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张仙姑人情讲到一半,先是祝缨不置可否,继而是江腾和江舟两个过来秘密汇报,然后是祝缨召了项乐过来安排。

后衙这天的晚饭吃得格外的晚。

晚饭后,张仙姑也不再讲情,辗转反侧,半宿才睡着。

祝缨睡得很好,第二天一早她发了两道公文,一明一暗。明的是让童立等人拿着福禄县的行文去思城县,请思城县襄助办案,调取黄、李纠葛的一些相关的案卷,同时让童立的人公开到思城县里打听一下黄十二郎的风评、李家的风评等等。回程时也将李福姐的父母、契书上的证人等人带回来问案。

暗的是让项乐独自去思城县,也给他一道文书防身,但是项乐不能亮明身份,必须暗中行事。

明的,县衙都知道,暗的,连项安都不知道。

祝缨身边,有时候是兄妹俩都在,有时候兄妹俩会替个班,大家没看到项乐也都不在意。项乐自打到了祝缨身边,就与衙役们不太热络,衙役们也不大关心他。

童立是领了公文,到账上先支取一半的旅费,等回来再报另一半的账。他带上两个兄弟、提着短棒就上路了。两县相邻,公文许他们用驿站,他们就不自己备脚力。

祝缨将项乐叫到后衙书房,指着桌上一只钱袋道:“带上这个。”

项乐上前,双手一捧便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忙又放下了:“大人,小人有钱。”

祝缨道:“拿着,你是暗中行事,不定会有什么意外。花了多少回来报个账。”

听到报账,项乐就接了,道:“是。大人,不知大人限几日回还?”

祝缨道:“你看着办。事情要妥,不必太急,一定要保密。”

“是。”

项乐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出去,回家简单收拾个包袱,对家里说:“衙门里有案子,我要当值,这两天先不回来了,不用给我留门。”

他大哥叮嘱道:“是黄家的案子?将来不定如何,咱们别掺和别人家的事儿。”

项乐道:“知道。”

他的包袱里只有一身换洗的衣服、一双布鞋,商队在外行走的时候并不会选择锦衣华服,他拥有最多的是些布衣,所谓财不露白。项乐提个小包袱、骑一匹骡子晃出城门,谁也不觉得他是要出远门。他离了县城,便加紧催动脚力,傍晚就出了福禄县、投宿在一个小村子里。

因为近来跟随祝缨也下过几回乡,为免被人认出再惹事端,项乐凭着记忆避开了去过的村庄。他要避开的不止是县里的人,连童立等人他也打算避开来。童立等人经驿路去思城县已是不慢,项乐走得比他们还要快些。

童立是先往思城县衙去,项乐先不去县衙,他从两县交界处的村子开始打探。

他又换了身布衣,进了思城县一个村子里,大白天的也不投宿,却在村口拿一把糖招来几个围观他的孩童离他更近。他说:“一人一块,我问个事儿谁能答得上来,谁就多一块。”

孩童围他更密。

项乐分完了糖,问道:“你们这儿也种橘子吗?”

“种一点儿。”

他与小童们说不几句,就有路过的本村大人很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

项乐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的,他家商人出身,货郎他是没干过,也没货郎挑子,却在问价格。他身上穿的是布衣,但是也没补丁,还浆洗得很干净,看起来不像是个干苦力的。可是瞧他那样子,也不太像是个读书的斯文人。

人长得很结实,又孤身一人,也不敲铜锣,可见不是个卖艺的。

项乐道:“这位大哥好,向您打听更好!小弟是那边仪阳府人氏,这儿产的橘子在我们那儿卖得好,想来买些个,秋冬自己贩卖,也省得到时候高价买他们的。哪知他们本地橘子都有定数了,要自己卖出去。就想打听邻县有没有。”

他在外行走也有几年了,听过不少附近的方言,稍稍注意改上一改,诈称是邻州仪阳府的人。

可惜本村人连到过南府的人都找不出两个来,更不要提远处仪阳府了,压根儿不知道仪阳府有什么口音,更没有怀疑他。

村民道:“你出什么价?”

项乐道:“五文一斤。”

“你不如去抢哩!走走走!”

项乐笑道:“难道这村子里的橘子都是你家的?叫我走就走?兴许别人再肯卖给我呢?”

他们一番争执又引了些人过来,最后将里正也招了来。里正将他让到自己家里,半村的人都在里正家墙头上趴着看热闹。

项乐借由讲价的机会问村长:“你们有多少橘子?味道是甜是酸?得给我看一看橘树,我看看数目、认一认品种。要是量多味道又好,我就与你高价,要是量少又酸,那我可不要。”

他们一同去看橘树,这村子的橘树并不算多,项乐行商的瘾犯了,同村长压价、讲价,说:“你要识得别的村有橘树的,你们一起也算你量大。我看你这村子也不大,地也不多的,你们这儿谁家地最多?”

村长笑了:“我们这儿地最多的人,可不搭理你!他家地可多!”

项乐问道:“是什么人家?”

“黄家。”

项乐借机问道:“当家人好说话不?”

村长笑得更怪了:“好说话好说话,你要跟刚才那么说半天还不痛快答应他的价,他腿给你打折。嘿嘿。”

项乐道:“脾气这么不好的么?我听说,越有钱的人脾气越不好,他家业有多大呀?”

村长心道:告诉你又怎的?你道黄十二郎这么好说话的?为多赚点钱去招惹他?

想到这里,他又心生出点怜悯,告诫项乐:“那人可不好惹。你别把身家折进去。”

“怎么说?”

村长道:“去年我们也听说了,福禄的橘子卖得高,能卖到五文一个!咱们也拿自己的橘子说是福禄的出去卖。小郎君也是打的这个主意的吧?”

“老兄,咱们都一样。”

“你刚才说五文一斤是吧?遇到黄十二,他能卖你五文一个,先将你钱袋洗劫个干净。你五文一个进,再贩运,要卖多少钱一个?能卖得出去么?听说他以前干过这个事,不过卖的不是橘子,是米。”

项乐心道:咱们上等的橘子往远一点卖,一个不止五文呢!不过若黄十二郎是这个作派,那这个人确实该打。

他与村长又打听了一阵儿黄十二郎,村长道:“你怎么还认准他了?我说了你别不信,他家有水牢,给你投进去泡到身上长蛆!”

“你又知道了?”

“嘿!见过呢。”

“县衙不管?没人告他?”

“县衙哪是那么好进的?状哪是那么好告的?”村长说完就闭嘴了,他看项乐年轻,心道,年轻人都好唱反调,再说下去他真个去找黄十二郎,他自己吃亏也还罢了,万一将我也说出来,说我讲过黄十二郎的坏话,我岂不要坏事?

项乐再问,村长就死活不肯再说黄十二郎一句了。项乐于是不再问黄十二郎,又问村长还有什么别的土产没有。东拉西扯一阵,村长也不敢留他住宿,他也想趁天明赶路,很快离开了这个村子。

他一路上东游西荡,也路过了黄家有田地的地方,也路过了不跟县里缴税的村子。无论是项乐还是各地的乡绅,他们对“隐户”内心是很能接受的,项乐也不将这个当成自己要查的东西。听一句“每年给黄大官人缴租子”,问明是哪个黄大官人,如果是黄十二郎家的,他就再多打听一点。

童立到思城县衙去投书求见的时候,项乐还在一个村子里问黄十二郎是怎么“断是非的”。

当地一个闲汉跟他说:“他老人家平日里也不过来,都是他的管事给断,谁是他的亲戚、谁给他的钱多,谁就占便宜。上回有个运气好的,没给管事的钱,遇着了黄大官人,咬牙去请他主持公道,赶上他心情好,还真给管了。”

项乐便问如何管,输赢分明之后怎么办。

闲汉道:“照他说的来呗。也有打嘴巴的,也打板子的。”

“都服?”

“给你捉拿到他那庄子里,看你服不服!”

项乐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问了黄家的庄园的方向,便往庄园那里去。

黄家的庄园不在县城,却又俨然是思城县的另一个中心了。庄园内一片繁忙的景象,黄发垂髫,并不能怡然自乐,倒也不“生人勿近”。

项乐还是以打听收购橘子的名义,号称是要踩个点儿,到了秋天的时候有个数好收购。现在身上虽然没有带什么钱,但是如果生意合适,秋冬他再背了钱来买。也有人信的,也有人不信的,也都围观他一下。连庄园里正经的黄家小管事也不是时刻都凶神恶煞的。

项乐走南闯北,虽然只是附近几个州府,见识到底广一些,说起一些物品的价格也是头头是道,连与瑛族贸易的利润也能说出一二来。又说自己也倒卖山货。

小管事与他聊两句也觉得他谈吐不凡,也愿意与他多说几句。项乐塞给他一把钱,小管事在主人宅外给他寻了一处借宿,没引他到主宅那里去。

项乐也不着急,拿出点钱来数着数儿给借宿人家算房宿钱,花钱也不大手大脚。庄上人家看他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地数,心道:真是个买卖人。

项乐在主宅外面蹓跶,见这宅子内还有几棵很大的树,看那树干树冠得有个几十年了,黄家在此少则几十年,多则上百年。

住到第二天,他又寻那小管事,询问他:“能否为小弟引见庄上主事的人?”

小管事道:“这可不太好办。”

项乐知道这要用到钱,忙说:“只要事情成了,分成的时候好说。”

小管事但笑不语。

项乐叹气道:“不瞒大哥说,我也是个跑腿儿的,手上是没现钱的。”小管事道:“这样吧,你与我去那边门外等着,要是运气好遇上了呢,我指给你,你自己上前。遇不着,你可就不要再来找我啦。你不与他些财物,他哪有功夫理你?现今我们主人家正有事忙呢!”

项乐问道:“好吧。”

两人到了主宅外面,项乐由远及近地打量这处宅子。还没进宅子的偏门,他看到树冠上有几个小人影儿,喝了一声:“谁家的孩子?小心!快揪下来!”

小管事吃了一惊,抬眼一看,笑道:“不用怕,他们常这么爬的!这儿旁的地方的墙和树不许爬,爬了腿打折,独这一处是可以的。”

“咦?那是什么地方?”

小管事神秘一笑:“想看看?”

“能行?”

“走着。”

大管事见不着,倒能进这个地方?项乐心中充满了好奇。那棵树在外面看着挺近的,走起来却穿过了两重院落,才到一处比较宽阔的院子里。项乐心里记着路径,这个主宅分左中右三路,中间不必说,必是主人起居之处,左右两路也各有用处。

前面从门房开始,有账房等,后面居住之处也不是他能进去的。

小管事带他进了左路,一条夹道往北走,路过第一重院落,小管事没理。

第一重后面、从夹道右拐是条小道,进了小道,走不数步,后面第二重院落座北朝南两扇门,小管事推开关着的门,招招手:“来。”

项乐进去之后大吃一惊:“这是?”

这里的陈设他有点眼熟的感觉,院子还挺大的,北边正房三间,廊前左边立着一面鼓,院子里放着老大一个站笼——里面现在还有人站在里面。人已经晒得脱皮了,小管事不经意地说:“手脚不干净,就罚他站在这里。”

正房三间,也关着门,一旁有厢房三间,一个看守的家丁循声出来:“二伯。”

小管事道:“没事儿,忙你的。”

把正房的门推开,项乐看了一眼更是吃惊!这里正面对着面摆着一张做考究的长案,案上也放着块醒木,还有签筒等物。只是这样还不如何,往两边看,有木栅,也倚着一些长度一样的棍子,棍头漆了黑漆。主座左手边还放了一副桌椅。这就是个仿制的县衙大堂嘛!

项乐背上一凉。

祝缨让他查访“私设公堂”的时候,他是有点儿意见的。大户人家如果是罚个仆人,通常不愿意拿到外面去说事儿。就算是自己人,譬如兄弟姐妹的闹上公堂,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的笑话。再者,一旦进了衙门,也就祝缨这儿不用倾家荡产打官司,她断案的时候是不收礼的。其他的衙门,你进门得孝敬红包吧?一路红包塞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又有上下打点的钱。这还是在官司打赢了的情况下,输了的就更惨。

所以,许多人家有事是喜欢自家解决的,不是因为藐视官府,纯属为了不被压榨。比如他家。如果拿这个说事,就有点苛责普通人了。

项乐乃是因为相信祝缨,才接了这项差使。打听了一路,也打听到了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儿,想:凭他干的这些个事儿,收拾他也不冤!

这才更加卖力地打听。

直到他看到这处院落,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私设公堂”。不是自家事自家结,是真的要耍这个威风。

其实古往今来的人都有一个爱好——好仿官样。

从称呼,哪怕是个白身的土财主,也要自称“大官人”。再说衣服,只要有几个闲钱,商人也要穿绸缎。又或者房屋,不许装饰还要偷偷的设置一些超过品级的装饰。从汉代开始,京兆尹厉害的时候,就天天在京城的大街上抓一些走皇帝专用御道的皇亲国戚。

就算是普通人家的男主人,也好在正房正中坐着,叫儿孙在下面排队。

但是,项乐从来没见过有一处私宅这么地像公堂。

见项乐被震住了,小管事带着一点得意,指着一旁的树说:“咱们这儿断事的时候,常有爬上去看的!”

项乐擦了擦汗,心说:到底是大人!怎么能猜得到的?!

他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又塞一把钱给小管事,询问站笼的事儿。小管事道:“这算轻的。再带你看个好的。”

“你带我一个生人来,行么?”

小管事微有得意:“大官儿有事不在家,这儿看守的是我侄儿。”他还有一个想法,这也是惯用的手法,将人吓住了,以后有什么事都好谈条件了。是商人就能低买高卖,是农夫就能多收租子。

这处“公堂”的后面是牢房,上面是刑房,里面有许多刑具。

福禄县衙里刑具不多,也就是些枷、镣、锁链、棍棒。前三样是抓人、关人、押送犯人用,后面一样是行刑。相当的简单枯燥,县令大人做事毫无新意,就知道“二十板子”“再来二十”。

这里的“仿官样”就不同了,什么皮鞭、夹棍、锥子、房顶垂下来的绳子、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项乐都认不出来。

水牢是石砌的,隐在半地下,里面有人□□。也有地牢,黑咕隆咚,只有两盏鬼火一样的油灯。项乐拽着小管事的袖子,道:“咱们回去吧。”

小管事道:“这些都是贼皮,你好好的,进不了这里。”他觉得这一趟很划算,这小子看起来是真的经过一些事的,商人不假,也应该是能实干的。拿捏一下,“以后”继续会有油水,黄大官人也会夸他能干,到时候他兴许还能多管几样差事呢!

两人又绕到前面的“公堂”,从门里出来,拐到夹道上,正遇到几个人抬着谷子进前面那一重院子。项乐心道:原来是个收租院,可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有谷子来交呢?

如今都是夏天了,穷人正是挨饿的时候。穷人是常年挨饿的,能够有粮交租都得是秋收之后,接下来是越来越没粮。现在这个时间,就是着名的“青黄不接”。他不问也知道没有好事,目光跟着几个抬谷子的身影往里面看了一眼。

几人抬了谷子进去,项乐再看一眼小管事,见他脸上挂笑,心道:这几个人必得遇上大斗。

绕了一圈儿,他没再停留,第二天就跑到思城县的县城里去,心道:虽然大人说不急,我还是须得将事情打听全。

————————————

祝缨是真的一点也不急的。

项乐一走无音信,童立那儿倒是明面的,奈何遇到了思城县,童立想快也快不起来。黄十二郎要迁户籍、搬家,思城县百姓是乐意的,衙门反而不大乐意——黄十二郎在,能多给他们一点孝敬,不在,就要少一些。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荷包,书吏们的手上就更慢了三分。

童立只能在思城县熬着,他有公文,可以一路驿站到思城县。到了思城县之后,就不能再住在驿站里了,他得自己投宿个客栈。亏得事先支取了些盘费,否则一天天地花着自己的钱他得急死。

两处都无讯息,祝缨却稳坐钓鱼台,她又唤来了项安与江舟,嘱咐二人:“看好李福姐,她在牢里不能出纰漏。”

祝缨拿出了“正常”的官府速度来对待黄十二郎的案子,不再是头天报案,当天下乡,第二天查完了,第三天回来就把案给结了。

她每天以她自己的正常速度干着手上的其他公务,独将这件案子慢慢地走流程。童立等人被思城县的人磨时间她也不生气,更不派人催促,就由着他们在那儿耗着。

如此过了十天,天气更热了,黄十二郎还不觉如何,以他的经验,官府办事就是这样的。即便在思城县,县衙维护他,最快的办法就是对告状的说“滚”。次一等是接了状子骂一句“刁民诬告”,打一顿再“打出去”。如果是其他人的正常官司,从接状子到查访、断案、判决,多久都不意外。

他发誓,以后绝不再让福禄县办他的案子也办这么慢!得跟思城县似的!

但是福禄县里的其他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林家母女再次拜访了张仙姑,得到一个:“她说派人去思城县问了,人还没回来呢,不问清楚了怎么断呢?”

张仙姑跟这母女俩也没有太多的话可聊,张仙姑愣是不明白,缺儿子也有儿子了,怎么还扣着人家姑娘不放去跟人家爹娘团聚。林氏说了好几次“情愿陪着嫁妆”,张仙姑听到第三遍回过味儿来:“你现在说这些,早干什么去了?早早给人一条活路,也没有现在的事。”

林氏心比黄连苦,有理由也说不出来,只能含羞告辞。

回到娘家先向父亲哭诉,林翁便去找女婿:“这一回官司纵赢了你也将那个女人打发了!”

黄十二郎有点小兴奋地问:“怎么?判了吗?赢了?”

林翁道:“判什么?拿证据的差役还没回来呢!我说的你听进去了吗?”

黄十二郎有点泄气又有点焦躁:“知道了。”

林翁道:“你那个妾,我以前可一句也没抱怨过,现在弄出官司来了,我不得不说了。孩子留下,她愿走就走,留下来也是个祸端。”

林翁与妻女的想法是一致的,林氏没儿子,丈夫死了就守不住家业,那不行,得有一个。妾生的也行,但是确实不太愿意儿子再多一个别的娘,妾老实识趣最好,李福姐愿意走,林氏是打心眼儿里愿意“礼送出门”的。林翁也是这样的。

以往,黄家在思城县,林翁也管不着,如今搬了过来又吃了官司,林翁也就说起了女婿。

黄十二郎道:“我不是好色,我是为子嗣。”

“不是有了吗?”

“一个哪儿够啊?”

林翁道:“几年了,不是也只养了一个?见好就收吧。”

黄十二郎犹豫半天,嘀咕一声:“罢,不要便不要,也不是什么美人。”

林翁松了一口气,道:“我再托人打听打听。”

“有劳岳父大人。”

————————————————

林翁托的人是顾同,他没有找顾翁,使自己的儿子林八郎找了县学的同学顾同。

顾同道:“老师断案,哪能被我左右呢?”

林八郎道:“我那姐夫,要不是看我姐姐面上,我早打他了!是我爹叫我找你打听的,你能问就问一句,不问就罢,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哎,你不觉得,大人这回断案有点儿慢么?”

顾同道:“你没发现童立还没回来么?那是老师慢么?是思城县那边的人慢!”

林八郎道:“对哦!”

顾同道:“你就这么回呗。”

“行。”

林八郎对姐夫黄十二郎没半分真心,关系黄十二郎的官司他回家对亲爹也是胡乱应付了事。更以为姐夫就该被县令好好教训一顿!凭什么别人都能挨打。就他姐夫不会挨?

巧了,顾同也不喜欢黄十二郎。两人都很敷衍应付,套好了词儿各自散去。

顾同应付了完林八郎,心里也有吃不准的事,想问问祝缨这事儿想如何收场,怎么跟思城县交涉。

他一向行动迅速,扭头就跑到了县衙,见祝缨依旧如常他又不敢开口了。往前迈了半步又收回了脚。

祝缨看了一眼顾同的动作就知道他心中有事,点点桌面说:“有话就说。”

顾问凑上前,问道:“老师,您要怎么处置黄十二郎呢?”

祝缨道:“来了证据如法而断嘛。”

“也太慢了。”

“嗯。这事儿啊,得扯皮。”

“啊?思城县?”

祝缨点点头:“原告是思城县的人,事情发生在思城县,且有得磨呢。”

自己猜中了,顾同却一点也不高兴:“世上怎么会这么多不要脸的人?真是枉为士绅!”

黄十二郎算什么“士”啊?祝缨都想笑。黄家连个官身都没有呢。

祝缨道:“你怎么耷拉着个脸?”

顾同道:“还有思城县,他的心里没有百姓吗?!不用说,一定被买通了。”

祝缨道:“裘县令虽然不是什么能臣干吏正人君子,倒也不是个贪暴的人。”

“平庸。”顾同小声诋毁别县的县令。

祝缨道:“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圣人贤者?大家伙儿都是平常人。”

顾同道:“老师就不一样!老师不肯收黄十二郎的贵重礼物,咱们都看在眼里,都说老师是个真正的君子!跟王相公一样。”

祝缨道:“礼物我也是收的。”

“那也跟他们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了?”

顾同皱眉思索:“您心里有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祝缨想,那是什么鬼?

她摇摇头,低头继续处理手上的活儿,这件案子不但原、被告的籍贯涉及两县,哪怕是断了案,还有一个执行的问题。两家的家产大部分都在思城县,她得怎么干到思城县的境内?

跟裘县令扯皮是一定的,两人到南府上司那儿说不定还得打打嘴仗,要是不能照自己的想法来,祝缨甚至做好了一路官司打到冷云那里的准备。今年六月三十,大家都得去刺史府里报到。

所以思城县办事慢是好事!

得拖到六月末呢,思城县的裘县令这么配合,祝缨都想请他吃饭了。

顾同来说了一通,最想知道的反而没来得及问,看祝缨这个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再打扰。踌躇间,童波捏着一份公文近来:“大人,思城县回函。”

顾同赶紧去接了,再双手捧到祝缨面前。祝缨接了,拆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县互不统属,福禄县要档案思城县没有给的依据,不如把案子移交思城县。

扯皮,开始了。

西陆书屋推荐阅读:我的老婆有点强鬼物老公萌萌哒护花大宗师阴司夫人见诡一百法精灵之我有一个精灵芯片花都捉鬼系统七零小娇妻学长别闹,又来凶案了楼兰女皇长生女大国师七日为鬼重生之金牌贵妻都市之超级西游文娱香江修行手册傲娇房东爱上我人在海贼,一声羊来开天门坟墓客栈鬼眼阴阳道鬼夫的秘密山海探灵之天机秘道探灵游戏下山后,我用玄学炸翻京城厉鬼俱乐部我不是公主棺山太保少年神探事件簿极品吞鬼系统绝地探险:我队友是麒麟小哥这个诡异有亿点好吃冥妻有点萌隐形丽人龙脉古事小道友之红山巫书异案侦缉录死亡禁忌空间之重生来种田无常阴警改命笔记青鸟异闻录阴阳诡探斗罗:穿越霍雨浩,开局拜师药老吸血鬼爱人论如何让诡异以德服人重生之影后来袭狼人杀:我天秀,你们躺赢美女的煞化往事在灵异游戏无限闯关死人经(洛带)
西陆书屋搜藏榜:我的老婆有点强鬼物老公萌萌哒护花大宗师阴司夫人见诡一百法精灵之我有一个精灵芯片花都捉鬼系统七零小娇妻学长别闹,又来凶案了楼兰女皇长生女大国师七日为鬼重生之金牌贵妻都市之超级西游文娱香江修行手册傲娇房东爱上我人在海贼,一声羊来开天门坟墓客栈鬼眼阴阳道鬼夫的秘密山海探灵之天机秘道探灵游戏下山后,我用玄学炸翻京城厉鬼俱乐部我不是公主棺山太保少年神探事件簿极品吞鬼系统绝地探险:我队友是麒麟小哥这个诡异有亿点好吃冥妻有点萌隐形丽人龙脉古事小道友之红山巫书异案侦缉录死亡禁忌空间之重生来种田无常阴警改命笔记青鸟异闻录阴阳诡探斗罗:穿越霍雨浩,开局拜师药老吸血鬼爱人论如何让诡异以德服人重生之影后来袭狼人杀:我天秀,你们躺赢美女的煞化往事在灵异游戏无限闯关死人经(洛带)
西陆书屋最新小说:监控人:誓要把gman冲下水霍格沃茨之归途蔷薇庄园上门姐夫网络新聊斋我在阴司当差诡异监管者牧者密续团宠农家小糖宝不许没收我的人籍下八门天师无双斗罗:穿越霍雨浩,开局拜师药老一人之下:让我揍天师?得加钱!死灵法师只想种树444号医院神秘复苏之我没有外挂被偷听心声后我成了朝廷团宠奥特曼之流浪亡魂抓到你啦从海贼开始万界模拟人间苦在数据化世界搞基建NBA之大龄巨星得分凶猛地狱迷宫柯南里的不柯学侦探NBA:我有3没D,还不会运球人在海贼,一声羊来开天门灵猫事务所从丧尸宇宙开始的美漫之旅原神:开局沙海,直抵神座网王:奇迹时代!棺山术御鬼者传奇英灵时代,十连保底当骄傲仍然重要时玩家请闭眼师从大蛇丸,火影邪恶科学家让你印卡,没让你弑神霍格沃茨的和平主义亡灵巫师不死的我先点满霸王色九龙抬棺来自角落的潜伏者海贼世界的一刀超人回到民国当探长一人之下:我,张之维,嚣张的张从全职猎人开始成为无上意志NBA:奇迹缔造者从皇马踢后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