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取景地是坐落在大山里的芜城。
高溪月和叶莞颜前后脚到的,先去找早几天到的季思撷报到,跟常哲打了招呼,又抽空去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回了酒店休息。
开机的时候,钱昀过来了,又匆匆忙忙赶回了京都。
本来高溪月觉得季思撷性子比较慢,看上去也比较高冷,跟其他人的磨合不会特别好,但几天拍摄下来,她发现自己想错了。
季思撷是个很善于抓问题的人,演员的表演有哪里不对,她一眼就看得出来,也能及时帮人调整。而且她说话语调软软的,能一语中的又不会引起人反感,即便与人有分歧,也都是有理有据的反驳,几乎没有发脾气的时候。
这样有能力又温和的导演,很快就得到了全剧组上下的认同。
只有一点,她好像比高溪月还容易感动。
在芜城的一个小村子里,拍摄的是女主角王琳结婚生子再到反抗入狱的情节。
小小的孩子被关在门外。
门内,是王琳的哭喊和求饶。
还有男人的喘息以及棍棒挥舞的声音。
哭喊声弱了下去。
门开了,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指着地上缩成一团的王琳道:“老子先出去玩会儿,等老子回来,再收拾你!”
无法动弹的王琳看到了木着脸的孩子,硬撑着爬起来,道:“乖宝,饿了吗?妈妈给你做饭去。”
孩子摇摇头,道:“不饿。”
从他记事起,几乎天天都看到这样的场景,开始他还会害怕,会哭会喊,会心疼妈妈,但每次都会招来一顿毒打,现在,他习惯了,也不敢再当着爸爸的面哭和心疼妈妈。
王琳吁出一口气,道:“不饿就好,不饿就好。妈妈疼得厉害,要先去睡会儿,你自己去玩吧,饿了就回来叫我。”
本来她不该睡的,但是这次男人打得太狠了,她实在撑不住,必须要去休息一下。
家里没有药,男人不会拿钱给她买药,只会让她熬着。
她疼得许久才勉强有了点睡意,却又被暴怒的男人一把从床上拽下来,摔到地上,吼道:“老子出去赚钱给你花,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他妈的倒是睡得香!”
她想辩解两句,但男人不会听,反而使劲踹了她两脚,吼道:“他妈的又懒又馋,真不知道老子娶你有什么用!”
她尽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保护自己的内脏。
男人应该是赌博输了,所以回来拿她出气。
等他出完气了,就没事了。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但孩子突然走了进来,道:“妈妈,我饿了。”
她勉力抬头,道:“好,妈妈这就去······”
话音未落,男人又一脚踹过来:“老子饿了,你不做饭,小崽子说声饿,你就上赶着去做,犯贱是不是?”
孩子又往前走了一步,道:“妈妈,我真的很饿。”
她胡乱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就见孩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刀,捅进了男人的肚子。
男人呆了。
她也呆了。
孩子松开手,全身都在哆嗦,说不出半句话。
男人低头看了眼肚子上的刀,以及飚出来的血,骂了一句,反手将面前的孩子扔到了墙上。
王琳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的爬起来将男人肚子上的刀拔出来,再度捅了下去。
这一次,她正捅在他胸口上。
男人像是没想到自己会死在老婆孩子手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往后倒下去。
王琳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她忍着身体的疼痛,将刀把洗了一遍,又擦得干干净净,手在男人的肚子上抹了满手的血,双手握住刀,对孩子道:“你爸是我杀的,跟你没关系,不管是谁问你,都不要回答,知道吗?”
孩子慢慢道:“妈妈,我不想你死。”
“妈妈不会死的。”王琳放下刀,在孩子面前蹲下来,想摸摸他的脸,又缩了回去,道:“我知道我家乖宝只是保护妈妈。妈妈没什么用,这次,总得护你一次才行。记住了,不论谁问你,都一定要说是妈妈动的手。”
她用额头抵上他额头,轻声道:“妈妈很感谢乖宝。终于,解脱了。”她拿上刀,走出门,到邻居家敲了敲门。
邻居打开门,见她满身是血,吓了一大跳,忙不迭的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家男人把你打这么狠吗?”
王琳冷静的道:“不是,他打我,我把他杀了。我现在要去警察局自首,想请婶子帮我看顾一下乖宝,明天让他爷爷奶奶来接他。”
“什么?你杀了······”邻居简直不敢相信。
“婶子,拜托了!”王琳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邻居急忙把她扶起来,道:“行,孩子交给我,我帮你照顾。”
眼前的女人过得有多惨,乡里人都知道,虽然她杀了人,但邻居愿意帮助她。
王琳深深的鞠了个躬,把孩子带了过来,嘱咐了几句,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一段是分好几天拍完的。
王琳反杀丈夫这一段反复拍了不下二十次,台词、表情、走位等等总有地方让季思撷不满意,加上她要拍好几个角度的版本,所以进度被拖慢了一些。
但没人有怨言。
因为季思撷在开拍之前就给全剧组工作人员开了个动员大会,把这部电影的意义和想要达成的目标讲得很透彻,让每个人都油然生出了一种使命感,也都下定决心要把电影做到最好。
及至开拍,他们也被演员们的表演和剧情打动了。
尤其是电影本就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更让他们大受震撼。
很多人都是父母手心的宝贝,即便生活有不如意之处,却从未想到,还有人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活得如此艰难。
种种原因累积,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拿出了百分百的热情来对待这部电影,对于季思撷精益求精的态度,他们自然不会有什么埋怨。
而拍摄过程中,除了高溪月因为代入了时宜而哭了好几回,作为导演的季思撷居然也哭了不少次,弄得坐得离她最近的高溪月不得不擦干眼泪反过来安慰她。
“哭包”的称号也随之转移。
芜城的戏份花了半个月拍完,剧组便收拾收拾转移了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