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梓酣酣睡着,祝仡失魂落魄地坐在她面前,看着那张肿胀的脸,他不能把她当成腐肉,因为她在呼吸,她笑起来像春日枝头的花儿,她哭起来像月光下流动着露珠的纤纤青草,她绕在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像是绿荫枝头的黄莺儿,她是个鲜活的人......
他杀了太多的人,有刚出生的婴儿,有壮年的男女,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开始他还是良心不安的,总觉得有罪,后来杀得多了,也许是麻木了,也许是真正地认可了自己的使命,他杀人时不再有任何的心理波动,他按照名单,完成任务,回到山洞,读书习练术法,然后再接到名单,再去完成,如此周而复始,就如春秋更替一般自然。
现在杀神即将归位,他的任务也将终结,他是存了心要将自己的生命在任务结束后一起结束的,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她像只花蝴蝶拍打着翅膀横冲直撞闯进了他的生命中,唤醒他内心冰封已久的春光。
正出神,他忽然听到“哧哧”的笑,她醒了,抓了他的手,“你盯着我看了好久了。”
他抬起头,想站起来,被她一把扑倒,她半躺在他怀里,娇嗔道,“抱着我,我还想睡一会儿。”
他一动不敢动,任她双臂环着自己的腰,整个身子躲在他怀里,脸就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呼吸均匀,好似睡着了,他稍稍安心了些,小心翼翼地尝试着,把双手轻轻拢了她的腰肢。
她咧着嘴儿甜甜地笑了,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脖颈儿。她真的很爱很爱他,爱到可以为他献出一切。
那天,她跟往常一样在外面瞎转悠,忽然听到呼救声,却是一只山豹,嘴里衔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浑身血痕累累,面目全非,哀嚎响彻整个山谷。吴梓不顾一切地奔向山豹,张牙舞爪地吓唬着它,想让它吐出嘴里的人,不想那山豹根本不理睬,吴梓急了,捞起一根手臂粗的树干狠狠敲在豹子头上,豹子受惊怒吼,将嘴里的人喷了出去,猛扑向吴梓,吴梓左冲右突,避不开,被它的利齿划破了手臂,巨大的疼痛让她愣在原地,那豹子猛地抬起来向她扑来,她看见半空中那血盆大口如天罗地网将她罩住,她眼睛一闭,只觉得要葬身豹腹。伴随着尖利的一声呼啸,那豹子轰然坠地,将她压倒在地。她尚有意识,觉得自己被一座大山压倒了,不能呼吸。就在她奄奄一息之际,只觉得眼前一亮,身子一轻,一张瘦削如山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俯身低头,拍了拍她的脸,见她睁开了眼,便一言不发拖着豹子走开了。吴梓忙坐起来,看见那男人肩上背着一张弓,背上背着箭囊,猜到是他救了自己。她忙爬起来去追那男人,“你为什么要射死这只山豹?”
男人好似没听见,继续拖着豹子走。
吴梓忙跑到他跟前,伸出手来拦住他,“回答我,你为什么要射杀山豹?”
那男人神色冷清,定定地看着她。她一向被宠着长大的,从来没有人这般不搭理自己,见他不说话,她可就急了,双手捏着他的耳朵,“回答我,为什么要射杀山豹?”
“你想听什么答案?”那男人拽开吴梓,一只手如铁箍一般箍住她的手腕儿。
“真实的答案!”吴梓硬气地盯着男人。
“我看中了这豹皮,”那男人松开了吴梓,将她甩到一旁的草丛中,拖着山豹继续走。
吴梓爬起来追上去,又拦在他身前,“你若是因为救我杀害豹子,我可能会原谅你,可你因为私欲杀害它,我不能原谅你!”
男人盯着她,“我是为了救你杀害了豹子。”
吴梓一愣,微微一笑,“我就知道,看你相貌就不像是滥杀无辜的,既然你救了我,我就原谅你了,现在,我们一起把这豹子埋了吧,虽然它吃人不对,可毕竟,吃人是豹子的天性,所以,我原谅它了,现在我们......”
“我杀的豹子,我来处置,”男人道,“你很吵,离我远点!”
吴梓被最后一句话伤害了自尊,眼泪都几乎流了下来,她跑起来去追那男人,冷不防,草丛中一双手捏住了她的脚,她吓得大喊起来。那男人转身跑了回来,两人往草丛里看,看见一个浑身是血,体无完肤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挣扎着抬起头,“恩人,救命恩人,受我......”
他说着话还极力地爬着跪起来,连连叩头。
“救他!”吴梓对那男人道。
“我不懂医术,”那男人说着就要走。
吴梓一把扯着他,“送他去看医师,留在这里,他会死的。”
男人站着不动,吴梓拖拽着将他拉到被豹子咬伤的那人面前。男子俯身抱起伤者,跟着吴梓去找医师。到了地方,男人放下伤者便走,吴梓要看伤者,没注意到男人已经离开。
第二天,吴梓一大早到那豹子出现的地方等了一天,不见那男人,第三天,第四天,一直等了五天,男人始终没有出现。黄昏时分,吴梓闷闷不乐地往家里走,忽然看见前面一男子穿了山豹皮的马甲背心,吴梓认得那纹路,正是那天的山豹,她忙跑去追那男子,可男子一溜烟儿进了人群,消了踪影。有认识吴梓的问她急慌慌做什么,她便说要追那穿马甲的男人,那人告诉她穿马甲的是祝休。虽然没追上,但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吴梓心里的不快一扫而光。
第二天一大早,吴梓先去看了那被山豹咬伤的人,他长相甚是奇
怪,方形的柚木脸,眼耳口鼻都似雕刻一般,扁平的,虽然样貌怪异,但是从内里透出一股雅致高贵的气质,令人不敢轻视。他的伤已经差不多痊愈了,听闻吴梓要去找那个杀猎豹的男人,他自告奋勇要跟她一起前往谢谢另一位救命恩人。
在进山的途中,那人一路热聊,吴梓才知道这人是媸妍族的族长媸魅,路过祝融部,不幸跌落山崖,差点儿成了山豹的猎物。两人来到当天遇险的地方等了半天,仍不见人。吴梓向人打听着祝休的家在哪里,她决定去他家找人。正往他家的路上走着,迎面碰上了那日的那个男人,此时的吴梓并不知道,这男人是祝仡。
“喂,姓祝的,你为什么躲我?”吴梓先迎了上去。
祝仡斜了她一眼,绕过她往前走。媸魅见机迎了上来,双手抱拳,笑道,“感谢恩人搭救,请受在下一拜!”
说罢,他双膝跪地,连连叩头。
祝仡本不想理他,径直要从他身旁经过,被吴梓一把扯着,“你为什么这样欺负人家,纵使救了命也用不着让人叩头啊?”
祝仡瞪大眼睛瞧着这不讲理的姑娘,无奈又无助。
吴梓推搡着让他扶起媸魅,媸魅双手伸向祝仡,祝仡不明所以,吴梓扯着他的双手递给媸魅,媸魅用力地握了握,松开时,祝仡觉得手上一阵刺疼,一看有一个小孔已经渗出血来。他望向媸魅,眼神狠戾。媸魅见罢,从手心里拔出一根针刺,咧嘴儿道,“实在不好意思,可能刚刚叩头不小心被刺了。”
祝仡觉得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事精儿,不想再搭理他们,冷笑一声,拔腿就走。吴梓要追,媸魅一把将她拉住,手心里托出两颗殷红殷红的同心豆儿,“你一颗他一颗,吃下去,他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什么心思?”吴梓不明所以。
媸魅笑了,“你无缘无故地总想寻他,说些乱七八糟前后矛盾的胡话,甚至不明所以地冲他发火,是不是就想引起他的注意?”
“是吗?”吴梓反思了几天来的心情,“好像是哎。”
“是爱没错了,”媸魅笑道,“同心豆儿双双对对,可以彼此感应,你们两个吃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找不到他。”
吴梓眼睛亮了,“果真?”
媸魅点点头,“再有什么爱情难题,来媸妍族找我。”
听闻是媸妍族,吴梓再不怀疑,将一颗同心豆儿扔进嘴巴里,一边嚼着,一边去追祝仡。原来媸妍族相传是爱神的后裔,他们最懂的什么是爱,如何催动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