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无法用任何可用的词汇来表现现下的情绪了,滞了滞脸上的表情,但又不能够真的去和这帮孩子计较,但素来心眼不大的某人似乎也不肯吃这种暗亏,所以了……这次讲的故事把这些孩子都绕翻了,完全不明白讲的是啥,而且……光这主人公的名字就好生折腾了一番他们的三观。
苏进走后,几个孩子聚一起头疼。
“是哆啦阿蒙,还是哆啊啦蒙?”,“野比和大雄是不是同一个人?”,“四次元口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能从里面掏出任何东西?”
“啊呀!!”他们烦死了,“先生什么都不解释我们怎么知道嘛!”
不过眼下那喜欢记故事的灵儿姑娘才是最头疼的,她咬着笔杆子,怎么也想象不出“哆啦阿蒙”这四个字怎么写,算了……去找那两个姐姐去,她们一定会知道这个倭人的故事。
不过她前脚才刚走,后头就有问声。
“灵儿你去哪儿?过会儿先生还要考校我们唱那首哆啦阿蒙呢……”
“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回来!”女孩儿已经走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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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的,在那西面的实验斋里,正拿着瓷棒搅稀溶液的李清照却是拿苏进打趣,“为老不尊”可能有些夸张。但一句“不是好人”……是免不了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不知道这苏进口里的故事都是哪儿听来的,什么倭人制造出来的一只猫形机器。会哭会闹会说人话、但是怕老鼠,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自己是从未听过倭人那儿有那怕老鼠的猫。
“店家你看……”她忽然从窗口看到江灵儿那女娃又往阁楼那头跑,还真有些好奇了,“老是见那丫头往那阁楼跑,你也不关心关心你学生到底在做什么?”
“他们这么大了,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就没必要去惨活了……”旁边半举着试管溶液观察,那口罩下的脸,完全看不出来到底在想些什么。反正李清照是对他完全没辙了,这人果然不是做老师的料。正当她心里这么吐槽着,耳边却传来书生极为苛刻的声音,很突然的一下。
就只有简单的两个字。但可以感觉到内中的笃定与不可置疑。
“出去。”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生气了?
不过扭头待看到他人后。才知道这家伙压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儿。只见口罩下的苏进极为谨慎的把猪肠吸管插入绿矾油里吸溶液,手底下盛放着一个水盆,里边装有冰块水和瓷杯,瓷杯里盛着浓硝水。而眼下,他是要制备混合酸了。
“出去。”
到也是言简意赅。
因为之前已经约法三章了,所以李清照也没有在这上面坚持什么,搁下东西就出了外面廊道口坐着。午后的阳光从瓦檐口斜过来,打在她青葱的发梢上。亮盈盈的泛着光泽。
她扭头瞥了眼屋内,轻摇着头、将口罩揭了下来透气。
等了好一阵儿。里面还没有动静传来,不过绿茵场上却十分显眼的一个女孩儿横穿了过来,只是看她举止、似乎并没有前几次那么欢乐,还低着头看鞋走路。这模样……却是让李家娘子倍感兴趣。
“灵儿!过来姐姐这儿……”
她招手过去,若是换作以前,怕是这小姑娘老早跑掉了。不过由于今天给他们分菜的缘故,所以那小姑娘也是很听话的过了来。
“跟姐姐说说,这些天下午到那儿阁楼做什么?”
女孩儿真的很扭捏,在李家娘子好生磨了一阵儿后才附耳小声的说了出来,结果自然是引得李清照一阵乐呵。
“拿来姐姐瞧瞧。”,“哦……”把书递过去,“可是阁楼里的姐姐说明天就搬走了。”
“是吗?是被楼下蹴鞠吵的吗?”李清照手上正翻着这本稚嫩至极的小人书,虽然用笔直白、词句简单,但它确实把故事说圆了,而且字里行间那种稚气和幽默,真的给人一种……一种很奇怪的温暖。什么白雪公主、海的女儿,是不是也能勾起一丝她儿时对于未来的期翼……
耳边,还有小姑娘的稚话,讲述这些故事的来源,或者她去阁楼求学问道的不易,说得多了、也就熟络了,也就干脆和李清照并坐在旧木廊阶上,仰着下巴说着嘻嘻的话。
“先生真的好厉害呢~~”她说,“我们特别喜欢听先生讲故事,我弟弟也喜欢,而且我弟弟好笨的,竟然真的信了,每天晚上跟娘亲抢着擦油灯,要么就是对着柴门喊芝麻开门……咯咯咯~~~~”
女孩儿笑得眉睫都蜷了起来,“…阿拉丁的神灯怎么可能会是我家这种油灯,它应该是酒壶样子的,要有个大肚子……”她还比划着大小,“不然里面怎么可能装得下灯神,而且先生说了,京师现在没得卖,只有乘着大船一直往西面去才能找到,我弟弟太笨了……咯咯咯~~~”
看女孩儿的笑,似乎能融化在阳光里。
使得她心中微微的感触起来,真是纯真的心呢……似乎都不忍去破坏这样一份美感,就让它慢慢芳谢于春天里。而自己脑海中、却是不断的徘徊着“先生说了,京师没得卖”,这句话让她小小的怔了会儿,直到刺眼的酥阳映进眼帘时,才让她醒转过来。
这书生……她回头望了眼,虽然是个“不学有术”的商人,但是……她偏了偏脑袋后、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还真是个好人。
少女心中笃定了一些想法后,就很难再去动摇她。早慧的她对于有些事、有些人,都有了较为深刻的认知,或许正是因为自身才识拔众的原因。是故对于人的才学、家世,反而看的轻薄一些,所以了……哪怕苏进只是个商人,也没什么大才,但她也不会因此而戴上有色眼镜。
是个好人……就好。
不过此时这个她已经打上好人卡的人、却是灰头土脸的扶着门框逃出来。
“嘭——”一声响,黑烟从门窗涌了出来,还带出个脸颊敷黑的书生。“咳咳……”他扶着门框喘气,已经不用多说了……
操作失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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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之下,琉璃般的光斑印在旧木桑道上。两边莲花扶柱,燕窝石心,还有只瓦雀停在了抱头梁上捋着羽毛。
还好用剂不多,也就把实验器材炸毁了。人倒是没什么大碍。
一盆黑水被倒在了旁边。然后脸巾挂在盆沿上晾干。
对于实验的事情,李清照倒没有多说,除了揶揄了句店家不学无术外,倒也没有再去调侃,毕竟这些事情……还是挺让人受挫的。
“对了,这是你学生给你立的功德簿?”
她把手上那本故事书递给他,“我说你这先生做的可一点不称职,你的学生不识字。还得巴巴的跑到阁楼问人家,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才让人家把这不识得字补全,你说这丫头多不容易……”她说着还把边上衣衫陈旧的女娃抱过肩来。
“嗯?”
苏进理好衣襟,疑惑之下翻了翻这书……入眼的,可真是龟跑的字体。轻笑了下后、把书搁下,问女娃子。
“你写的?”
女娃把脑袋缩进李清照怀里,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听到女娃肯定的回应,苏进则是慢慢点头说,“既然写都写了……那就印出来吧,反正这文字简单,量也不多,你们活字学了也有段时间了,就当作实习了…”、“到时候印上一百本,在铺里卖。”
听苏进这么说,旁边却是笑了,“我说店家,你别逮本书就一百册的印,即便现在你只卖九贯钱,但还是不便宜,别到时候可别有人提着砖头来拍你这大奸商咯。”
苏进想了想,以这本书来说,“也是……”、“那这本就当做特价,一文钱处理了。”
“一文钱?你还不如白送呢?”
“这可不行,原则问题,再说还得给这些小家伙留点糖钱。”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
“……”
她真有些摸不透这书生的想法,不过既然他要大出血一番,那自己可就要顺水推舟一把了,“那这书你起什么名字?”她把生眼下,“这可都是不相关联的故事,而且又是云里雾里的人名地名,虽然有些意思、但不适合装订成一本卖。”
苏进笑着拿过书,“谁说不能?”
他从怀里掏出铅笔“唰唰唰”的就在封面上留下四字,往少女身上一推,“这不就成了。”收笔,入袖。
李清照一蹙眉,呃……摆弄了下书。
东京夜谭?
只能说、这字挺有骨感的。
……
这事儿暂且不去说它,反正也都是闲来无事间的调侃,等说累了,就让小女孩先回去排活字,而他们就比较正儿八经的交论一些实验上的事情。李清照对于化学上的东西确实不清楚,所以也是难得的当了回儿听众,在得知实验已经到了关键时期时,眼睛明显要比以前要亮一些。
“店家确定你说的那硅藻土盛藏于江浙地域?”
“嗯……”苏进点了点头,并且在他随手涂鸦的简易地图上画标记,“这几块地方储藏比较丰富,而且又近于地表,便于采集,你可以让你二兄在军器监报备项目,然后自己先下去实地勘察一番,这毕竟是个长远项目,还是自己做比较稳妥一些。”
“这样啊……”身边喃喃点头,“那我回去和我二兄商议一下。”
苏进瞥了眼身边,不禁莞尔,“你和你二兄感情很好?”
“还、还好吧……”她有些不自然,“反正,他是我二兄就是了。”
每个人都有些不想告知于人的秘密和心路历程,所以也没有必要像狗仔一样去刨根问底。苏进装了个糊涂、就这么跳过这个话题,而身边的少女也是给了个感谢的眼神,她确实不喜欢别人像情圣一样关心她的**问题,即便她是一个外向而又阳光的女孩。
“对了。”
她想起了过两天清明有约,“店家,清明那天我有些私事,所以就不来了,这边事先跟你打个招呼。”
“哦……这样啊,也没什么,清明那天我正好要去大夫那解这纱布,以后实验就可以靠自己了,你来不来……倒也无关紧要。”
呃……无关紧要?
这种说辞怎么听都觉得别扭,但又不得不承认、目前她在这里确实扮演着这种尴尬的角色,再要是等苏进手好了,那自己可能连这酱油都打不上。
呵~~
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来……店家清明要做什么?还在书院呆着吗?”她本来还想着要是苏进没什么活动,就推荐他去城外那些踏青会转转,毕竟文人才俊多……总比一天到晚埋头在实验室里有趣。可不想身边的家伙倒是回答的干脆利落,一下就把她的后话堵上了。
“上坟,看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