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木云听到大头打了个哈欠,忙转头望着它,道,“我今天带你去泉边玩啊。”
大头的“好”字一出口,猛然想起昨天的委屈,便扭了头,不再理他。
木云推门走了出去。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湛蓝的天空散着纯白的云碎,时不时群鸟高鸣着冲上云霄,山间草木黄绿斑斓,在风中尽情舞动肆意释放着成熟饱满的热情,就连那摇落的枝叶也怀着满足扭动身躯狂欢着最后的一舞。
青山上一汪雪白色的瀑布飞溅而下,藏在林间,变成一泓月牙泉,泉水叮咚,大头最是喜欢,每每在泉边聒噪一整天都不舍离去。
木云坐在泉中间的一块儿高石之上,这里可以俯瞰泉面,还有瀑布不时溅起飞沫,每每溅到大头头上,它总是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今日听你的,你说坐到多久就坐到多久,可好?”木云问道。
大头仍不言语,后脑勺对了木云。木云见此,也不再言语,两人静静坐着,泉水潺潺,水面上落叶打着旋儿从两人眼前匆匆流过。
“你是不是永远也不理我了?”木云忽然问道。
大头仍不言语。
“你不理我也没关系,我知道我讨人厌,”木云幽幽说道,“我嘴笨人又蠢,不会讨好人,还总不知不觉得罪人,不会有人喜欢我。”
“哪个让你讨好我了?!”大头扭过头来气呼呼说道,“我不过想保护你给你讨个公道,你都不肯带我去!我委屈!”
说罢,眼角又湿了。
“好啦,”木云给它擦去眼角的泪花儿,说道,“有你这份心思,我就很满足了,你想想,我未痊愈飞不起来,你又仁慈,那光剑曾不肯击人要害,面对他那样的穷凶极恶之徒,我们哪占优势?纵是我受了伤不疼也罢了,万一你也伤了呢,这世间我可没听说有人会医治骷髅的?”
“我只想着报仇一泄我心中之愤,哪顾得上是他死他亡还是我们受伤?”大头道,“你不知道被怒气憋住的感觉!”
“要是实在憋得慌,想释放,只管冲我来就是,我准保不会伤你,”木云道。
“你又没惹我,我冲你去干嘛?”大头叹了口气,“我也是为了我自己罢了。我怀疑你失去的感觉都在我身上,看到你的伤我疼得难受,也许我不是为你报仇,竟是为我自己报仇了。”
木云听了,默然无语,良久,问道,“所以,你不会讨厌我。”
“现在没有,谁知道以后呢。你不知道疼的滋味,我一个人承受两份的疼,哪受得了?”大头道,“况且,你已经讨厌我了,等你很讨厌很讨厌很讨厌我的时候,我也没理由喜欢你,自然回你以讨厌了!”
“我什么时候讨厌你了?”木云问。
“昨天,你说我惹是生非,你说我缠得你难受,这可不是喜欢吧,既不是喜欢,自然是讨厌啦,”大头叹息一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高声道,“讨厌不也是情感感受么?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情感啊?!”
木云道,“自然没有,所以我不会讨厌你。”
“那也不会喜欢了?”大头道,“你真是奇怪。虽然我长得奇怪,但我竟比你还像人呢,你说说,没有感受没有情可算是个人?我叫你石头再不错的!”
“你的确比我更像个人,”木云道。
“石头,”大头忽然幽幽叫了一声,就停了下来。
“嗯?”见它迟迟不肯开口,木云问道。
“我还是想去把破烂姜老头儿揍一顿,”大头道,“有仇不报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那我们就去!”木云站起身来,“不过你答应我,不许仁慈,若他对我们不利,你要用光剑刺穿他的心脏,一击毙命!”
“没问题!”大头欢呼雀跃起来,笑道,“石头,我就当你喜欢我了!我觉得我更喜欢你了!”
木云带着大头往他们初来时的繁华市集走去,虽然不知道路,但摸索跌撞也别有一番情趣的。
“石头,你看见那红叶,”大头脑袋转向山巅处一棵孤枫欣喜喊道。
木云望去,但见澄清明亮的秋日阳光薄而透明,洒落在火红火红的叶子上,那叶子红得铮亮,微风过处,光芒倾溅,红光银光流动起来,悬于湛蓝的天际,似是燃烧的云。
“我喜欢一个什么东西时情感就是那样流动的,我欢喜时,就是那样闪闪亮的色彩!”大头笑道。
木云定定望着那树那光那云,极力地想要感受欢喜,但是,他内心毫无波澜,他的身体也没有任何的悸动。
两人凭借着依稀的印象,涉林披荆,山间多歧路,歧路前两人各执一词,吵吵嚷嚷,不过多是木云顺遂了大头的心意,哪怕走了错路,行处看似穷途,却总在山脚下或密林中又显出新路。大头兴起,笑道,“这山倒有意思,没有绝路穷途,处处曲径通幽,你说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下去,是不是逍遥散仙儿的快乐生活?”
木云喜欢听大头说话,因为它的话里有诸多的情感词,配上它眉飞色舞或跌宕起伏地讲述描摹,便于他学习。他默默的记,记某种情感和与之匹配的动作手势甚至是常用词,这样,不知不觉中,他发现他能从人的语言表情肢体动作中猜出这人的内心情感,准确率八九不离十。
太阳西斜,两人还在群山连绵中游晃,大头见木云脸色苍白,额头汗水涔涔,说道,“找个地方坐下休息。”
“快些找到神农山是正经,何苦来又浪费时间,”木云仍坚持赶路。
“这里的山一座连着一座,都是一个模样,”大头道,“不知道要找多久呢,要是三天找不到你三天不休息么?”
“你可又说胡话,当日我们走了不过几个时辰,半天不到呢,”木云道。
大头笑道,“照你这么计算,我们可是已经到了神农山?”
话音刚落,忽然瞧见山下一片平整的农田,有不少人在弯腰劳作。木云道,“我们真的找到神农山了。”
说着,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农田走去。
“喂!这里是神农山吗?”大头兴奋,隔了老远,大声喊道。
田里的男女老少都抬头望着,有些胆小的孩子缩在大人身后,有些大胆的就定睛打量着这两个脑袋的怪物。
到了田头,一个长脸大眼睛的姑娘走到他们身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神农山做什么?”
大头见这姑娘和颜悦色,端庄大方,笑嘻嘻道,“我们来找一个人,他......”
木云见大头口无遮拦,忙抢过话端,说道,“有人介绍我们来找炎羽求种子。”
“谁人介绍?”女子问。
“原元部的田光,”木云道。
“啊,原来是光伯啊,”女子笑了,“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一片红土山前,向右一拐,就能看见神农庄,大家主就住在青石屋里。”
“我们要找炎朋手下姓姜的老头儿!”大头不满木云的回答,以为他还是想要了种子就走。
那女子笑道,“二家主这几天也住在家里,你们只管去,两个人都找得到。”
大头一听,这才开心起来,笑着对木云道,“我们的运气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