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家使唤得动商博的人不止容瑾一个,不是他。”笙歌看着赵佳铭坚定道。
不是她偏袒容瑾,在情感方面,她向来都是理智稍胜一筹。
她所认识的容瑾,虽然阴狠,但却不是卑鄙之人。
说好给她时间考虑,他便不会动赵氏。
何况,他现在人在英国,手再长但也有所不及。
所以,不是她的罪名,她不背偿。
想至此,笙歌冷了声音:“赵先生,请你跟说实话,是谁让你这么误导我的?”
赵佳铭眸光闪了闪,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扯唇苦笑:“容氏施压是事实,但的确不是因为你,抱歉。”
笙歌心底一凉,已经猜到那人是谁。
这半年来,她因为黎臻对她的隐瞒,与他并没有给过好脸色,但是心底终究是窃喜的。
本以为死去五年的哥哥死而复生,怎么不让她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她却有种从头顶凉到脚底的感觉。
现今的黎臻已不是当年的顾如归,他改变的不仅仅是那张脸,而是他这个人。
以前,她犯错的时候,顾如归会呵斥她会责骂她,但却从来不会算计她。
而黎臻,从顾氏的股份开始,步步为营,直到一手夺回顾氏。
他夺回顾氏她不反对,因为在她看来这本就属于大哥的东西。
但是这样满腹机诡的大哥让她觉得很可怕,而在容瑾方面,他更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
他说容瑾不适合她,她承认,她和容瑾两个的性格太像,硬碰硬,总会有一方要受伤。
但事已至此,他反对地理由又如此捉襟见肘,是不是显得太奇怪些?
哥,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你千方百计阻止我接近他,甚至拿婚姻做交易?
笙歌不能理解,也不能苟同他的做法。
这半年来,她一直在逃避,孩子的事情,容瑾的事情,还有大哥的事情。
她把自己活成了秦歌的样子,只因为过去的一切对她而言太过难以承受,以前母亲在世的时候总说,她太固执,爱钻牛角尖,终会伤人伤己。
而失去孩子的瞬间她终于尝到了这种的滋味,太痛了。
她排斥容瑾,何尝不是因为自己的怯弱。
六年前,她那样爱过顾如年,爱得绚烈,可是最终遍体鳞伤,于是她在心底给自己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
以至于后来爱上容瑾的时候,浑身戒备,如履薄冰,她对他的信任太薄弱了,所以只要别人轻轻一挑拨就碎。
说到底,都是自作孽。
但这是她和容瑾二人之间的事,别人无权干涉,就算是大哥,也不行。
笙歌嗤笑一声,看向赵佳铭,话语里终究留了几分情面:“赵先生,对我来说,婚姻是件大事,不能拿来交易。”
她的态度他已经明了,所以无需多言,赵佳铭起身告辞:“秦小姐,我也不乐意这样,但是有时候人必须向现实屈服,我也一样,我爱秋秋,但我还有责任,所以打扰了。”
笙歌盯着他离去的方向,拧紧了眉心。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钟,伦敦还是凌晨三点。
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口袋。
提步打算朝病房走的时候,却不期然地看到商博。
商博朝她颔了颌首:“顾医生,董事长想见你一面。”
容老爷子?
笙歌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到容老爷子。
容老爷子看到她的时候震惊了片刻,她自嘲地想,能让一个在商场上叱咤半身的老人露出这种神色,也算是一种成就。
容老爷子嗜茶,从商场上退居幕后之后,每天做的事情无非不外乎喂喂鸟,煮煮茶。
所以他约见笙歌的地方是在一间茶室。
他朝她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笙歌在蒲团上跪好,才客气地开口:“容老爷,你好。”
容老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审问般的语气开口:“顾笙歌?”
“我是。”
“你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到的一样,但是阿瑾却不像当初那样,你可知道,他已经接掌了容氏?”
笙歌接过他递来的茶杯,致谢:“知道。”
容老爷子意味深长一笑:“顾笙歌,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会影响阿瑾,而事实证明是我对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答应接下容家的摊子吗?”
她握着茶杯的手心一颤。
容老爷子看见她的动作,眉心划过一丝凛冽的光芒:“我知道你很聪明,所以大概也猜得七七八八了。半年前,他答应我的要求他接掌容家,条件是他所做的事情我不再过问,所以我放任他自损元气摧毁顾氏,逼出你。顾笙歌,其实从某些层面,我还是愿意接受你这个孙媳妇,毕竟你聪明自持,能在事物上帮助阿瑾很多,但是你的性格太刚烈了,你若是真死了也就罢了,但是既然你还活着,我就不会放任你和阿瑾继续纠缠,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毁了他。”
他的话语很有压迫性,目的就是为了让笙歌知难而退。
可偏偏笙歌就是那种软硬不吃的人,她抿了口茶,压下心中不悦的情绪:“容老子,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废了手的那个人是我,出车祸的那个人也是我,而不是你的孙子容瑾。你这罪名有点重,无缘无故扣在我头上,我觉得不能承受。”
容老爷半生身居高位,何曾被人这么忤逆过,他冷声道:“你别以为阿瑾瞒得好,我就什么都不知道,顾笙歌,你杀人未遂,你还有抑郁症,你觉得这样的你还配得上阿瑾吗?”
话落,笙歌的脸色一白。
她把杯子缓缓放下,看向他一字一顿开口:“容老爷,我敬重你是长辈,所以从刚才进门到现在我都是客客气气,但是身为长辈,你不觉得刚才的一番话过于刻薄吗?其一,我和容瑾之间从来不是我纠缠他,其二,我没有杀人,我是有抑郁症,但是这犯罪吗?”
说罢,毫不犹豫起身:“容老爷,话不投机半句多,我看我们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顾笙歌,怎么说你都和容瑾夫妻一场,这就是你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容老爷子的脸色已是铁青。
连续被两个女娃挑衅,他的忍耐力已经达到了极致。
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纵使已是满腔怒火,他还是没有失态,只是握着茶杯的手隐隐发颤,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青瓷杯握碎。
笙歌朝他微微福身后,缓缓开口:“容老爷,在我看来,人和人之间的尊重是互相的,要我尊重你,那么你也必须尊重我,但是你刚才的那番话对我的人格已经造成了污蔑,我是有污点,但这并代表我就必须被践踏。笙歌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品茶了。”
她的脚步顿了顿:“哦,对了,建议普洱用九十摄氏度以上的水冲泡,时间不宜过长,这样口感才能达到最佳。”
笙歌再不迟疑,转身离去。
商博迎上来:“顾医生,我送你回医院吧?”
笙歌看向他:“商助理,容氏最近是不是在故意打压赵氏,是因为什么?”
商博显然讶异她会提此疑问,他面露难色:“抱歉,这是商业机密,我不方便透露。”
“没关系。”
她并不是非要知道些什么,但从商博的反应上,她可以看出这并不是容瑾所授意的。
足矣。
“你不用送我,我自己打车回医院。”
商博看着笙歌离去,才转身回了茶室。
容老爷看见他,招呼他坐下:“商博,看看我泡得茶怎么样?”
商博一愣,容老爷在他眼里一直是个严肃的老头,何曾这么和蔼可亲过?这让他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怎么样?”
商博不经常喝茶,但好茶就是好茶,入喉醇香,苦涩间带着甘甜,一杯茶水下去,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容老爷子犹疑地看着他。
他脊背一直:“很好,董事长的茶艺出神入化。”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商博更是将这句话直接贯彻到了极致。
话落,容老爷的眸光闪了闪:“赵氏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找上顾氏了,应该撑不了几天。”
“这件事一点风声都不能透露给阿瑾,记住了吗?”他厉声道。
商博浑身一凛,点了点头。
***
这是笙歌半年后第一次去顾氏。
四周有不住打量的目光,因为在众人眼里顾笙歌已然死去,而这些人之中,不乏见过她的人。
她的出现几乎让顾氏炸开了锅。
笙歌没有半分停留,直接往黎臻的办公室走去。
方伟看到她的时候亦是诧异,他拦住她:“笙歌小姐,老板在开会。”
她看了眼会议室的方向:“多久能结束?”
“应该还要半个小时左右。”
“那我在办公室等他。”
“笙歌小姐,老板开完会后,要去见建明的王总,晚上还安排了饭局……”
笙歌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所以,他只是没空见我对不对?”
方伟语塞。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黎臻领着一群高层走出,看见她的时候眉头蹙紧:“你怎么跑公司来了?”
“燃燃在哪里?”
黎臻向身边的副总交待了几句,让那些高层各回各位,目光瞥向一旁呆怔的秘书:“倒杯绿茶进来。”
说罢,阔步朝总裁办公室走去。
笙歌紧随其后。
“黎臻,你告诉我,燃燃在哪里?”笙歌看着他的背影,冷声开口。
今天她不过回家换了身衣服,再回医院的时候却被护士告知秦燃已经转院,她连忙给黎臻打电话,可是他的电话怎么都打不通。
笙歌不是傻子,不用多想就知道燃燃转院的事情是他做的。
她找不到他,只能亲自来顾氏,即使她很不想来这里。
黎臻不以为然地落座:“我给他换了一个更好的住院环境。”
她只觉得怒火中烧,“你有病是不是?燃燃刚做完手术没多久,你这样换来换去,有没有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
黎臻缓缓抬起头,不以为然:“只是收养的孩子,我要是把他送回二李村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何况我只是给他换了家更好的医院。”
笙歌吸了口气,沉沉道:“黎臻,你想用我对燃燃的愧疚逼我嫁给赵佳铭?你休想,燃燃跟我非亲非故,你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你何苦来质问我?”黎臻扯了扯唇角,他赌的不是燃燃对笙歌的意义,他赌的是她那颗医者仁心。
笙歌气急败坏,秦燃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一般,如今刚做完手术还在观察期,怎么经得起这样折腾?
“哥,给我一个理由,给我一个你排斥容瑾的理由。”
黎臻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一样的东西丢到她面前:“你自己看。”
---题外话---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