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所谓的正义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
A011深度感染区。
维修厂三楼，丝毫不受底层爆炸的影响，仿佛是独立于这个空间的一处天地。
何砡只觉自己走错了片场，这里是场巨他妈豪华的派对——只是转瞬间，血腥的场面便悄然谢幕，隐退在无数浮华的死亡之后，整片感染区都要跟着变成璀璨亮丽，还发着光的人间天堂。
人们衣着华服，此时正依次坐在那宽敞的会厅内，吃着数不尽的美食，侧桌并配上一壶刚刚沏好的龙井，他们在用餐的时候还要一些音乐，所以大厅对面的墙边镶着一套定制音响——价格昂贵到让人在听到那串数字会忍不住再次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伴随着音乐的流淌，客人们闭上双眼、举起手中的餐具轻轻挥舞，面露陶醉之色。而派对供应的无限量酒水也像河一般顺着轨道循环地流淌，色彩鲜艳的水果和迷幻药共为一盘，静静装点着这个虚幻世界。
然而，此时此刻，在西伯利亚的其他感染区，却有无数个在轮回中挣扎厮杀的生灵，沉沦在血与火的战歌中。
何砡盯着他们看了会，破天荒的决定先去找点食物，他当然不觉得饿。不过走到那一叠甜点山边上的时候，还是伸手拿了几盘，然后意识到味道确实不错，并且那口味跟耶路撒冷的没区别，说不准是场环境，还是别的荒唐的理由。
就在这时，有谁匆匆走过，没注意撞了他一下，那人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何砡看也没看抬手接住，对方下意识骂了一句：“你他妈长眼……”
然后声音整个停住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的天啊，原来是你，何砡先生。”他激动得有些哽咽，语气好像真的要哭出来似的。
那些人突然一同放下碗筷，全部盯着他，目光让人发毛。
何砡压根懒得关心，他读取到许多心声，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端着盘子往大厅内部走去，走了很远还能感觉到那伙人的目光盯在自己的后背上。
他突然想，这件事唯一值得夸赞的，大概就是那躲在幕后的弱智停了不少节点人的火力，至少这地方能消停一会儿了。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看到李霖从面前匆匆走进来，后面跟着一大帮子人，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跟兴奋。仿佛在这里，所有的烈性情绪都是正常的，并且还要带着杀气。
他穿着那套贵得不可理喻的正装——出发前从余见初的房间里拿的，据说是特地准备的生日礼物——但在何砡的角度来看，他依旧觉得李霖仍像当初自己见到的那个人，脸色依旧阴沉，一副要毁掉点什么东西的样子。或许也可能是衣服的款式问题，做工确实很精致，但气势太强了——与他不符合，他理应是平静如死水的形象。
他站着没动，甚至还在挑甜点往嘴里送，那一帮子人停到他跟前，迅速开始对周围进行清场，动作很快，训练有素，简直像是支专业的军队。
李霖到他跟前，目光游移了一下，开口就说：“很高兴你能来找我，但我不会回去的。”
“无所谓，本来就是准备顺路带你回去而已。”
对方露出个帅得叫人心跳加速的笑容，然后带着他来到一间休息室，真是你妈的科技改变生活，如今的西伯利亚居然还存在可链接终端权限，让人得以网上冲会浪。
他打开一个新建立的论坛——一个他妈叫做审判日的极端网站，据说是由约瑟夫反叛事件所衍生出来的，鬼知道那些民间黑客是怎么避开Eoubs技术部的道道侦查，这玩意热度还挺大的。
自从洛杉矶行动结束到现在，网站里的会员们天天都在聊现在有哪些毫无底线、劣迹斑斑的权贵该死——不仅仅包括Eoubs圈内，甚至蔓延到了各大洲的政圈跟军方。
技术部那帮傻逼公关当然知道这事，但信号只要阻拦一次就会重新建立上百个衍生站点，干脆后面只在口头号召大家要冷静，然后其中又有部分二五仔，背地里为了保持事态热度，一直在偷偷煽风点火。
李霖又给他看到两天前行动员论坛里的一次争吵——某个从沙龙里出来找色情片的权贵偶尔发现了这个站点，趁着药物上脑的功夫就来闹场，说这里注册的会员们真是头脑不好，他们根本不懂世界运作的真实方式，所以只能把那些事都归于比自己权力更大的人身上。
有人看到帖子立马开始了反驳，说操你们这些权贵人的全家，搞什么优劣区别啊？总喜欢把私人的欲望伪装成为人类贡献所必备的牺牲，其实心底比谁都恶心且扭曲，简直活该被底下人反水。
两伙人吵得不可开交，从几年前的大屠杀行动一路骂到美洲特殊感染体歼灭任务，最后还聊到了“活体盛宴”——中途李霖怕何砡听不懂，还贴心解释了一下，说那是一种高层邀请那些价值不算特别好的行动员所参加的晚会，当然目前只有单薄的一页记录，它们从未在公共场合出现过，大家只是听说受邀者的下场都很悲惨——死全家都是最轻的那种。
这年代网络黑客遍地都是，不乏有类似潘多拉这种天才，好比神明在二进制内撒的一泡新鲜的尿——不久过后就有人出现，说已经查到了这位喜欢从嘴里喷粪的权贵的终端来源在哪，并且知道他是谁了。
然后那哥们依旧不依不饶，又留了几句言——“操你们的妈，Eoubs的沙龙会听过没啊？跟纽约议会一个级别的，老子根本不介意公开信息，如果有在东夏分部的人，欢迎你们过来把我宰了。”
然后大家又看到一连串刚公布出来的消息——发现此人他妈的还真属于有权有势的顶端角色，不仅是在Eoubs，日常生活中也是个富家子弟，并且身上的负面新闻多得能直接去出版社印本新款“百科大全”，大部分都是故意伤害、非法拘禁，强奸以及蓄意谋杀。
此人最后说的话是：“我非常确定你们拿我没有办法，比如我昨天就玩了个巨他妈极品的妞，虽然她当时是不太愿意，但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装的呢。我还挺喜欢这种反差情趣呢，所以喂了她很多好东西，事后更说明一个人嗨过头有多放得开。要我看这是她自己的控制能力不足，所以我依旧很欢迎各位来找麻烦，我底下有一堆愿意卖命的c01。如非必要，b级也可以当我的保安，反正他们没一个是吃闲饭的，随便你们折腾，我会让各位死得很好看。”
这就是他人生里的最后一次发言。
第二天，那位黑客就发布了新消息——这位高层直接被吊死在了卧室里。
杀他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义感满满的其他分部的行动员，就是他口中提到的“安保人员”——一位作战履历非常完美的c01，那人在他手下待了三年多，混得很熟，所以有直接一些调控门锁的权限。
而他之所以杀他，是因为死的人是他的妹妹。
何砡看到这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察觉盘里的点心都被吃完了，又走到大厅那拿了好几碟，这之后才回来继续观看。
他无动于衷，只当在看正反方辩论。
在李霖给他放的视频中，凶手撕掉了自己的身份牌，同时一脸平静地朝镜头说：“他是在清醒状态下死的，那会他刚洗完澡准备参加一个派对。我把他拦住，先告诉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然后直接朝他的脑袋开了一枪。”
凶手说这话时的表情非常诚恳，像是在讲述什么真理。
他又接道：“后面又来了很多增援，我的能力不够，但好在……有人帮了我一把。”
录像中，他拿出一瓶药剂，内里装着些猩红液体——上面还贴了标签——万物血源。
在之后，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讲自己的妹妹，说大概两个月前，她刚成年的时候。那天晚上被迫去了高层的派对，回来后哭得很崩溃，但消息被隐瞒了，他根本不知道。然后又是一个月的时间，她参加了第二次，这次回来的只有具被折磨得体无完肤的尸体，开车的人说是嗑药过头了——死因的确是真的。
但她从来没有这种习惯，甚至还很内向。她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出落得跟精灵一样，所以同样也很难适应这个世界。在这种地狱里头，她无论怎样去活，都显得那么脆弱。
事后的处理结果几乎没什么大波折，Eoubs给她的父母匿名赔了点钱，而他只能靠杀戮和药物熬过一天又一天。
大家都劝他，说事情也就只能这样了，可他知道的，自己怎样都放不下。
所以当某一天，他看到何砡一身是血的从沙龙里走出来的画面，收到那份足以改变特性的药剂时，他觉悟了——即使那样做会付出如何可怕的代价，他也要选择死在复仇里。
“当秩序完全失去它所存在的意义时，当人们一边宣扬维护全人类，一边蚕食同类的时候，那么血腥的复仇就会变得习以为常。”
视频最后，他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Eoubs需要被彻底颠倒。”
“或许，人类早该灭绝。”
“我会在地狱等着你们的。”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扣下扳机。
现在已经纯属是为爱发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