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规共有二十五条,李云青高声朗读。
“男子终身不能纳妾,四十岁无子方能有通房,违者逐出家门。”
“女子终身不能与人为妾,不能与人共侍一夫,违者家谱除名。”
“男子未经长辈允许进入青楼吃花酒夜不归宿,初犯军棍三十,二次犯打断左腿,再犯逐出家门。”
长安各规都有家规,就连潭州、浏阳县的富贵人家都有家规。一个家族、一个家能否兴旺,家规尤为重要。
李家人口虽少,然一门三侯三县主,家产、奴仆众多,必须要有家规。
李炳立的家规比寻常家族更严,还特意立规男子不能纳妾、花天酒地沉迷女色,女子不能做妾。
曲氏未出嫁之前,曾熟背曲族的族规,至今都记得。两相对比,自是李家家规严厉的多。她知道李炳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
贺氏听了心里连连叫好。有了家规,李家人人都会自律,给下人树立了榜样。她定会好好管着整个李府,守住公公用命换来的富贵。
李炳一直观察众人神色,待李云青念完,问道:“你们可有异议?”
众人异口同声道:“没有。”
李炳携了曲氏的手往出走,柔声道:“珠娘,你为咱们家操了二十几年的心,从明个起家里的事就交给青郎的娘怡娘管着。”
曲氏满脸笑容,应道:“炳哥,我都听你的。”
李炳高声道:“明年怡娘生了小郎,你就帮她带带。”
“那是。我最喜欢带孙子孙女。”曲氏笑着与李炳走出偏厅。
李去病朝李老实、贺氏打趣道:“哥哥、嫂嫂,我就等着明年抱小侄儿、小侄女了。”
李老实只是憨笑,见贺氏打开帐本聚精会神瞧看,便让李去病与李云青去歇息,请着李立坐下。
李立不肯坐着,道:“大夫人,这只是总帐本,本分册帐本有一百三十五本,明个我给您送到月轩院如何?”
“好。”贺氏抬头望向李立,道:“劳烦李立这就给下人们知会一声,除去守门巡逻的,其余人二刻钟后到月轩院大厅前。我见她们认个脸,还要问问府里可有着急要办的事。”
李立的独目左眼惊喜光芒一闪而过。
他早就从潭州讯息里得知贺慧淑是个极好的当家主母,今日看来当妹妹的贺氏也不差。
他内心禁不住再一次夸赞老老爷高瞻远瞩,十几年前就能预知今日的富贵,当年就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贺氏救出来变成李家长媳。
贺氏坐上了软轿。李老实脚程快,挥手不上软轿,徒步跟着回到月轩院。
夫妻二人坐在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头吃着茶说着话,目光时而望向厅里的古董、红木家具,想想一日前曲家村的李家,感慨万分。
少时,大厅外头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动静,唯独听不到说话声音,也不见有人好奇莽撞的闯进来。
贺氏心里暗赞下人有规矩。
李立进来禀报得了贺氏允许,这才领着十人进来,将他们的名字身份一一介绍。
贺氏记忆力极好,不满十岁时就能将四书五经倒背如流,记人名跟玩似的。
今个来的一百一十四名下人,李立只是说了一遍,贺氏就全部记下了。
大厅里外都站着人,除去北地来的四个厨子,其余的都是残疾人。
残疾最重的是一个姓王的老花匠,七十二岁高龄,耳聋、独目、独臂,生怕被贺氏、李老实不喜,低着脑袋站在厅外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
贺氏处理完府里的几件急事,特意将王花匠叫到跟前,问了几句,免了他每日早上到月轩院点卯,如有急事,让他直接跟李立说就是。
下人退下之后,贺氏又问了李立一些事,这才与李老实回卧室洗漱歇息。
李老实刚才是亲眼目睹,贺氏见下人虽是坐着,可是直着脖颈跟腰身,今个没有什么事,还说了半个时辰。心里疼惜,柔声道:“怡妹子,你管家真是辛苦。”
“府里的下人几乎都是残人,可是非常的有规矩,远比我想象的好管。”贺氏菀尔,迎上李老实充满柔情的目光,感激道:“今个谢谢你帮我求爹爹。”
她指的是李老实为了贺家血脉的事跪求李炳。
李老实憨笑,柔声道:“这是你最大的心愿,我自是要成全你。”
贺氏将头埋在李老实坚实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稳健的心跳,轻声道:“如今我刚管了家,你还不知当什么差事,等都稳定了,再要个细伢子。”
“好。”李老实自是听贺氏的话。
外头新分给贺氏的两个中年奴婢李愉、李悦见卧室的灯灭了,这才去隔壁房间睡了。
月夜静寂,星光灿烂。
月清院的大门紧闭,走廊烛光闪烁的灯笼在寒冷的冬风里摇摆,主仆歇息的卧室都已熄了灯。
将近子时,独自躺在红木雕花大床的李晶晶睁开眼睛,黑暗里听不到任何动静,这才进入回春药府。
李晶晶抱着站起来人高的红睛白兔玉玉,问道:“玉玉,我爷爷送给我一百亩地。你说说看,我在地里种什么药草好?”
玉玉亲昵的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李晶晶的小肩膀,胡须微动,道:“主人,您仍是种些易活的药草吧。”
李晶晶笑道:“咱们俩的想法不谋而合。”
玉玉激动的道:“主人,告诉您一个好消息,回春药府的回春瓶又有动静了。”
“不知这次回春瓶给我带来什么惊喜。玉玉,我们去瞧瞧。”李晶晶骑着玉玉飞到了山顶,见回春瓶闪放耀眼金光,瓶身五丈处闪放三排三尺长金光闪闪的字,第一排写着“药田山”,第二排写着“药兽山”,第三排写着“药兽药草池”。
玉玉喜道:“主人,回春瓶终于再次出现药兽药草池了。”
如今回春药府已有五座药田山、两座药兽山、一座药兽池,规模是去年的两倍。只是药兔的数量仍未超过四百只。
药兽药草池能养活在水里的药兽药草,包括产珍珠的蚌、大补的黄鳝鳖、产藕莲子的荷花等。
一座药兽药草池能养的药兽药草数量有限。
药兽药草池越多,能养的药兽药草越多,李晶晶与玉玉制的药也就越多。
李晶晶毫不犹豫的道:“我要一座药兽药草池!”
她雪白的小嫩手刚按在“药兽药草池”的池字上面,天空突然间阴暗,整个药府摇晃,轰的一声巨响,在药兽山的旁边又多出一大片面积高达千亩碧水宁静的巨池。
玉玉驮着李晶晶瞬间便飞到这座药兽药草池跟前,喜道:“主人,它比第一块药兽药草池大一倍啊。”
李晶晶站在似湖一样大的巨池边,越发的显得渺小,道:“是吗?我怎么瞧不出来?”
玉玉让李晶晶骑着它,飞到高空,让李晶晶朝下俯视。
李晶晶很是兴奋的大声道:“真的是大一倍。那我能养许多药兽药草。太好了。”
玉玉用耳朵碰碰李晶晶的肩膀,笑道:“主人,上回您说要多养蚌。”
李晶晶握着玉玉能看到红血丝的透明耳朵,高声道:“蚌能产珍珠。我要用珍珠给奶奶、娘、姨做出比羊乳玉肌膏更加好的珍珠冰肌膏,把她们变得更美。”
玉玉按照李晶晶的指令,施法术将第一块药兽药草池的十几种药兽、药草挪到新出的池子。
李晶晶等着玉玉忙完了,便去药兽山、药田山巡视。
“主人,您好些次来了没呆多久就匆匆走了。”
“主人,您瞧小畜种的药草好吗?”
几百只药兔蜂涌而上,将李晶晶与玉玉团团围住。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的主人我终于有了自己的院子,以后只要不去我姨家,整晚都是独自睡觉,可以在药府呆很久。”李晶晶宣布了这件事后,药兔们极为高兴激动。
自从数月前李炳九死一生从北地返回,观察力强心思慎密的何敬焱及武功高强的虎奔军亲兵跟着到了太清观、李家,李晶晶就减少进入回春药府的次数与时间。
如今李晶晶不但可是独自睡一张床,还有了属于自己的卧室、月清院,再也不用时刻担心被人发现回春药府的秘密。
她一一跟药兔拥抱,而后带着玉玉巡视一圈,就去了药室。
玉玉忍不住问道:“主人,你这回能在药府呆多少天啊?”
李晶晶笑道:“就呆个六十天吧。”
玉玉欢喜的道:“主人,我去给您做好吃的。”
一人一兔又过上了以前悠闲而又充实的制药生活,日复一日,丝毫不觉得的时光飞逝。
这一日,李晶晶正在学习《药兽书》,玉玉突然间紧张的叫道:“主人,您亲人已到了您在人世间居住的院子。我送您出去。”
李晶晶眼前一黑,就回到了床上,听到门外李云霄与李欢的说话声,抬头瞅了窗外,天刚蒙蒙亮,赶紧扯了绸缎被子盖住小身子。
李欢不急不慢的道:“二少爷,小姐正在歇息,您要不在厅里先等一下。”
“那好吧。”李云霄见李欢挡在门口不让开,只有点头。
李晶晶怜惜李云霄昨晚受了过继的惊吓,怕他等急了心情不好,这就穿好衣裙,唤了李喜进来把头发梳发,洗漱完毕去了大厅。
李云霄梳着包子头,穿着蓝衣黑裤,白胖的小脸,一双眼睛竟是红肿着,跑过来抱着李晶晶唔唔哭。
李晶晶问道:“你怎么了?”
李云霄泪眼汪汪道:“妹妹,我半夜做了个恶梦,你跟我被过继姓了贺,我吓醒了,原本当时就要过来,可是我的两个奴仆拦着不让,我一直等着天亮了这才回来。”
他以前几乎天天跟贺氏睡。昨个初到侯府就自个睡,再加上昨晚被贺氏的话吓着了,就做了恶梦。
“霄伢子,你都说了是个梦,这不是真的。”李晶晶难得柔声跟李云霄说话,“其实你理解错了啊。娘跟姨说的过继与曲华的过继可不一样呢。”
李云霄泪眼圆瞪,疑惑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李晶晶拍着李云霄的背,道:“曲华的娘过世了,爹娶了他的后娘,后娘虐待他,他过继了住到曲族,与爹断绝关系。”
李云霄点头哭道:“村里人都说曲华命好苦啊。”
李晶晶细细说着,一定要赶紧解开李云霄的心结,道:“咱们的娘与爹身子康健,对咱们也极好,再说了咱们就算过继姓贺,仍是在咱们家里长大,这是本质的区别。”
“我们若是过继了死后就不能埋到李家祖坟了。”李云霄哭声止了,见鼻涕把李晶晶的新衣弄脏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帕子去擦。
“呸!大早上的你说这样的浑话。”李晶晶嗔怪道:“对于我们来说,过继了就是改个姓而已,你仍是我二哥,我还是你妹妹,爷爷奶奶爹娘小叔叔大哥仍像以前那般对我们。”
李云霄听到这里方点头。
李晶晶嘱咐道:“以后娘生了小弟弟,过继姓了贺,小弟弟长大了,你可不要说浑话让他失落伤心。”
李云霄承诺道:“我不会的。”
李晶晶已经起床就不去睡了,拉着李云霄先去月静院,被守院子的下人告诉李炳已去晨练、曲氏仍睡着,就去了月轩院。
龙凤胎在月轩院门口就听见贺氏强压怒火比平时音量高的声音,“我的姐姐只有一个,就是秦国公府嫡二夫人。国公府本家的夫人、贵妾、小妾,我未见过,也未听我姐姐提过,明媒正娶的夫人倒也罢了,上不了台面的贵妾、小妾都打着我姐姐的旗号认我是亲戚,简直是无耻!”
一个中年男子道:“二老爷、二夫人,您们看国公府本家的十二张红白事贴子如何处置?”
贺氏冷声道:“传令下去,以后不要收国公府本家的贴子,他们若有脸再送来,就直接当着送贴人的面退了。”
李云霄小声道:“娘生气了。”
“娘当然生气了,哼,换成是我也会生气。”李晶晶做个手势,让跟在身后的奴婢、奴仆站在原地不要动,又让守门的奴仆不要吭声,拉着李云霄的手悄悄的进去了。
贺氏与李老实穿戴整齐端坐在大厅的主桌,桌上放着一堆被撕毁了红白事贴子。
厅里站着五排人,每排三个,正在轮流禀报着事情。
“二老爷、二夫人,明个是前任湖南道都督的郝大人七十大寿,郝府三日前就送来了贴子,小的打听过别的府送了什么礼物,按照前些天李管家定的标准,备了一份礼物,您瞧瞧可好?”
贺氏仔细端详礼物—湖南道百年一位大画家的一幅字画,道:“虽是退任的官员,也是曾经任过从三品官职,不能怠慢去了。你备的礼物可以用,我们跟老老爷商量了,派合适的人选去寿酒。”
“二老爷、二夫人,朝廷赐给咱们府的军奴已到了五十户,还有一百五十户在路上遇到大雪封山,半月后方能抵达。您们看是否给他们盖房子?”
贺氏望向李立,问道:“可曾派人去接应一下?”
李立摇头,面露愧色。
贺氏正好瞧到李晶晶,便招手让她过来,问道:“晶妹子,你说的那个刘医师道长何时来府里?”
李晶晶眨眨大眼睛,道:“娘,广明子办事您还不知道吗。他昨晚就会派人去给他师侄刘医师带口信,他师侄应该今日就能到。”
贺氏道:“立叔,你派四个奴仆跟着刘医师带些银钱、药去迎接军奴。”又跟刚才禀报此事的奴仆道:“府里不但要给军奴盖房,还得盖得好些,好歹能住了几十年,夏季不能漏雨、冬季不能漏风。”
“请问房子都盖在何处?”
贺氏想想便道:“府里的地都是分散着,你就每隔十里盖几排房子,够住三十户,盖个五处,把这一百五十户都能安置了。”
李老实坐在旁边虽然插不上话,但脸上始终未露一点不耐之色。
贺氏处理好了府里事,大小事情四十五件,前后用了不到半个时辰。
她喝了一口奴婢递过来的茶水,把龙凤胎搂在怀里,柔声问道:“怎地这么早都醒来不睡了,是不是一个人睡着不惯,想奶奶跟娘了?”
李云霄点头。
李晶晶生怕又要过以前的日子,连忙道:“娘,我一个人睡蛮好的啊。”
贺氏笑着摸摸龙凤胎的头发,道:“一起用早饭。霄伢子用过早饭,仍由我来教读书。”
李云霄立刻不满的叫道:“娘,我今个要去书院见朋友啊。”
贺氏摇头,道:“你去了他们都考你学问,你都不会,你就得喊他们哥哥了。”
一会儿,李云青晨练过来了,一家五口就在月轩院用了早饭。
李晶晶原本是要去看军奴,从李立嘴里得知这些人都在盖房子,就改成过几天再去。
她回了月清院给曲义、曲正家写了信,派望莲骑马送去。
午时,李家人与何敬焱正在月静院用午饭,五人骑马急奔至侯府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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