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景微微眯了下眼:“江大人,你这是认真的吗?在咱们的上头,可就只有皇上啦……你这意思是说,皇上在给咱们造成困扰吗?”
之前作为狮翼军大帅的时候,沙景就是袁国采最信任的一个大帅,狮翼军也是袁国采最信任的也是唯一信任的一个军种,所以当年要剿灭优伶教的时候,彼时还没正式登基的袁国采就是派唯一信任的狮翼军前去执行任务。
毕竟接受过袁国采的些许恩惠,沙景对袁国采的印象应该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也并不会像江烈这般猜忌袁国采的心思。或许沙景也会认为袁国采给自己增添了困扰,但他不会怨天尤人,不会认为这是袁国采刻意而为之,他只会认为皇上自有皇上的安排。
江烈端起了一杯茶,注视着沙景飘忽不定的眼神,微笑道:“沙大人,你难道不觉得,皇上给咱们派的任务有几分为难吗?在一个郡里找出一百个人,听起来并不太难,但是要符合皇上的那个要求,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确实不容易啊。而且,咱们就先不提增税的事,就说每个郡这一百个美女,这不仅仅是为难人,而且还有点不合理。你觉得呢?”
沙景抿着嘴思索片刻,方才开口道:“江大人,你要我……说实话吗?”
江烈点了点头道:“没错,当然是要让你说实话,我可没有闲情逸致听你扯谎话。”
沙景正色道:“说实话,我也觉得这不太合理。且不说象湄地区有这么多郡,就你我管辖的延岭郡和颖川郡,咱们两个郡加起来就得进贡两百个美女。俗话说后宫三千佳丽,可能这人数也并不算特别多,可能后宫也是装得下这么多人的,但是……皇上也不年轻了,不再是壮年,他……能受得住吗?”
“你说到点子上了。”江烈抿了一口茶,道,“依我看,皇上的目的,根本不在于那几百几千个美女身上,而是在于整咱们这些老兵老将。你觉得皇上在为难人,没错,他就是刻意地在为难人,他就是不想让咱们好过。你想想看,为什么打下了象湄地区之后,皇上就把神狮军团给解散了?就把咱们给分配到各个地方当什么太守县令了?他就是忌惮咱们,忌惮咱们功高盖主,说白了,就是担心咱们造反呗。”
沙景瞪大了双眼,逐渐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莫非……皇上是想让象湄地区内乱?我觉得,这样的政策实行下去,我们官府会大失民心,然后百姓就有可能会造反……为了平定反贼,咱们官府就得派出官军去镇压叛乱……然后……这不就是鹬蚌相争了?”
江烈连连点头,感到惊奇道:“沙大人,我没想到你竟然有此等觉悟啊!”
沙景微微一笑道:“不是我多有觉悟,只是我早就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感觉。我就是感觉到,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作为皇上的股肱之臣,好像并没有太被当成一回事。咱们在皇上的眼中,可能就好像是棋子,就是棋盘上的棋子。皇上需要咱们的时候,就对咱们呼来喝去,让咱干啥咱就得干啥。当皇上认为咱们成为威胁的时候,皇上就会把我们抛得远远的,剥削我们原有的那些权力。本来我只是有点怀疑,现在,有江大人这么一点拨,我也大概了解了。正如我所想的那样,咱们在皇上的心目中,就是一盘棋子!”
江烈竖起了大拇指:“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皇上不是要逼象湄地区的百姓造反吗?他喜欢被造反是吧,那咱们如了他的意。百姓要反的话,咱们这些当官的,也跟着一起反。这江山,他坐稳了这么些年了,或许是享福享够了,活得不耐烦了,想要体验一些刺激的。不如,咱们就顺着他的意思,直接反了他娘的。”
沙景咬牙正色道:“这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江烈一字一顿道。
“那……”沙景思忖片刻,道,“怎么个反法?”
江烈一本正经地应道:“至于具体该怎么反,目前我的心里也没有一个数,所以说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我还得看看,咱们还有多少盟友,还有谁,能够成为咱们的盟友。打个比方,假设有二十个人跟咱们合作,那咱们就得从这二十个人出发,为这二十个人设计作战方案。假设有二十万人跟咱们合作,那就不需要什么作战方案了,直接杀进神狮城,生擒……袁国采。”
沙景倒吸了一口凉气:“应该……不会那么快吧?”
江烈点头道:“不会那么快,咱们先静观其变,看看老百姓们的表现如何。咱们官府造反的时间不能够比百姓早。因为咱们需要民心的支撑,当老百姓们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当老百姓们一个个的都萌生出造反之心的时候,那就是咱们的时机成熟了。现在还没到时候,对于大部分的老百姓来说,他们家没有贡献出妙龄少女,这对他们是没有影响的。一大关键就是增税,一开始,百姓们可能还接受得了,不就是多交点钱到国库里头嘛,反正到头来还是服务到自己身上。不过,一旦久了,百姓们发现入不敷出了,捉襟见肘了,没米下锅了,感觉到危险了,他们就会被迫揭竿起义。到那个时候,咱们要造反,就有了民众基础,就更容易成功。”
“江大人,实不相瞒,我做了一辈子的武将,从武太学毕业之后直接就进入了神狮军团,直到去年才莫名其妙被派遣到了这个延岭郡当太守。不是说太守不好当,也不是说当太守亏待了咱,主要是咱们心里头有怨气,感觉皇上像是在找茬儿,把咱们这些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老将派来象湄地区的各地当官。对我来说,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把能在战场上杀人于无形的利刃,被贱卖成了指甲刀。”沙景义愤填膺道。
江烈微笑道:“那就先这么说着了。切记,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咱们的密谋。太守该怎么当,就还是继续怎么当,该办的事还是该老老实实地办。要是有人造反,咱们该平定还是得平定,该教育还是得教育。一旦时机成熟,我会通知你的,到时候,咱们再从长计议。”
沙景毕恭毕敬地拱手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的本事。”
“好了,我们也不打扰了,那个尤健昭的妹妹我带走了,你手下犯事的那些官兵,你依法处置。”江烈说着便起身告别,“烈告辞了!”
江烈与段彪收拾好了衣装行囊,来到了郡衙的大门外与尤健昭的妹妹会合。
“你就是尤健昭的妹妹吧?”江烈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长发少女,问道。
“小女子尤健菱,正是尤健昭的妹妹。”尤健菱点了点头道。
江烈将尤健菱打量了一番,见尤健菱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便道:“那些狗娘养的官兵没有为难你吧?”
尤健菱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力气太大,我根本没有办法抗拒,所以被他们抓住之后,我就没有反抗,一直就安安全全地来到了这里,他们也没有把我怎么样,他们说只是要我帮他们完成任务,所以他们本性其实并不坏。”
江烈冷笑一声道:“没错,他们是只要你帮他们完成任务。不过,你要帮他们完成任务,可是得被送去神狮城的。虽然成为皇上的女人好像是一种荣幸,但是你可想而知,象湄地区一个郡要进贡一百个美女,你是几千分之一啊?皇上就是一天找一个,那得花好些年头呢,指不定过几年才能轮到你,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恰恰相反,这是一件比较悲哀的事情。好了,跟你说再多也没什么用,天色已晚,咱们现在赶回去,三更时分就能够到你家。上马!”
于是,江烈就让尤健菱上了段彪的马。
“段郡丞,你得保护好尤小姐,别让马儿跑太快,别吓着人家。”江烈跨上骐墨后,对旁边马上的段彪嘻嘻笑道。
段彪骑在马上,前面坐着尤健菱,他感到有几分不自在,便苦笑道:“大帅……不是,那个,江大人,为啥要我来载尤小姐啊?”
江烈憋着笑,正色道:“我的骐墨太快了,我怕尤小姐适应不了,半道上嚷嚷要下马可就麻烦了。你的马比我的骐墨慢那么一点,也比较不会颠簸,而且你的身躯比较强壮,比较宽大,可以保证尤小姐不会掉下马去。”
“难怪你是太守,还得是你会讲话。”段彪苦笑着,便策马前行,“驾!”
闲言姑且略去,且说江段二人在午夜时分顺利将尤健菱带到了尤宅,并与尤健昭打了招呼。
“太守大人不愧是一代清官啊!明天我就派人把锦旗送到衙门去!”尤健昭见到了尤健菱,喜极而泣,又猛然下跪,向江烈磕了几个响头。
江烈笑道:“好啦好啦,不是跟你说过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能随随便便就跪。锦旗这种东西啊,我太多了,都没地方挂了,你要是有这份心,想送点什么意思意思,我是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是贿赂我就行。反正,你千万别送锦旗了,要送你就送点别的,来点新花样。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们也要回去了,不打扰了。有空的话,欢迎去找我泡茶啊!有什么问题都尽管提!我这个太守就是要为颖川郡的所有百姓服务的!段郡丞,咱们走!”
尤健昭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道:“多谢江大人!多谢段大人!草民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江大人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