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身高六尺的光头大汉,站在五尺开外,正双手抱臂,斜楞着眼睛冲这边嘿嘿冷笑,露出两颗金光灿灿的大金牙。
只见他穿着一件炼体堂的黑衣短装,胸口绣着一个铜色的拳头图案,胸前的丛丛黑毛,还有饱满结实的胸肌都从双臂间挤了出来,那两条手臂足有普通人大腿粗壮,瞅着很是吓人。
他身旁还跟了两名随从,身子也颇健壮,但都做仆从打扮,并非炼体士。
张地一看清此人胸前的拳头图案,不禁心下一惊:“炼体堂的一级炼体士!”
吕田儿一看到这光头大汉,却是吓得身子一颤,赶忙往爷爷背后缩。
那光头大汉上前一步,冲着吕田儿嬉皮笑脸地道:“吕田儿,几日不见又长水灵了啊?呵呵,这是我从外面坊市买来的糖人儿,拿去尝尝吧。”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把糖果,用那毛绒绒的大手递了过来。
“滚!”老驴头暴喝一声,抄起灵锄唰地划出一道灵光,向着此人的双腿飞快刨去。
那人没料到老驴头身手竟如此之快,狼狈向后急退,堪堪避过了这一锄头,不料却躲到了灵田边的荆棘树墙前。
老驴头手中掐诀,手腕上的一个圆环唰地一亮,喝道:“缠!”
立时十几只荆棘藤条飞快扑出,眼看就要缠上,那光头大汉怒喝一声,双手从身前一拔,露出拳头上的两只乌沉沉的拳套,交叉往身前一挡。
砰!
拳套上灵光大放,刚好与扑上来的十几只荆棘藤条撞到了一起,将藤条攻击统统挡了下来,而他则就势向后一个空翻,跳到了一丈开外,躲开了荆棘藤条的攻击范围。
他那两名随从吓得连连后退,一直躲到了好几丈开外,此时惊疑不定地望过来,没想到老驴头竟这么厉害,几下就逼退了自家主人。
旁观的张地将这电光火石的交手都看在眼里,又是兴奋又是惊讶:“好厉害!那拳套也是灵具吧?”
这种炼体士之间使用灵具和灵植格斗的场面,实在让他超乎想象,那荆棘藤条能将石头直接缠爆,却被对方的灵具拳套给挡了下来,说明对方的一拳威力,也足以开石裂碑。
他脚步轻动,往老驴头的身后挪去,打算躲到师父身后再观战,这种炼体士之间的战斗极为难得,可得寻个安全地儿看个清楚才行。
那光头大汉站定脚步,喘息几下,就怒目瞪视过来,喝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老驴头!给你脸不要脸了!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要害死大爷?**的,不就是给你小孙女点糖吃,至于吗?”
“不需要,赶紧滚蛋!”老驴头两眼精光怒射,挥舞着手中灵锄怒喝。
那光头大汉满脸怒色,呼哧呼哧喷着粗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似乎立时就想动手,但终于还是忌惮老驴头的手段,哼了一声道:“今日老子不是来打架的,暂且放你一马,赶紧他妈的交出巡山份子钱,老子就走!”
老驴头也不跟他废话,伸手入怀,摸出数锭银子就丢了过去,喝道:“拿了银子就快滚!下次再看到你纠缠我小孙女,打断你两条狗腿!”
那光头大汉嘿嘿冷笑,抄过银子,看清数目,转脸冲张地道:“你,新来的小家伙,别以为你躲到老不死的身后我就看不到你!快拿银子出来,每月二两银子的份子钱,交给我们巡山护卫队,就保你不受后山野兽袭扰!”
张地心中怒气上涌,一挺胸口就想质问他凭什么,又代表了谁?
却被老驴头一把按住肩头:“徒儿,把银子给他,这事我回头跟你解释。”
张地强忍怒气,只好取出两锭银子,丢给了他,心里很是不爽,三锭银子还没摸热乎呢,转眼就少了两锭。
那光头大汉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几下,龇出大金牙嘿嘿冷笑一声:“咱们走!”就带着两名随从大摇大摆地离去了。
临走,他还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瞥了一下吕田儿,顺带在张地身上停留了片刻。
张地感受得很清楚,那眼神中充满着不屑和嘲讽,似乎在说:“臭小子,让你跟着老东西,早晚让你遭殃!”
目视这一伙人离去,老驴头重重一跺脚,发出恨恨的一声叹息。
此时没了继续教张地种田的心情,就把张地和吕田儿叫回家,细细述说来龙去脉。
原来那光头大汉绰号“大金牙”,是这片山头的巡山护卫队小头目,职责是巡视群山,防止后山,也就是那片长满黑森林的山峰里跑出野兽或者妖兽,祸害灵田,吞吃灵谷。
每到灵谷成熟之时,就会散发出浓郁的香甜气息,一直飘散出几十里远,吸引后山的一些野兽妖兽跑来偷吃,需要炼体堂派出炼体士,作为巡山护卫队,及时驱赶捕捉那些野兽妖兽。
为了维持护卫队的巡山费用,宗门规定大小灵农按照各自的级别和收成,需交纳份子钱。一般新人是月利的五分之一,老人会提高一些,并需抽成当年灵谷的收获。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问题就出在巡山护卫队由副堂主郝仁直接管理,他说选谁来参加,就是谁参加;他说份子钱该交多少,就是多少;他说该巡视哪里,就是哪里,并委任自己的儿子郝逑作为护卫队的主管,把这件事变成了他敲诈敛财的一样工具。
众灵农不想多事,只好捏着鼻子乖乖交这份子钱,一般只要听话,也不会有啥麻烦,就是受点气,费用高一些而已,也还算能活得下去。
那郝仁也不傻,真要把众灵农压榨得活不下去,他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张地听到这里,不解地问道:“师父,咱们灵农就不能一起去宗门告状么?像他这样欺压灵农,岂不违反了门规,该受宗门惩戒?”
老驴头苦笑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那郝仁的儿子虽不是仙师,只是一名二级炼体士,郝仁却是实打实的仙师,听说足有炼气五层呢!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大靠山,好像是宗门的某位长老,跟他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
再说了,咱们凡人炼体士地位本来就低,被仙师欺凌那是很正常的事,宗门高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离谱,还是多维护他们仙师自己的利益。之前有位灵农跟郝仁闹了大矛盾,去宗门高层告状,最后郝仁咋地没咋地,那灵农却被莫名赶出了宗门,听说后来惨死在外面了!”
张地听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忽然感到这青岳派水很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那郝仁死活看不上自己,只怕……只怕将来也不好办啊!
老驴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鼓励道:“徒儿也不必害怕,那郝逑是针对为师来的,你只需好好种田,按时按量上缴灵谷,别跟他们一伙起冲突,想来不至于为难你的。”
张地点点头,问道:“师父是怎么惹上他们的?”
老驴头叹息一声,说出一番话来,简直快把张地肺气炸了。
原来那郝逑是个浪荡公子,就好拈花惹草,他没有灵根,无法修仙,就想通过阴阳**的歪门邪道来增补元气,提高寿元。
正好有他老爹护着,明里暗里都在搜刮凡人美女,好饱他的**。后来不知听信了谁的话,前不久开始喜好幼女,也就是十三岁上下的少女。结果偶然间看中了吕田儿,就想收为侍妾,但老驴头以孙女幼小,等过上三五年再说,想着时日久了,对方也许就忘记了。
哪知那郝逑是个色中饿鬼,亲自或派手下大金牙,三天两头地过来骚扰**,又或者在种田一事上找老驴头的麻烦。
好在老驴头毕竟在灵谷堂待了二十多年,也有自己的人脉关系,联合了几名资历深的老农抵制,那郝逑也不敢太过分,但小来小去的讥讽骚扰是少不了的,让老驴头头疼不已,所以方才一看到大金牙出现,就一点不给好脸色,直接喝骂动手给撵走了。
张地因年纪幼小,还不大懂阴阳**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那是对方想要欺负吕田儿师妹,登时气得大声道:“师父!你都那么厉害了,干脆跟那郝逑宗门斗,我读门规里提到,宗门弟子间有仇怨,可以宗门斗,败者不得再纠缠下去,否则会受宗门执法堂惩戒!”
老驴头苦笑摇头:“徒儿你真高看师父了,我也就是池塘里充大个,在你面前抖抖威风罢了!我虽没去炼体堂考核过,但在有灵田的荆棘树协助下,估计我的实力差不多是二级炼体士,但离开荆棘树,我也就一级炼体士多一点而已。
这对付那滕大金牙不在话下,可要对付身为二级炼体士的郝逑,就不够看啦!你要知道,那郝逑可有个仙师的爹,手里啥厉害的灵具没有?什么快速提升修炼的灵丹妙药没有?听说他都拿灵谷当日常的大米饭吃!
唉,我猜那郝逑的真正实力,恐怕已接近三级炼体士了,惹不起,惹不起啊!”说到这里,连连摇头。
“那……那怎么办呀?”
老驴头摸了摸他的头,苦笑道:“为今之计,只有拖得一日是一日了,我打算尽快给田儿说个婆家,最好是比较厉害的炼体士,这样就有人保护她了。”
“不!爷爷,我哪也不去,我就陪着你!”一直没说话的吕田儿,大哭扑入老驴头的怀里。
张地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也不知怎么安慰好,现在自身都难保呢,趟上个师父还有这么大的一个麻烦,似乎冥冥之中老天在冷笑,就想把自己踩入泥地里,刚爬起来又踩倒,直至自己完全爬不起来,和烂泥巴混作一起才好。
这时,心底暗藏的倔强腾地蹿起,他抬起头大声道:“师父、师妹别丧气,想那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咱们一起使劲,必能找到破解之法!徒儿相信,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管他是仙师还是什么人,都跑不了!”
老驴头闻言愕然,慢慢地,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伸出烟袋锅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好你个小家伙,胆子可真大呦!”
那吕田儿抬起头,嫩白的小脸儿上兀自挂着泪珠,冲着张地使劲一点头:“嗯,张哥哥,我听你的,田儿不哭了!”
三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张地告辞离去。
吕田儿望着张地离去的背影,问爷爷:“爷爷,你从来也不收徒弟,怎么收他做徒弟呀?是觉得他听话吗?”
老驴头摇了摇头,嘿嘿一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吕田儿不解。
老驴头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语重心长地问道:“田儿啊,爷爷年岁大了,不能保护你一辈子,要是把你许给你张家哥哥好不好?”
吕田儿一呆,登时明白了爷爷收徒之意,小脸儿浮现起大片红晕,一时明艳无双,低头羞道:“爷爷……”
老驴头嘴角挂笑,点起旱烟,吧嗒吧嗒抽了几下,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吕田儿听:“呵呵,那就不急,咱们再多看看,相信阵法堂黄执事看中的人必有大前途。”眼中精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