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的天空,广袤的草原,欢快的羊群,奔驰的骏马。
展翅翱翔的金雕,温软可人的爱妻,引人遐思的田园。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令人暂时忘记了喧嚣的尘世。
这才是我期盼已久的生活,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
一个俊美的男子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勺,独自一个人喃喃自语。
他此刻正斜着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的爱妻。
仿佛少女一般满场飞舞,不停地咯咯笑着,逗弄上下盘旋的一对金雕。
熊储和严二娘来到上榆林堡西北五里的一处废墟之后,今天是第九天。
但是,这种静谧闲散的田园生活,注定不属于自己。
熊储非常流连这种生活,没有人追杀,没有人干扰的生活。
即便再留恋,也是没有用的。
当昨天深夜突然看见一个人的时候,熊储就知道自己的梦想破灭了。
这是一个看起来六十来岁的驼背老头儿,而且是一个汉人打扮。
“为了隐藏行迹不得不如此,倒让主公见笑了。”
来人似乎很不好意思:“努尔哈赤有规定,被抓过来的汉人,除了五十五岁以上的老人以外,其他的男子必须剃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可不想侮辱祖宗,变成那个秃头瓢让人笑话一辈子,所以只能弄成这个样了。”
这个人是周老四安排在沈阳城里面的人之一。
之所以叫之一,就是沈阳和铁岭一线,周老四安排了二十人进来刺探努尔哈赤的动静。
鸡鸣狗盗之徒,果然都有自己独特的本事。
五行八作的下九流功夫,他们竟然都能来两下子,而且让女真鞑子看不出破绽。
其实女真鞑子还真看不出破绽,因为他们从来都没见过。
要混进沈阳城并且安顿下来,其实非常容易。
只要你看见街上巡逻兵的时候,故意装作没看见,然后大声咒骂大明朝廷如何不关心百姓死活,好多人都想造反就可以了。
“佑雷和伊沙穆已经到了铁岭,他们两个人作为努尔哈赤的使者,所以有十二个护卫,还有带着礼物的两匹骆驼。”
“都是非常名贵的蟒缎,只有王公贝勒才能用。努尔哈赤曾经专门颁布条令,王公贝勒购买蟒缎,一次限购一匹。这一次拿出六十匹,嘿,真大方。”
熊储笑骂了一句:“你真是一个猪脑子!努尔哈赤根本就没想送人,把别人糊弄完以后,就送回自己的库房去了。什么狗屁很大方啊,你想什么呢?”
来人嘿嘿一声,只能接续接下去:
“佑雷和伊沙穆一路上行程很慢,而且非常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出使扎鲁特部。更离谱的是,他们还打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大金国出使扎鲁特部使者团。”
严二娘也打断人家一次:“你这都废话。努尔哈赤就是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派遣友好使团出使扎鲁特部。然后再大肆宣扬扎鲁特部的刁民公然抢劫使者的财物,侮辱大金国的国格,这不就有了出兵惩罚的理由吗?”
来人可不敢和夫人顶嘴,只能继续嘿嘿了事。
“我们判断,佑雷和伊沙穆他们会从上榆林堡北面二十里左右进入草原。比较麻烦的是,准备打扮成扎鲁特部牧民抢劫使者团的人,一共二十四人。主公只有两个人,能对付得过来吗?”
能对付得过来吗?
那个暗探离开以后,熊储和严二娘商量了半天也没结果。
杀手要想对付自己的目标,从来不会盲目制定什么计划。
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什么都是废话。
熊储拥有一个百年第一杀手的名头。
严二娘代号司命星,潜龙杀手集团战斗力第二的杀手,仅次于紫微星沈惜月。
这两个顶尖杀手联合行动,自然不会在这里闭门造车,给自己找麻烦。
虽然好久没杀人了,但是杀手的职业素质还在。
“让你的宝贝金雕盯着些吧,免得我们自己费神,反正我们有一百多里路的机动时间。”
自从有了一对金雕,熊储发现自己在严二娘心目中的地位直线下降,所以扔下一句话就躺在草地上观风景。
现在是上午辰时许,日上三竿。
北国七月初,早晨的阳光和南方大不相同,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暖洋洋的,所以熊储显得有些昏昏然,几乎什么都不想干。
你越是不想干,事情就越是要找你。
当一对金雕飞出去一趟,然后返回来在严二娘头顶上盘旋,还咕咕咕叫个不停的时候,熊储就知道再想舒舒服服地躺着恐怕不行了。
果然不行了,因为严二娘冲着自己的宝马万里飞霜打了一声唿哨,然后说道:“北面发现目标。”
熊储没有打唿哨,因为他的呼雷豹看见万里飞霜返回驻地,它就已经很自觉地自动回来了,而且后发先至。
由此可见,熊储呼雷豹的灵性,比严二娘的万里飞霜还要高出一个等级。
两个人用最快的动作备好马鞍,然后飞身上马跟着金雕向北疾驰而去。
这一对金雕虽然通灵,但毕竟不是人,不会分辨男女,更不会数数。
它能够发现人群,却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会告诉你是男是女,都是些什么人,究竟有多远。
金雕其实也不知道,就算是龙马也没有它的速度快。
更何况熊储和严二娘虽然都是宝马,但绝对不是龙马,因为龙马都在天上。
结果眨眼之间金雕就飞不见了,熊储就有些担心跟丢目标。
可是再一眨眼,金雕又返回头,然后在头顶上盘旋一圈,继续向西北方向飞去。
熊储看见这对金雕如此通人性,顿时大感惊奇:“哎哟,真没看出来啊,这对扁毛畜生竟然知道回来带路,了不起!”
“不准你叫它们扁毛畜生!”严二娘不满意了:“这是我的宝贝,你今后就要叫宝贝。不然的话,它们都不会听你指挥。到时候误事,别怪我没提醒你。”
熊储和严二娘之所以如此着急,就是因为金雕不能说明它们发现的人究竟有多远,是些什么人。如果不是自己要等的目标,还必须赶紧返回来继续守株待兔。
因为金雕的速度实在是太变态,如果它们发现的人在数百里以外那就糟糕了。
训练一剑刺向太阳,面对太阳刺出去一百五十多万剑,自然具有超越常人的视力。
一口气向西北冲出去二十多里路,熊储首先发现了目标。
其实熊储并没有看见地上的目标,而是看见两个小黑点在深空盘旋。
通过那两个小黑点,熊储终于隐隐约约看见了草地上的动静:“前方五里左右发现羊群!”
严二娘勒住缰绳,让万里飞霜停下来:“看见了,白白点点的,除了牧群没有其它的东西。这里无遮无拦,我们要怎么靠上去才不会被发现?”
熊储的呼雷豹早就停下了:“现在还没有发现使者团,难道是打劫的人先出来了?不过这也符合一般常识,打劫的人总是要在路上等着才行的。”
翻了翻白眼,严二娘没好气的说道:“相公,这些常识我都明白,现在是问你应该怎么办?”
熊储嘿嘿一笑:“现在,我和你两面包抄过去。紧贴着那个羊群两侧冲击,近距离观察一下是不是准备伪装打劫的人。万一到时候杀错了人,把普通牧民给误伤了,那可是罪过。”
严二娘摇摇头:“我们已经在这里观察了九天,附近五十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牧群。今天的太阳并没有犯错误,分明是从东面出来的,这里应该不会出现普通牧群。”
“走吧,你小心点儿,别阴沟翻船!”
熊储丢下一句话,呼雷豹已经朝左侧飞驰而去。
逍遥子在世的时候多次强调:不要怕麻烦,自古小心无大错。
严二娘说的有一定道理,但那都是经验之谈,还是小心为妙。
根本不用抵近观察,熊储就已经发现对方根本不是普通牧人。
普通牧民不可能吃饱了撑的,一百多只羊,竟然用了二十多人来看护。
尤其是这都夏天了,每个人竟然还带着大帽子,把整个脑袋都遮住了。
女真鞑子都是秃瓢,他们用帽子额头盖住,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熊储心里已经基本有底,所以他一拨马头,直接向羊群冲过去。
打草惊蛇,现在是必需的。
自古做贼心虚,这帮家伙如果心存不轨,肯会担心被别人发现。
只要他们开始有了意外动作,那就是铁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
古人说话不会犯错,只要是做贼的,就会心虚。
熊储的呼雷豹仿佛一道闪电飞驰而来,二十几个人的动作终于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动作整齐划一,身形闪动之间已经分成四组。
这必须是千锤百炼,而且事先都已经分配好小组才能办到。
左手一按马鞍桥,熊储的身体已经飞了起来。
现在根本不用说话,青釭剑凌空出鞘,一抹淡黄色光影在阳光下更是耀眼夺目。
距离最近的一个六人小组,现在才想起把腰刀拔出来已经太晚了。
结果六个人的腰刀都只拔出一半,就已经全部咽喉中剑横尸就地。
紧邻的第二个小组终于把腰刀拔出来了,可是仍然没有发挥作用。
因为一道淡黄色光影闪过,六把腰刀已经全部被削断,然后咽喉中间横尸就地。
只要是活人就会怕死。
两个小组十二个人,几乎在一个眨眼之间被同一把剑斩杀。
这不是人,简直就是魔鬼。
魔鬼不是常人能够战胜的。
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呼啦一下子,剩下的三个小组拔腿就跑,竟然没有想到去把自己的马匹牵回来,那样才跑得更快。
现在才想逃跑,结果又晚了半步。
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仿佛天马行空,专门追赶逃得最快的那一个,然后寒光一闪就没啥事儿了。
夫唱妇随,事半功倍。
熊储看见严二娘挡住了敌人的去路,这才把九连环的身法施展出来,仿佛一道暗影四处晃动。
每一次淡黄色光影闪烁,必然有一个人翻身倒地。
当杀人也变成一门艺术的时候,一切都没有悬念。
两个中原过来的顶尖杀手,相互配合杀一群军卒。
胜之不武,让江湖高手颜面丧尽,但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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