真本事。”
江烈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我们受不了他们这样的挑衅,我们就说,我们只会花拳绣腿,我们没有真本事,而你们呢,守不住自己的国土,还要向我们这种没本事的人求援,那不就是比没本事的人还更加没本事,那不就是一群屁用都没有的废物。”那都尉义愤填膺道。
江烈沉住了气,又问道:“再然后呢?”
那都尉续道:“正在比武的那个士兵,带着满腔怒火,就喊了一声,说老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狮炎军的真本事,然后就施展出了咱们的看家本事——狮炎燎原腿。”
江烈毫不犹豫地使劲扇了那都尉一耳光:“混账东西!你以为我为什么教你们狮炎燎原腿?之所以教你们这个腿法,是为了让你们在战场上用这个腿法攻击敌人,轻则将敌人踢出内伤,重则将敌人踢到丧命,岂是让你们对战友使这种能要人命的腿法的?”
那都尉的脸颊上登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但他坚强地忍住不哭:“咱们好心好意来援助他们,他们还对咱们这么不客气,咱们凭什么要受这鸟气,凭什么还得跟他们客气!不是我们不把他们当战友,不是我们想自相残杀,尊重是互相的!”
“你说的对,尊重是互相的。且不说他们喷几句垃圾话算不算过分,即便他们恶语相向,即便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狗咬你一口,你还得咬回去不成?”江烈轻轻拍了拍那都尉发烫的脸庞,“问题已经发生,靠你们这样打架肯定是无法解决问题的,继续打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毫无意义。问题该如何解决,你心里有数吗?”m.cascoo.net
那都尉坦诚地摇了摇头:“末将心里没数,请大帅指教。”
江烈语重心长道:“我告诉你,你们几个都尉先带头,所有人向友军诚恳地道歉,这问题就解决了。”
“不可能!”那都尉攥紧着双拳,“分明是他们先找茬儿,凭什么我们向他们道歉啊?”
江烈挥手到那都尉嘴边又倏地停住,吓了吓他:“亏你还是个都尉,好说歹说也是个军官,能不能动动脑子啊我的哥?咱向他们道歉,他们就会觉得咱们狮炎军很有礼貌,很懂人情世故,会打心眼里佩服咱们狮炎军,要是他们觉得自己有错在先了,还会感到内疚,会感到自责,日后定然就跟咱们以礼相待,再也不会没事找茬儿,大家伙儿平日里有空的时候就其乐融融的,岂不美哉?”
那都尉仿佛还想再反驳两句,但欲言又止,微微点了下头:“末将明白了,末将遵命。”
江烈拍了拍段彪:“你是先锋牙校尉,这些都是你手下的兵,你得带个头,带头组织他们一起向友军道歉。也没必要说就得向人家跪下还是怎样,咱就跟人家鞠躬一下,低个头,说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段彪点了点头:“末将遵命。”
说话间,段彪便组织起了校场上所有的先锋牙的将士们,整整齐齐地列了队,恭恭敬敬地向虬誓友军鞠躬致歉。
最后,这场闹剧通过段彪与对方最高级军官的握手言和结束了。
江烈带上段彪,各自牵着马向总部营帐走去。
“打仗,不只是比谁胆大,也不只是拼谁的阴谋阳谋更胜一筹,天时地利人和都是极其重要的,人和是最为关键的一环,也是唯一能够受人为影响的一个要素。”江烈缓缓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时地利其实都是不可抗力因素,无论多么神通广大的人都无法让万里晴空顷刻之间下起滂沱大雨,也无法让漫天飞雪瞬间化为春水,但团队内部的人际关系是可以受人为影响的。”
段彪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这个道理,末将还是明白的。自打我记事起,家父就时常向我灌输此类知识,家和万事兴,军和百战赢。史书上记载过不少战役的失败就在于将帅的不和,在于某个将军的一意孤行,在于某两个将军之间的个人恩怨矛盾。而能够打胜仗的军队,往往都是行阵和睦,将帅士兵所有人都如同亲生的手足骨肉一般,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江烈赞许道:“没错,你说的很对。当年在北疆,我和华业火的恩怨,那可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但纲亲王袁大帅,也就是我岳父,他当时告诉我,我必须暂且放下仇恨,跟红星寨、跟优伶教同仇敌忾,共抵外敌。他当时带我亲自上山游说那群土匪,除了令尊,他就只带了我一个人,你可知原因何在?”
段彪沉吟片刻,应道:“显而易见,袁大帅是想通过你,告诉土匪们,国难当头,个人恩怨微不足道,国仇大于家恨,你都能够放得下仇恨,土匪们又何尝不能暂且放下呢?”
江烈点了点头:“就是这个道理,我都放下了,他们凭什么不能放下。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求你们先锋牙全体向友军道歉。其实这件事情说到底,没有谁对,也没有谁错,只能说都是战友,不应该发生这样的大规模冲突。即便他们真的犯了什么大错,咱们也不能跟他们恶语相向,咱们要是动了手,还是得跟他们道歉。为什么?来到人家的地盘,咱们得告诉人家,咱们神狮军团狮炎军是有肚量的,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有力气我们愿意留到战场上去打敌人!这样一来,也能让他们把一门心思放在对付敌人上,而不是想着如何对付自己人。”
“大帅,其实吧,大家伙儿也都不是傻子,都是经过了选拔才能进入咱们神狮军团的,都晓得你说的这些道理,只不过吧,一时冲动上了头,就把一切理智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也不是要帮他们说话,只是说,事实果真如此。”段彪说着便叹了口气。
江烈微微一笑:“我晓得你的意思,但冲动是魔鬼,失去理智是战场上的大忌。虽然我也是个急性子,可能我名字叫烈,正是因为我的性子像火一样烈,所以我也干过一些失去理智的冲动的事情,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一般还是能够抑制住自己的冲动情绪的。你也知道,我跟皇上有点个人恩怨,在他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我也有过想杀了他的念头,但我没这样做,原因是什么,懂的都懂,我也没必要再多说了。”
段彪连连点头:“而这正是末将所欠缺的,我经常太过于冲动了。”
江烈一手牵着缰绳,另一手搭在了段彪肩上:“你无法左右天气,但能改变自己。人是可以进步的,坏人可以改邪归正,好人可以误入歧途。所以你的冲动性子完全可以得到改变,你改掉了你的坏毛病之后,你就会在先锋牙树立一个好榜样,然后先锋牙的将士们就都会跟你一起进步了。”
“强将手下无弱兵,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段彪笑道,“大帅,我悟了,今天这场闹剧,我也有很大的责任,因为我平日里经常不动脑子地冲动,所以影响到了麾下的弟兄们,让他们变成跟我一样的性子,才会闹出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