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烈淡淡一笑道:“既然你晓得我有这样的本事,何不速速投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话音刚落,江烈便缓缓落地,没有任何尘土飞扬。
龙芦次挺直了身板,攥紧了狼牙棒,仍然保持着大义凛然之态:“老子就是死,即便是永世不得超生,也绝对不会向你们屈服的!老子能死在蚀骨火神的手里,也不算太冤,不枉此生了!”
说着,龙芦次又挥舞起狼牙棒,奋力冲向江烈。
江烈随即向前冲去迎敌,灭扬斧与狼牙棒缠斗在一起,火花四溅,数十回合之后,双方都各后退五步,对峙了起来。
当年江烈能够打败三十个龙族刺客,包含了大量的运气成分,毕竟包括龙琪在内的那三十个龙族刺客都不知晓江烈的驭火境界已然突破到了祝融境,而且为了不轻易暴露出龙族的身份,都没有化为龙形,所以化为火神形态的江烈出乎了那三十个刺客的意料,算是利用了信息差打败了对手。
然而此时的龙芦次知晓了江烈的本事,也化为了更适合于战斗的龙形,处处提防,不会轻易让江烈占到便宜。
江烈倒也并没有发挥全力,也不想发挥全力,毕竟杀死龙芦次并非他的目的,一旦杀了龙芦次,关于地道的来历就只能稀里糊涂了。
视死如归的龙芦次却肆无忌惮,反正横竖都是死,只顾殊死一搏。
杀敌容易,擒敌难。尤其是对付视死如归的敌人,想要生擒是难上加难。
江烈又飞奔向前,与龙芦次开启下一轮的交战。
这一轮的械斗仍然没有分出个高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要不是我怕伤了你性命,不敢用全力,否则的话,你小子都不晓得该死了多少回了。”江烈边打边思忖道,“只怕是硬的不行,得跟你来软的啊……直截了当的劝降是劝不动你的,但是……攻心之术?会不会有什么奇效?”
于是,江烈用灭扬斧抵着龙芦次的狼牙棒,紧紧凝视着龙芦次的双眼,语出惊人般地问道:“你有家人吗?”
“什么?”龙芦次眼神恍惚了一刹那,怒气冲冲道,“你说的是什么鸟话?老子又不是孤儿!”
江烈趁机伸腿勾住龙芦次的小腿,再顺势使劲一扫,令龙芦次登时失去了身体的平衡,一甩龙尾,在踉跄中转身,并将龙尾甩向江烈。
说时迟,那时快。江烈瞬间腾空弹起一丈,并立马挥斧向龙芦次的长尾劈砍而去。
龙芦次感受到了杀气的临近,便立马化为人形,在龙尾消失的同时,又转身化为了龙形。
江烈奋力的一下劈砍没有劈中龙芦次的长尾,反而劈碎了几块高档的地砖,内心便燃起了一股无明业火,扛起灭扬斧,怒视着龙芦次,朗声道:“穿地大将军,你想过你的家人们吗?你有为你的家人们着想过吗?你可知道你有多自私?”
“自私?”龙芦次学着江烈的样子,将狼牙棒扛到了肩上,却发觉尖利的狼牙有些扎刺,便放下了狼牙棒,质问道,“你说老子自私?老子倒要问问你,老子哪里自私了?”
江烈一本正经道:“明明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你却选择死路一条!这就是你最大的自私!”
“一派胡言!”龙芦次怒道,“什么叫活下去的可能性?活下去的可能性就是出卖龙族的军事机密!老子是为了龙族大业着想,老子哪里自私了?”
江烈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此言差矣!你不要以为你会打洞就是老鼠了,你不要鼠目寸光。你的眼中就只有龙族的大业,却没有生你养你以及你生你养的家人!你这不叫自私叫什么?你一死,就在西海龙族的历史上成为伟大的烈士了,那叫一个名垂青史,那叫一个永垂不朽。对你的家人来说呢?是你爹娘失去了儿子,是你妻子失去了丈夫,是你的孩子失去了父亲!你就为了所谓的大业,要让你的家人从今往后就活在巨大的阴霾之中吗?”
龙芦次双手一颤,手中的狼牙棒登时滑落,砸碎了一块地砖。
江烈没有心思去顾念一块块碎裂的地砖了,只是继续煽动着龙芦次的情绪:“说难听点,你为了西海龙族的整体利益而选择牺牲自己,但是你也知道,西海里的大将军多得是,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固然会青史留名,但是又有多少人会真的铭记你呢?只有你的家人,才是会永远把你放在心上的。你的家人失去了你,心里会留下一生的伤痕,需要用一生去弥补。你忍心吗?你舍得吗?你舍得让你的家人们用他们的一生去弥补他们的心伤吗?”
龙芦次眯了眯眼,嘴皮微颤,随即颤声道:“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心里有一辈子都难以填补的伤痕?”
其实江烈说的是倘若龙芦次牺牲,龙芦次的家人心里会有一生的伤痕,但龙芦次却联想到他自己的心里有一辈子都难以填补的伤痕。虽然这不是江烈表达的意思,但江烈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触动到了龙芦次的内心软肋,至于龙芦次的内心深处有何等悲伤的故事,则不得而知了。
顺水推舟,顺藤摸瓜,江烈表面正经地点了点头道:“众所周知,我是蚀骨火神,能够主宰蚀骨大陆上的一切。纵观整个蚀骨大陆,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拥有神的名号?于神而言,未卜先知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作为蚀骨火神,最基本的,就是能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当然了,五百年是俗话所说,是凡人想得到的极限。而我的极限,远远不止五百年。像我火部军的这些火部草头神,你也都看到了,他们几千年前就被初代火神祝融封印在了蚀骨山,为什么我能够解除他们的封印?因为我是蚀骨火神,我能够得知世间数千年的各种事。至于你的心伤,更是不在话下,掐指一算我就能晓得的。”
其实江烈的这段话破绽百出,倘若他真有无所不知的本事,岂能不掐指一算,算出龙族把地道挖到江府鱼塘的原因。
然而此时触景生情的龙芦次失去了基本的理智,没有判断出江烈言语间的前后矛盾,被江烈唬得一愣一愣的,竟深信不疑。
“果然是蚀骨火神啊……”龙芦次向江烈投射出了一种瞻仰的目光,“只是掐指一算,就能够看透我的内心……”
雾飒飒不解道:“大统领,他的心里有什么伤呀?”
江烈自然不知晓龙芦次的内心究竟有何等伤,便叹了口气道:“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我不是很想讲。穿地大将军,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就自己讲讲吧。”
龙芦次热泪盈眶道:“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是西海龙族的一位大将军,自打我记事起,我的父亲就是我心中的神,也是我最大的榜样。那天,我的父亲接到了西海龙王派遣给他的重大任务——到蚀骨大陆追拿要犯。”
龟龙心头一颤,低声喃喃自语道:“蚀骨大陆的要犯……莫非是老夫?”
龙芦次斜抬起头,望着夜空中的星辰,续道:“那个要犯原本是修缮龙宫的一个工人,曾经窃取了西海龙王尸体里的龙珠,然后吞下龙珠,逃出了西海。为此,龙族到蚀骨大陆上追杀了这个要犯好几百年,都未曾得手。直到那个时候的西海龙王派出了我的父亲,让我的父亲率领一支精锐部队来到了蚀骨大陆。”
江烈斜视了龟龙一眼,没有开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龟龙低声喃喃道:“为了老夫,这几百年来,龙族没少损兵折将。没想到这个穿地大将军的父亲也是老夫的手下败将之一。”
龙芦次回忆着,声泪俱下道:“我的父亲神通广大,但……但也不是那要犯的对手……我父亲手下的精兵全部阵亡,而我的父亲身负重伤,独自逃回了西海。只是……等他逃到西海的时候,他已经……失血过多了……等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讲不出话了,我也讲不出话了。他是因为没有力气而讲不出话,我是因为哭得太厉害,哭得无话可说……”
龟龙则是努力回忆着这几百年来追杀过他并被他打到身负重伤的龙族大将军,但因数量庞大,着实无法从回忆中找寻出龙芦次父亲的身影。毕竟通过龙芦次的这一番言语,龟龙也并无法从中得知龙芦次父亲的具体特征。
“直到……直到他闭上双眼的时候……我……”龙芦次化为了人形,抹了抹泪水,“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死了,是再也不会睁开眼睛醒来的意思……我的父亲失去了他的生命,也从此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之中……这就是我心中最大的伤痕,让我永远都无法忘怀……”
江烈不禁动容,点头道:“是啊……正是如此,所以我知道,穿地大将军能够理解失去至亲的痛苦,知道没有父亲的孩子有多可怜。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过去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历史,但未来是可以把握得住的。你的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但是你还有母亲,你还有妻子,你还有孩子!”
其实江烈没有掐指一算就得知龙芦次家庭情况的本事,之所以能够信誓旦旦地说龙芦次有母亲妻儿,纯属是因为他鼓起了勇气去赌。毕竟龙芦次只说自己失去了父亲,却没提到有失去其他家人,所以江烈就赌龙芦次有这些家人,毕竟龙芦次也亲口承认自己不是孤儿,已经没有了父亲,不能再没有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