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已经开始。
在众星拱月般的映衬下,灵秀搀扶着殳夫人缓缓的走向了潮生,她们的身后还跟了两个托着裙摆的同步丫鬟。
由于双方的父母都早已不在,所以崇德掌柜理所应当的就作为了高堂,而潮生的弟弟则是抱着殳夫人的孩子被村人细心的照顾在一旁。
人人都是笑容满面,个个都是喜逐颜开。
不过,略有心事的藤原和彦与灵秀却是被排除在外,前者正坐在一边独自喝酒,后者则是眼睛滴溜溜的满大堂寻找着小姜,衣领里的獴獴在忠诚警戒四方。
【咦,小气鬼呢?我们不是说好先用吵架来迷惑别人的监视,然后趁机一起逃走的吗?怎么现在他却一个人不见了?】
灵秀一边儿在心里拆解着小姜,一边儿也仍在努力寻找着那个让人熟悉的影像,她的眼睛扫过了一片又一片的魑魅魍魉。
其中各式各样的人都有,裴可尧甚至还和一群纨绔子弟都开始了吹嘘酒醉,但唯独看不见小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人呢?小气鬼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高座上的崇德和蔼可亲,而迎亲的潮生则是激动万分,待灵秀心不在焉的把新娘交给了对方后,便稍有慌乱的退到了一旁。
【他该不会是……讨厌的小气鬼,我不就是无意中多说了你几句嘛,至于躲得远远的不理我?真小气,小气,小气】
“一拜天地。”
【就这还说大话的要娶我呢?随便说他几句就闹脾气的不理人,找都找不见,鬼才想嫁给他呢】
“二拜高堂。”
【再说了,他直勾勾的盯着人裴小姐看,我还说他说错了?亏他还说什么我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姑娘,原来他心里装着不只一个人呢,看来娘亲说的真不错,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好色之徒】
“夫妻对拜。”
【呀,这讨厌的小气鬼该不会是真的丢下我然后和裴小姐双宿双飞了吧?裴小姐今晚来了吗?】
“送入洞房。”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小气鬼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刚刚姐姐提醒我们要小心崇德掌柜时,小气鬼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保护我呢,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的,他不会抛下我的,小气鬼对我最好了】
“除非、除非……”
此时此刻,虽然大堂里是热火朝天,人们盛大狂欢,可灵秀在突然之间却感到了非常瘆人的冷意彻骨,身子寒颤不断。
獴獴抬头看向了她,眼神里说不清,道不明。
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小神医的缺席,小姜的身影大家不可能不注意。
但由于后者实在是仁心大义,所以当他不在的时候,大家都潜意识的认为小神医肯定又在偷偷的看病救人了,无需多言。
于是乎大堂里便又升起了一片莺莺脆脆和欢欢燕燕,人们推杯换盏,痛饮畅谈。
再看外面,当安排好了自己的妻子和弟弟孩子后,潮生连忙赶了回来,由于自己刚刚一直没有看到小神医,所以他始终有些心神不宁。
“你看见小气鬼了吗?你们知道小气鬼在哪儿吗?你看到小气鬼去哪儿了吗?”
不过,就在他走到庭院的长廊时,没想到却刚好遇到了逢人便拉着急问的灵秀,小姑娘现在已经有些慌不择路了。
“请告诉我小气鬼在哪儿,哪怕一点点也行。”
“谁、谁是小气鬼啊?”
一个年轻男子被灵秀问住了,一脸迷惑。
“他……”
“灵秀小姐,”见状,潮生赶紧来到了灵秀的旁边,年轻男子则是茫然退去,“你怎么了?”
先是看了潮生一眼,之后灵秀便低下了头,獴獴依旧驻扎在前者的衣领,它现在一步也不敢贸然离去,寸步不让的守护在主人身边。
“潮生,”灵秀抹着自己的眼睛,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没有了重量,她已经开始哭鼻子了,“小气鬼不见了,我到处找了都找不到,我前前后后都跑遍了,可、可是我连小气鬼的影子都看不到。”
“灵秀小姐……”
潮生想要宽心的同时,藤原和彦也走了过来。
“小气鬼不会留下我一个人的,他不会抛下我的,”灵秀本来是用手背抹眼睛,但现在已经换成胳膊了,语气里还有抽泣的声音,“小气鬼不会不辞而别,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除非、除非小气鬼他、他被坏人抓走了。”
现在的情况是向问天和彩璇本来就不在,如今要是连小姜也不见了,那胆小怕事的灵秀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害怕极了。
“小、小气鬼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
这时灵秀再也忍住不能,她大哭出声,獴獴连忙在一旁贴脸安慰。
“灵秀姑娘,”藤原和彦开口道,他的语气沉着又冷静,“万事皆有定数,你先别着急,在下和潮生小兄弟会帮你的。”
“和彦大哥……”
灵秀泪眼婆娑的盯着藤原和彦,她现在的样子真是楚楚可怜。
“对,灵秀小姐,你先别着急,我们会帮你找出小神医的。”潮生连忙附和道,同时他也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现在就是紧跟着和彦大哥,千万不要和他分开,我去找村里的乡亲们帮帮忙。”
“潮生……”
“灵秀小姐,和彦大哥,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说完潮生就急匆匆的离开了,他得赶紧张罗着大家一起来帮忙,他不想看到小姜出事,尤其不想看到小姜和裴家产生联系,今晚裴小姐一直没有露面,潮生的感觉很不好。
接下来,就在潮生指挥着大家群起而动时,崇德掌柜也来到了藤原和彦与灵秀的跟前。
对了,他的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同步的丫鬟。
“和彦少侠,灵秀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虽然崇德掌柜的声音温良又恭让,但听到现在的灵秀耳朵里,她当即毛骨又悚然,于是情不自禁的便靠近了和彦,像小猫一样牵着对方的胳膊。
“崇德前辈,”这时,和彦也体贴的稍微走向了前,他尽量不露痕迹的护住了灵秀,“小姜兄弟好像有些麻烦,我们正准备前去处理。”
“小神医出了什么事吗?”
“目前还一无所知,但我们一定会解决好的。”
“既然如此的话,你们如若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前辈了,告辞。”
之后,和彦便带着灵秀离开了长廊,崇德掌柜则是盯着两人的背影暗暗深思。
忽然,当微风刚刚有了欲动之时,两个丫鬟也随即迅速消失,这样的动作似乎比风还快了一步。
“来,喝,喝,今天谁先醉谁就是孙子。”
潮生一进大堂就看见了摇摇晃晃的裴可尧,他是特意来找他的,因为有些事情他不得不问清楚。
“裴公子,裴公子,”最终在烂醉如泥的五个人里,潮生好不容易的才拉到了目标,“今晚裴小姐来了吗?”
“哦?你、你是……来,来兄弟,喝,喝一杯……”
然而裴可尧现在已经酩酊大醉,别说认不清人了,就是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裴公子,裴公子,二姐今天来了吗?”
但潮生也不迂腐糊涂,他知道裴可尧最敬重自己的二姐,于是决定投其所好。
“二、二姐来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对方马上就清醒了几分。
“裴公子,你今晚看到二姐了吗?”
“二、二姐,她、她……”裴可尧的舌头都好像已经僵硬了,“今、今晚没有二姐……”
“裴公子,你什么意思?”
“不、不是二姐,是、是二哥,”裴可尧还在不依不饶的找酒喝,潮生却是心急如焚的一把夺过了对方的酒壶,“我、我还看见她、她抱了一个、一个、一个年轻男子呢……酒,酒,把酒给我。”
这边还在稀里糊涂的找酒喝,然而潮生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他彻底呆住了。
当初臧禹川先生就是因为进了裴府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小神医也……
潮生瞬间感觉心如刀绞,痛苦不堪,即使周围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但他还是抽身走了出来。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潮生边走边扪心自问,他的心已经过滤掉了大堂的热闹,“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伤害那么好的人?”
走向大门的过程中,潮生的身体在忍不住的发抖:“他们不曾伤害过任何人,他们仁爱任何人,可为什么、为什么有人却偏偏要盯上他们?”
潮生的眼睛已经发红,他看向外面的夜空也已经血染苍穹。
“不行,这次我无论如何都……”
“潮生小兄弟,可否赏脸喝一杯?”
但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男子在酒桌边搭话了。
只见他笑眯眯的眼睛几乎是一条缝,八字胡,脸上皮肤是有些粗糙的小麦色,身材虽然不高,而且有些偏瘦,但是似乎并不孱弱。
对了,他土灰色的衣服下,也就是脖子往下的地方,皮肤似乎越来越红。
炼血神域的血玲珑!
“前辈,请恕晚辈……”
“他们的事情你管不了,自有人会来处理。”
简单的一句话,潮生顿时清醒,看向慢慢给自己倒酒的血玲珑,他一脸茫然无措。
“前辈……”
“潮生小兄弟,请坐。”
待潮生小心的坐下后,血玲珑还给前者递了一杯酒,潮生当即一饮而尽,毫不犹豫。
“好,果然英雄出少年。”
面对夸赞,潮生并不自满,反而还异常冷静。
“前辈,您此话何意?”
这时,血玲珑也自饮了一杯,然后才缓缓的说出了一个让潮生差点儿惊掉下巴的答案:“潮生小兄弟,你想成为这里的王吗?”
今晚的气氛一直都很火热,但直到现在,它才终于达到了鼎盛。
“前辈,您……”
“小兄弟不用紧张,我并无恶意。”血玲珑表现的相当随和,“江湖上的势力纷繁复杂,牵扯到其中的人物更是曲折离奇,但有一点却是始终亘古不变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潮生无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小兄弟,我们炼血神域以人血为功,我们见过的鲜血简直比大海还多,这不是虚言。”血玲珑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所以我们比江湖上的其它任何势力都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们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
血玲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忠义是天底下最难得的宝藏,它与生俱来,有的人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不来。
因此,一旦遇到了这样的人,我们炼血神域定会不遗余力,绝不轻易放弃。
潮生小兄弟,你就是这样的人。
我们寻找的,就是你这样的人!”
面对血玲珑,潮生已经无言可对,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这里已经快要干涸,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除非……”血玲珑盯着潮生的眼睛,“除非给这里注入新鲜的血液,否则这里迟早会变成一片荒漠废墟。”
潮生跟着臧禹川不仅学到了君子之礼,他还学到了识人辩证,血玲珑的话不假,但最重要的是,他并没有和盘托出。
“潮生小兄弟,你想成为这里的王吗?我们可以鼎力相助,到时候你将不会再失去任何东西。”
这时,周围已经变得冷清、不,是潮生在逐渐变得冷静,他看向血玲珑的眼睛也慢慢清明。
接着他端起了酒壶,并恭恭敬敬的给血玲珑敬了一杯酒:“前辈,请指教。”
看到潮生脱胎换骨,血玲珑表示很满意。
最终当他一饮而尽后,血玲珑也看向了外面的夜空,那好似是一片血染苍穹的夜空——
犯我神域者,虽远必诛!
红莲圣女的仇,不能不报!
与此同时,在大城的某一处高楼房檐上,现在正伺机而动的等待着多人:
为首的,就是炼血神域的猩怒红爪莫念,和皎月银弓莫语;
其次,两人的身后还恭恭敬敬的半跪着两排神域血徒,一排九人,一共十八人。
在微弱的月光下,他们正默默的盯着裴家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