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在节骨眼上的事情,都是瞬息万变。
恰恰在节骨眼上的时候,熊储被关六天。
放在其他的时间,六天时间实在不值一提,但是现在的局面就不行。
城西传来喊杀声,熊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不管是什么事情,直觉告诉他今天的事情肯定小不了。
曼黛莉已经说了很多内幕消息,什么坐床活佛、法王等等一大群,那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熊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他突然出现在回春阁门口,最激动的就是掌柜的。
“谢天谢地,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熊储现在心如急焚,根本没有心情扯别的:“掌柜的,其他的都少说。我现在要把你的整个二楼包下来,然后把这些姑娘们安顿好。我说的安顿好有两个意思:第一,立即准备饭菜;第二,立即给她们准备香汤沐浴更衣。”
掌柜的已经迎出来点头哈腰:“不用公子吩咐,因为整个第二层都已经有人包下来了,据说是您的夫人们。”
说到这里,掌柜的一回头:“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贵客请进去安顿好!”
夫人?还“们”?
那就说明过来不止一个人,严二娘和岚儿她们都过来了吗?
熊储不得要领,也没有时间让他多想。
从腰带上摘下龙泉宝剑交给曼黛莉,熊储很急促的说道:“曼黛莉,这些姑娘们就暂时住在这里休息,你负责打点一切。我现在要出去看看,城外究竟发什么了什么事情。”
恰在此时,原本被熊储解救出来的十七个江湖中人冲过来叫道:“大侠,我们已经得到消息,好像鞑子兵正在冲击城西门,而且听说鞑子兵的大部队已经冲进杀胡口,正在围攻右玉城。”
“现在东门、南门那边都是逃难的人,整个朔州城已经彻底乱套。如果城破了,大家都是个死,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直到这个时候,熊储才知道朔州城西面究竟发什么事情,当时就懵了。
杀人,接二连三的杀人,熊储认为自己可以办到。
但是军律战阵,攻城略地,那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战争,熊储也就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亲身经历过。
看见和自己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红脸汉子,好像是这一群人领头的,熊储这才问道:“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红脸汉子一抱拳:“在下天台山乔若山,江湖朋友送了一个诨号无影鞭。”
点点头,熊储伸手一指另外的十六人:“这些朋友都是我们山西的江湖豪杰吗?”
乔若山略微犹豫了一下:“其实我们都是代县天台山的人,实话说吧,我们就是天台山乔家寨的,我就是占山为王的大寨主。”
“因为那帮喇嘛想占据赵杲[gǎo]观,我们当然不答应。可是打不赢他们,结果乔家寨被攻破,数百兄弟被打散,我们也被俘虏了。”
熊储点点头:“原来是乔寨主当面,失敬失敬。我不知道这场仗打起来会是一个什么结果,但是肯定会死很多人。如果乔寨主果真不怕死的话,这事还有得商量。”
乔若山大手一挥:“大侠请随便吩咐,我们的命都是您救的,也就属于您。您想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关键是要出这口窝囊气。”
“果然是大丈夫!”熊储也不矫情:“打仗不是江湖上的单打独斗,自然是人数越多越好。我的意思是让两个兄弟立即出城,尽可能把原来被冲散的山寨兄弟召集起来,全力增援朔州城。其他的兄弟现在就跟我到城外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不是熊储不矫情,而是他现在心里急得要命。
掌柜的说自己的“夫人们”都来了,但是现在一个人都没看见。
那几个母老虎是什么性格,熊储心里一清二楚。搞得不好的话,现在西门外就是他们也说不定。
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废话,就算乔若山他们都不去,熊储一个人也要杀出去看看,因为紧急增援才是第一位的。
也就是说,熊储到现在为止,他心里也没有什么更大的计划,更没有什么更大的抱负,唯一所想就是只要自己身边的人没事就好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外。
因为事情的发展都有自己固有的规律,并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够怎么样的。
在有些场合下,你一旦身临其境,接下来会发什么事情,那就由不得你了。
所谓时势造英雄,说的就是这个时候。
乔若山果然说话算话,很快就派了两个人出去寻找失散的兄弟们。
也就这个时候,店小二已经按照熊储的吩咐,把存放在这里的马匹牵了出来。
火焰狮已经鞍马齐备,马鞍桥上挂着熊储八十一斤的蘸金提炉枪。
要说这杆枪,那还是熊储从洛阳福王朱常洵手里敲诈过来的,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发挥过作用。
熊储当时指明要这杆长枪,就是很早就听说朱姓王爷手中,都有一杆太祖皇族朱元璋御赐的宝枪,也是他们的传家宝。
太祖皇帝是马上取天下的开国之君,至于英明神武啥的暂且不说。他赐下来的兵器,都是能够纵横沙场的神兵利器。
太祖皇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让自己的子孙代替朝廷镇压四方,绝对不是一般的装饰品。
洛阳福王朱常洵手中的这杆蘸金提炉枪,就是太祖皇帝为了纪念大将常遇春的功绩,专门定制的一杆长枪,赐给镇守中原门户洛阳王。
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熊储也不管朱常洵多么心疼,最后强行带走了。
因为当时考虑到要进入军营刺杀杨震威,熊储担心惊动了军营的军卒引发一场大战,所以把自己的长枪带了出来,结果后来没有用上。
现在鞑子兵打过来了,熊储认为今天是一个开斋的好日子,所以他心急的同时还有一种莫名的兴奋。
跨上火焰狮,摘下蘸金提炉枪,熊储这才大喝一声:“乔寨主,你带领兄弟们随后跟来,我先过去看看情况。驾——”
火焰狮的速度比呼雷豹更快,这一下全力冲刺起来,宛若一条火线直射西门。
乔若山说得没错,熊储一路疾驰而来,大街上的确就是人心惶惶,而且人流明显流向东门和南门方向。
“难道这里的老百姓对官军一点信心都没有,听说鞑子兵打过来,首先想到的就是逃命?”
熊储看着眼前的慌乱景象,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现在还没有听说外面的战斗已经不可收拾,但是城内已经人心散乱。
让熊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朔州城的父母官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出来安抚百姓?
这些小百姓拖家带口逃出城去又能如何?接下来有怎么安身立命呢?
熊储心头翻滚各种念头,没想到火焰狮已经顺着街道冲到了城门洞附近,结果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吓了他一大跳。
“什么人冲击城门?站住!”
熊储抬头一看,城门洞并没有关闭,但是两边分别有十来个军汉把守。
“各位军爷辛苦了!”熊储抱枪说道:“家人都在外面和鞑子兵作战,所以我要出去看看。”
领头的大概是一个十夫长,手里提着一杆白蜡杆红缨长枪走过来,大概还想上前继续问话。
熊储哪里有时间在这里磨蹭,趁着那个十夫长让开道路中间,双脚后跟一磕马腹。
宝马和普通战马的不同之处,终于在这一刻显示出来了。
火焰狮突然发力,从静止状态直接猛蹿出去,仿佛一道狂飙卷出了城门洞。
一口气冲出去五里多路,熊储终于看见了战场。
其实真要说起来还不能算什么大战场,因为两边加起来还不到一千人。
熊储勒住火焰狮放眼望去,双方的阵势一目了然。
靠近自己这一边是五百步兵摆成的一个方阵。最外面就是半人高的盾牌,长枪在后伸出枪尖,弓箭手躲在盾牌后面张弓搭箭引而不发。这是要防止敌人骑兵冲击的阵型。
方阵前面有五匹战马,马背上的五个人都挎着腰刀,马鞍桥上横着长枪,看样子就是统兵将领。
对面是三百来人的一个小方阵,但全部都是鞑子骑兵,从头顶上的帽子就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前面一排十来个人都是清一色的狼牙棒,后面的大部队都是圆月弯刀。
让熊储纳闷的是,敌我双方都没有打出旗帜,也没有金鼓齐鸣,根本就没有声音,并不像酒楼里面说书先生说的那样。
在官道北侧靠近大明官军一百多步的地方,还有一群人。他们都有马匹,但是没有骑在马背上,而是牵着缰绳站在马头左边。
熊储已经看清楚了,这些人正是自己挂念的那些人,岚儿、严二娘他们。
双方阵营相距三百步左右,中间有两匹战马来回盘旋,马背上的两个人搅在一处。
其实熊储一冲过城门洞就已经看见了,中间场地上正在较量的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熊开山。
熊储之所以没有着急,就是因为熊开山手中的一把三股火焰托天叉上下翻飞,他的对手狼牙棒虽然势大力沉,但是很明显只有招架之功。
对于熊开山的这一把三股火焰托天叉,熊储知根知底。
两面开刃之后,实际上就是一把三叉戟,所以对敌招式就变得非常复杂。无论是扫、劈、刺、勾、铲,都足以把敌人斩成两截。
熊储在后面冷静观察敌我的形势,乔如山已经带着十四个兄弟赶到身后:“大侠,情况如何?”
“在城内不好说太多,现在没问题了。”熊储伸手一指岚儿他们的方位:“不要叫我大侠,我就是邙山八郎。我的人在那边,现在要过去和他们会合。”
乔如山低呼一声:“原来你就是锁喉剑八郎大侠,真是如雷贯耳啊!剑斩采花大盗月无影,匹马单枪杀进锦衣卫的监狱拯救红颜知己扬长而去,逼迫少林寺戒律院院主就地坐化,这些惊天动地的战绩,我们晋中武林早就传遍了!”
听得这种传得变形的战绩,熊储真是哭笑不得,赶紧摆手:“行了行了,乔寨主不要相信江湖流言,好多事情都不是你听说的那样。”
这就一眨眼的功夫,突然传来熊开山的一声怒吼,随即就是一阵娇斥声。
熊储放眼望去,才知道战场上已经风云突变。I7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