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玲和李顺喜面对杨楠楠一副执着和固执的样子,都无奈地摇摇头,随即向郭浩东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郭浩东很快从忧伤中摆脱出来,因为要扞卫一个男人的风度和尊严,于是端起酒杯向大家一举:“为了我们这次愉快的旅行干杯。”
桂玲和李顺喜交换一下眼神后,也相继举起了更强的酒杯。
杨楠楠也同样举起来:“为了我们离别的聚会,干杯!”
等他们回到冀东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种了。郭浩东把桂玲和李顺喜送回他们的出租房后,就径直把车开回了家里。
不过,他把汽车停好后,并没有先下车,而是问身边的杨楠楠:“你真想好跟我离婚了吗?”
杨楠楠迟疑一下,终于点点头:“嗯。”
郭浩东思索一下,然后表示:“那我今天就和我妈搬出去。”
杨楠楠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家都是你爸爸为你留下的。我们既然要离婚了,这里应该属于你一个人的。”
“那你们去哪住?”
“我妈不想回原来的家了,我就在外面暂时租套房子吧。”
“不行!”杨楠楠立即摇头,“我已经把她当作我的亲妈妈了,岂能让她搬走?再说,我很快就出国了,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郭浩东苦笑道:“可我们不能住在你的房子里呀。”
“它不是我的,而是我爸爸的。”
“这跟你的又有什么区别?你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你错了。他还有一个女儿呢。”
“你想把它留给兰兰?”
“嗯。兰兰姐是爸爸和妈妈共同的女儿。而且,兰兰姐还从没从爸爸那里获得什么。她就快学成回来了,可国内已经没有她的家了。她必须有一个栖身之处。所以,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既然妈妈是她的生母,理当替女儿保管这套房子。而你虽然不能娶兰兰姐了,但也是她的亲哥哥,也有照顾她的责任。所以,你和妈妈都不能搬走。”
郭浩东听了杨楠楠一番,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才凝视着杨楠楠:“楠楠,你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善良女孩。如果把这一切都给了别人,就把自己置身于一无所有的地步了。”
杨楠楠淡然一笑:“我要从零开始生活,对于眼前的这一切都已经看淡了。”
郭浩东只好点点头:“那好吧,我们上去吧。”
他俩上去跟李素琴打了招呼后,杨楠楠就借故回到卧室了,把空间和时间都留给了客厅里的母子俩。
李素琴一看儿子的表情很肃然,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郭浩东知道杨楠楠是给自己对老妈汇报情况的机会,但也不得不按照她的意图去做,便把杨楠楠提出离婚的事情,对老妈讲述一遍。
“不行。”李素琴脸色苍白地否决道,“我们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郭浩东苦笑道:“这个丫头心意已决,就连您也劝阻不了的。”
李素琴凛然道:“我目前虽然停职了,但还是民政局的局长。只要我一句话,她想辞职和离婚都办不到。”
郭浩东赶紧提醒:“妈,您如果利用权力去干涉她,不仅会让她反感,更会让她伤心。因为她会认为自己的命运一直在别人的左右下,自己对自己的人生并没有决定权。”
李素琴黯然道:“可如果让她自己决定,就恐怕她让彻底脱离了咱俩的庇护呀。”
郭浩东神情凝重道:“她已经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庇护了。尤其她老爸的去世,已经让她在痛苦中学会了自立和坚强。我们就尊重她的意见吧。”
李素琴心里一沉,不由抽泣道:“浩东··难道···你想放弃楠楠不成吗?”
郭浩东摇摇头:“我必须给她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但这不等于放弃。我曾经自以为是,想设计自己的人生,可是,事情真正的发展却往往事与愿违。所以,我现在必须要学会顺其自然。”
李素琴凄然道:“傻孩子,楠楠目前犯傻,你就跟着她胡来。”
郭浩东苦笑道:“妈,我知道自己目前正在做什么,不管楠楠为自己的命运做出怎么的安排,我都必须尊重她的决定。这就是爱她的最好表达。”
“可是···她会离开我们的。”
郭浩东表情凝重道:“有人说,有一种爱叫放手。现在这句话正好适合我。但是,放手确实需要一种勇气。因为它会给放手者带来难以估量的阵痛。我既然是一个男人,就该接受这样的残酷。”
李素琴心情的沮丧是难以言表的,实在跟儿子无法沟通了,就一转身奔进了杨楠楠的房间。
杨楠楠已经知道婆婆是一道不好逾越的难关,已经坐在床上等候她了。
李素琴一看她心安理得的样子,不由嗔怒道:“楠楠,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难道非要这个家散了不成吗?”
杨楠楠则显得很平静:“妈妈,我以后不是您的儿媳妇,从兰兰姐那里论,您就是我的亲妈了。难道您非要留在女儿,就是给女儿幸福吗?”
李素琴摇摇头:“我不仅仅要把你当作女儿,更想让你当作我的儿媳妇。我和浩东都需要你呀。”
杨楠楠苦笑道:“您需要我,是因为我爸爸的嘱托,也是对他的怀念;浩东哥需要我,也是因为我爸爸的嘱托,更是为了他自以为对我的愧疚。可是,您们为什么不考虑我的感受呢?我目前需要去一个崭新的空间去重新开始我的人生。难得我就该一直活在您们的束缚里,没有一点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吗?”
李素琴心里一震,立即想起了儿子刚才那番话。她立即明白,自己再执意挽留儿媳妇,就是彻底伤害了她的自尊。
李素琴这时不好再劝儿媳妇什么了,但难以内心的失落,不由掩面而泣。
杨楠楠心里一酸,立即扑过去,跟婆婆抱成了一团。
“楠楠···妈妈舍不得你走呀···求你留下来···”
“妈妈,我知道您是为我担忧。俗话说,女行千里母担忧。不过,我请您放心,自己一定会在外面活出一个样子来。以后回国探望您和浩东哥的机会多得是。再说,兰兰姐很快就回国了。您不再缺少女儿。”
“楠楠,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取代不了你。我真的想亲眼目睹你的幸福。”
“这个好办。等我出国安定下来,就接您出国生活一段时期。我们母女好好聚一聚。”
“楠楠,那个男人真靠得住吗?”
“妈妈,他是否靠得住,并不重要了。我已经受过男人伤害了,就决不会受第二次。因为我不会把全部赌注都压在他的身上。我会独立自主地把握自己的命运。”
李素琴无奈,只好点头:“那好吧,你既然执意要走,我就尊重你的意见。但你要记住,无论自己走多远,都别忘了这个家···”
杨楠楠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点点头。
第二天,杨楠楠穿戴整齐,郭浩东也是如此,他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李素琴心里无法过这道坎,就躲在卧室里抹眼泪,不忍心送他俩出门。
“浩东哥,我们该走了。”杨楠楠终于鼓起了勇气。
郭浩东点点头,并打开了房门,示意她先走。
杨楠楠犹豫一下,还是勇敢地向门外迈出了脚步。
当他俩从民政局出来时,杨楠楠手捧着离婚证,不由百感交集道:“浩东哥,想当初咱俩的结婚证不需要我们本人去领取。可半年多之后,我们还是要一起亲自来一趟。”
郭浩东黯淡苦笑:“可惜我们是来领离婚证的。”
杨楠楠不禁感叹:“既然结婚证领得不符合程序,更违背我们的心愿,那它终究会保不住的。”
郭浩东感慨道:“你讲得也许有道理。但愿我们今后能勇敢地决定自己的命运。”
杨楠楠这时看了一眼时间,便向郭浩东请求道:“浩东哥,你带送我去机场吗?”
“你要亲自去接道格拉德?”
杨楠楠点点头:“他也是你的同学。难道你不该去接他吗?”
郭浩东反问:“你觉得我会热情欢迎他来吗?”
杨楠楠沉默一会,才郑重道:“浩东哥,请不要把咱俩的分手归咎于他。其实,他并没有影响咱俩的关系。”
“这我清楚,我目前的失败都是被自己打败的。”
“浩东哥,你并没有失败。虽然,在短暂的时间里你会产生一些感情上的失落。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振作起来的。因为你不会输掉自己的整个人生。”
郭浩东点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可我只有把曾经输掉的东西再赢回来,才会感觉幸福。”
杨楠楠这时停住脚步,并深情地凝视着他:“浩东哥,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在爱情的道路上不要过于执着,要学会适时的拐弯。李大哥就是你的榜样。他虽然失去了兰兰姐,但重新获得一片湛蓝的天空。人的一生也许就是这样,当你认为注定的缘分,往往却无法走在一起。而你,虽然失去过兰兰姐,目前也失去了我。但你真要把爱情领悟透了,那么,属于你的正在爱情也许正向你招手呢。”
“楠楠,可是我的感情就像走进了死胡同了,除了你,恐怕再也爱不上别人了。而且,恐怕也没有别的女孩能够在短暂的分别时,不辞辛苦地发信息,把内心感想与我分享。”
杨楠楠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在地震灾区时,每天晚上对他的思念,心里又不觉一酸。不过,她勉强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而是淡淡地朗诵一句诗:“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趁郭浩东一愣时,她又朗声道:“浩东哥,咱们中国是礼仪之邦。道格拉德对你来说,并不是情@敌,而是远方来的客人。我希望你在他的面前,能够拿出中国男人的应有的风度来。”
郭浩东矜持一下,随即点点头:“好吧,我陪你去机场接他!”
郭浩东开车到达几百里外的机场时,正好到了中午,距离美洲飞来的航班时间已经很近了。
杨楠楠这时向郭浩东征询:“我接他时,是不是应该拿一束鲜花?”
杨楠楠的话,又让郭浩东回想起自己带着杨楠楠去美洲时,发现陈兰兰一身盛装,手捧鲜花在接站口迎接自己的情景。他对当时陈兰兰的表情由喜悦的转化为了悲伤依旧记忆犹新。
他回忆到这里,便淡淡回一句:“只要你爱他,就买一束。鲜花是代表最真挚,而不是虚伪的客套。”
“那我就买一束吧。不过我身上没钱。”
郭浩东无奈,只好掏出自己的钱夹。
杨楠楠一看他要给自己拿钱,便立即表示:“我的腿走累了。你去帮我买吧?”
“好吧。你就在这儿等我。”郭浩东欣然奔向了出口。
过了一会,他便捧着一素鲜花回来了。
杨楠楠从他的手里接过鲜花一看,不由秀眉一蹙。
郭浩东赶紧解释:“不好意思,目前不是鲜花的旺季,鲜花店里并没有新鲜的鲜花,只有一些枯萎的过时花。”
杨楠楠苦笑道:“那好吧,其实这只是摆摆样子罢了。”
郭浩东一看顺利应付过去了,心里终于寻找到一点平衡。这束花其实是他从垃圾桶里找到的,是人家丢弃的鲜花。虽然杨楠楠要求他拿出所谓的中国男人风度,但他并做不到,希望这束被丢弃的鲜花能给那个道格拉德带来一种晦气。
道格拉德终于出现在出站口了,当从接站的人群中发现杨楠楠时,不由兴奋地摆手。
郭浩东冷眼观察一下这个春风满面的家伙,心里不由感叹,当初是自己撮合道格拉德讨好楠楠的。如今自己必须吞下自己酿的苦酒。
“浩东同学也亲自来接我了?真是令我万分荣幸!”道格拉德先大方地向郭浩东伸出了大手。
郭浩东在杨楠楠注视下,勉强露出笑脸:“您太客气了。我早就期待您能来中国做客了,现在正式欢迎您。”
道格拉德含笑称谢,随即把目光和热情都转移到了杨楠楠身上。
杨楠楠不得不伸出小手跟他相握,也同样呈现一副笑脸应酬着道格拉德的热情,并把手里那束鲜花递到了他的手里。
道格拉德欣然接过鲜花,不由赞叹道:“这花真美,但它再美也比不上楠楠小姐的倾国倾城的容貌。咱们半年多不见了,你长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杨楠楠听了对方殷勤地夸赞,不由苦笑道:“您真会说话。我回国这半年多,真是经历太多的事情。跟咱俩第一次见面相比,只有沧桑和憔悴,哪里会越来越漂亮?”
道格拉德哈哈笑道:“我知道楠楠小姐这半年多经历了很多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我还是感觉您愈发光彩照人。这也许就应了您们中国一句俗话‘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当郭浩东从他的嘴里听到楠楠在这半年多经历难以想象的痛苦时,几乎要恼羞成怒了,刚想发作,却被杨楠楠抢了话头:“道格拉德先生,谢谢您不嫌弃我,并万里迢迢赶来接我,对我的情意真是天地昭昭。我相信,因为您的爱,会让我迅速从痛苦的阴霾中解脱出来。”
杨楠楠的话就像一阵巴掌,抽得郭浩东面红耳赤,而且那颗几乎破碎的心,又像被狠狠捅上了一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目前他的感受只有懊悔。唉,自己之前还想大度地谅解她的过失呢,可人家根本不能原谅自己的欺骗。
正当他处于极度痛苦的思索时,却被杨楠楠打断了:“浩东哥,您要在哪为道格拉德先生接风洗尘?”
郭浩东只好憋住胸中的怨气,勉强地一笑:“我们现在机场附近的餐厅凑合一顿吧。”
杨楠楠嗔怪道:“什么叫凑合呀?你真不会说话。”
道格拉德则不以为然:“我跟浩东同学可是最好的朋友,彼此间没有那么多的客套,浩东同学在哪请我吃饭都可以。我现在客随主便,不会有任何计较的。”
郭浩东微笑中带着一丝杀气,故意加重手劲拍了对方肩膀一下:“哈哈,道格拉德说得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道格拉德虽然被郭浩东拍得很痛,但勉强咧嘴笑了笑。
杨楠楠和道格拉德当被郭浩东领进机场附近一家餐厅时,杨楠楠突然有些触景生情,因为这家餐厅就是当初杨崇启接她、郭浩东以及李素琴回国接风的那家餐厅。
此时,当初一幕幕情景又呈现在她的眼前,令她感慨万分。
再说陈兰兰伤心离开道格拉德之后,又于心不甘,装病在学校的宿舍里躺了两天之后,又忍不住拨打道格拉德的手机。可是,对方没有接她的电话。当天傍晚,她无法入眠,就去了道格拉德的出租房。不料,那里居然没有人。她只好返回了学校,并且直奔道格拉德的宿舍。
她在宿舍外面居然遇到了鲁瑟夫,也就是当初陪同郭浩东等人去阿迈尔山探险的同学之一。她知道对方跟道格拉德是室友,立即向他打听:“鲁瑟夫同学,请问道格拉德在吗?”
不料,鲁瑟夫竟然回答:“他已经去中国接楠楠小姐了,难道没告诉您吗?”
陈兰兰一听,顿时呆若木鸡。
当她带着一副极度失落的表情返回宿舍时,已经是深夜了。
道格拉德终于抛弃她了。她如今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内心的伤痛难以抚平,在极度愤怒之下,拨通了杨楠楠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