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意识到了小白要做什么,她慌忙出声道:“小白,你不能……”
从小白身上爆发出来的力量震飞了温苒,是有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及时的伸手搭在了她的背后,才让她不至于摔倒在地。
扶住了温苒的人,自然是从始至终都离她最近的那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白衣人。
沈勿沉默着收回了踏出一步的脚,重新站在了温询身后,或许是他的错觉,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似乎是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次来的人不只有登仙府的人,也有其他门派的人。
这里闹出来的动静太大,魔族不久之前才来过,所以当发现了不对劲时,这里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不少人在发现有妖时,都蠢蠢欲动起来。
温询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那位有生命危险的人,可是藏渊谷的大小姐。”
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来,现在那个小树妖正在耗费自己的生命力,试图救回将逝之人的性命,容不得旁人打扰。
于是,他们的目光紧锁在了秋山与叶随的身上,让这两人定然没有机会溜走。
秋山脸上的妖纹非同一般,他与妖界定然有着很深的关联,擒下秋山,自然有好处在。
一时间,在场众人,各有心思。
温苒站稳之后,她又试图顶着迎面而来的狂风往前,“小白!”
有人抓住了她的手,她没能前进一步。
温苒抬头看了过去。
是戴着面具的沈雾,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人会比现在的小白更清楚,她在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如果不是始终抱着坚定的决心,这种以命换命的仪式,根本就无法开始。
狂暴而出的灵气汇聚成风,周围的草木都像是有了感应,疯狂的在风中舞动着枝叶,像是借出了自己的力量,又像是在为自己的同类支持呐喊。
小白的身体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她的双脚成了蔓延进土地里的根,枝叶从争先恐后的从她的身体里跑了出来,眨眼一瞬,她已经没了人形,一棵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巨大化,直至到了参天蔽日的程度,需要被众人仰视的高度,它才停止了生长。
而那个流逝了生命的小姑娘,被枝干紧紧的缠绕在树干上,就如同是她的身体已经被镶嵌在了它的身体里。
秋山知道现在的情况对自己不利,可他没想着逃,而是紧紧的注视着那被束缚在树上的秋水,不由得发出了声音,“它想做什么?”
也许是受伤沉重,叶随只觉得仿若是眼前出现幻觉了,他眨了一下眼,看到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改变,他下意识的笑了一声,“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妖……”
风再起的一瞬,犹如泼洒的墨一般,枝干上的绿叶在刹那间出现。
紧接着,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白色的小花恍若是追逐着月色的光芒,只用了一个瞬间就开了满树。
这旺盛而绚烂的生命力,是如此清晰的浮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很平常的绿叶繁花,在此刻却像是一个灿烂的奇迹,它的新绿是生命的颜色,它绽放的花,胜过了皎洁的月光。
哪怕是各怀心思的人,也不免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可这花开满树的壮观,也不过仅仅只是存在了一刻。
风吹落了满树的花。
花瓣四散飞舞,飘零无依。
温苒伸出了手,一片纯白的花瓣在落入了她的掌心时,连温度也来不及感受,便消失不见。
发芽,生长,开花,凋零……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小白度过的是自己的一生。
唯一的一朵完整的白色小花,轻轻的落在了枝叶缠绕着的女孩的头顶。
比起名贵的由金银玉石所打造的头饰,这朵点缀在女孩黑发间的白色小花,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花都凋零后,树上的绿叶极速褪去了颜色,无情的风吹落了满树的枯叶,这番零落之景,万分悲凉。
一片落叶擦过了女孩的鼻尖,唤醒了沉睡中的人。
秋水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在刹那间温暖了起来,这种温度让她的脸上也恢复了血色。
她缓缓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纷纷落下的枯叶。
这是一种独属于凋零时的凄美。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哭。
叶落光了之后,那只剩下了枯枝的梨树,庞大的身姿也慢慢的枯萎变小,它无法再抓住女孩,环绕着女孩的枝干松开,用了最后一点力气把她平稳的放了下来。
秋水神志恍惚的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的时候,见到的只有枯萎了的树,在月色里化作雨雾一般渐渐的消散。
“小白?”秋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听到了自己那不确定的微哑的嗓音。
一处枝干轻轻的动了动,似乎是在回应她的声音,可是下一个眨眼间,它也被风吹散了。
所有的不确定都成了确定。
秋水那迟钝的情感突然全都爆发了出来,“小白!”
她朝着树干伸出手,什么也没有抓住。
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有关于这只爱哭小树妖的一切,全都消失了。
秋水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哭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她讨厌哭,也讨厌爱哭的人。
偏偏那个爱跟在她身边的小树妖有事没事就要哭一下。
秋水以前对她说过很多不耐烦的话,还曾经想着要把她赶紧嫁出去,别再来缠着自己就好。
然而,真的等到了她不会再来缠着自己的这一天,秋水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最会扫清痕迹的夜风却怎么也吹不干。
缀在发间的那朵白色小花,慢慢的闭合了起来,成了一个小花苞。
温苒是第一个跑过来的人,她蹲在秋水身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是红着眼眶,低着声音唤了一声她的名字,“秋水……”
沈雾便蹲在温苒的身边,他一会儿看看哭泣的秋水,一会儿看看也要掉眼泪的温苒,不解的问:“你们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