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初,春雨雷动
远在大夏边境,数十道人影朝着西北方向追去,但是很快,他们便停了下来。
前方一道身影绰立,而她手中提一颗人头,鲜血滴落在积水,染红了土地。
\\\"疯子。\\\"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饶是这些黑衣人见惯了死人也不免有些胆寒。
初且染听着这两个字,却是笑了出来。
她抬起手中剑,凝视着剑锋上凝聚的血滴,\\\"疯子又如何?本姑娘还能做出比这更疯的事。只是可惜,你们看不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中之剑带起满天雨水,剑锋所至之处雨线炸裂。
只见一朵朵血色之花绽放,刚刚还站在她面前的数十人瞪着眼睛,轰然倒下,溅起积水一片。
初且染不紧不慢的将手中长剑收入鞘中,身影如风般消散在原地。
待她走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一行三人出现此处。
魑影看着眼前已无气息的尸体,上前检查了一番,语气沉重的开口:\\\"主子,都是一招毙命。\\\"
这般凌厉狠辣的手段,江湖中并不多见。
顾夜烬眯着眼,透过雨幕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人一剑斩十人的景象。
敌人很强,但是他的东西旁人就算拿走了也得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他冷声命令:\\\"继续追,一定要从墨染的手中把金陵牌拿回来。\\\"
一声令下,无数黑影朝着西北方向继续追去。
而此时,刚完成任务的初且染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
她一进房间就将人头装进了木盒中,然后又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披上了一件轻薄的软纱,便坐在镜前梳妆。
屋外一个杏眼的小丫鬟走了进来,瞧着地上的血迹也无半点惊讶,只是麻利的将血迹打扫干净。
\\\"主子。\\\"她道:\\\"宫中派来接您的人已经到村口了,奴婢还怕您赶不回来呢。\\\"
闻言初且染扬起唇角:\\\"放心吧,说了一刻钟拿到金陵牌我就一定会拿到。\\\"
她将头发绞干,又抹了些灰搓在发尾,看着自己憔悴许多,这才作罢。
听着外面由远及近的锣鼓声,初且染凤眸中多了几分凉意。
\\\"来了。\\\"
她站起身,走出门外,看着那浩浩汤汤走近的仪仗队,眼中神色淡漠。
这就是宫里派来接她这位将养在外十七年的安国公主的队伍吗?
声势浩大,确实一点也不落她的身份。
可是就不清楚,这浩大声势之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诡计了。
*
五天后,前乌小镇,一列队伍有条不紊的朝着正南方向的大夏京都走去。
马车的窗帘被山风扬起,一张惨白憔悴的脸出现在众人眼中。
队伍中的几个小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声嘀咕道:\\\"真倒霉,居然被派来接这个不得宠的公主。\\\"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这十七八年,她为何不死在外面算了。害得我们翻山越岭的来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她知道自己要被接回京都高兴得跟个白痴一样,还以为自己要看到心心念念的父皇,从此山鸡变凤凰。也不想想,若非敬德公主需要人替她和亲,谁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公主啊。\\\"
\\\"就是,还安国公主呢,占着大夏最尊贵的封号,却连个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不如,瘦得跟只野猴子似的。\\\"
\\\"哈哈哈,你这么说是有点像……\\\"
宫女们越来越张扬的笑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人呵责一声。
然而谁也没有发现,在车帘落下的瞬间,那惨白面孔上的眸子冷冽,犹如数九寒天里凝结的坚冰,锋利且危险。
初且染懒懒的打了个呵欠,刚才还正襟危坐的人瞬间像没有骨头一样懒懒的靠着车厢。
作为外面宫女口中的野猴,她悠闲得有些让人嫉妒。
\\\"还有几天能到?再晃下去骨头都要散了。\\\"刻意压低的声音马车外的人并无任何察觉。
而就坐在初且染对面的涟漪却是将自家主子这不耐烦的语气听了个清楚,她算了一下时间,这才回道:
\\\"恐怕还要两天,但是接下来的官道都比较平坦,应该不会这么晃了。\\\"
\\\"涟漪,这马车晃悠和路有关系,但并非全是因为路,有人想要本公主回去替嫁,但也不想本公主这一路太过舒适。\\\"
\\\"只是手段虽然拙劣,却是真真正正的让人难受啊。\\\"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初且染的声音极为平静,好似受着委屈的人不是她一般。
涟漪却忍不住露出心疼的神色,\\\"公主既然知道她们不安好心,为何还非要回去?\\\"
\\\"只要你不愿意,谁能找到你的踪迹?还要受这些小丫鬟的编排,当真膈应人。\\\"
\\\"涟漪啊……\\\"初且染喟叹一声,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种种,眼神中难免流露出几分怅然。
不过只是须臾,她的眼神又变得清明起来。
\\\"这个世上很多事是你可以选择不做,但是又必须要做的。\\\"
可以选择不做,是因为她有那实力拒绝。
必须做,是因为她那善良温柔的母亲不能枉死,她的母族也不能带着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成为人人唾骂的乱臣贼子。
在这个世界睁眼的那一刻,她看到就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
她笑容宁静温和,一双眸子里时刻都是对自己这个女儿的疼爱。
可她甚至都还没有听自己唤一声娘亲,就被她所爱之人一杯毒酒赐死。
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一切,可到最后只能用命为交换,才能保全她唯一的女儿。
初且染永远不会忘记那裹着自己的襁褓被鲜血浸透的温热感觉,永远不会忘记她的母亲接过他的爱人亲手递来的毒酒时那绝望的眼神,还有她临死时压抑的痛呼,更加不会忘记那温暖的怀抱最终只剩僵硬和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