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侏儒正和大头闹成一团,时娘敲门走了进来,笑道,“今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快来吃了早饭,出去看看风光不好?又吵吵嚷嚷做什么?!”
木云好似看到了救星,跟着时娘走了出去。小侏儒紧紧跟上,一跃而起,坐到木云的另一侧肩膀上。
木云吃着点心,大头兴致勃勃地问道,“时娘,种子拿回来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种田了?”
“你是不是傻?”小侏儒双肘压在木云头顶,探过头去盯着大头,没好气地说道,“你见谁秋天种田的?!”
大头扭过头不理睬他。
时娘笑道,“秋天倒是可以种小麦,我看你们还带回了些蔬菜种子,也可以先种了。”
大头喜出望外,催着木云吃快些。
“你们两个总是来去匆匆,也没好好看看这白石苑,今天你们出去看看,回来我们商量一下何处种作物,哪里作菜田,”时娘道,“而且这耕作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垦荒,耕地,肥壤诸多事宜,可得找个明白人问清楚才好。”
“这么好玩儿吗?”大头原以为种地就是把种子扔在地上,没想到其中诸多事务,笑对大头道,“我们不如把老光头儿请来?”
“老光头儿是谁?”仙子娘娘问道。
大头把与田光的相逢分别娓娓道来,忽然惊叫道,“糟了!老光头儿让我们去找灵灵和巧巧她们的,我们倒忘了!”
大头一路昏昏沉沉,的确是忘了。木云倒不是忘了,他只是不想,可能也许是因为一向不被父母待见的缘故,他潜意识里害怕有人与他争宠。现在白石府只有他和大头,时娘和小侏儒对他们甚好,他不想带更多的人来抢走时娘和小侏儒的爱。
“既然答应了人家,可不能食言,”时娘道,“还是早早把他们接来的好,我们这里地广人稀,多来些人倒有生气!”
“那我们现在就去!”大头见木云吃完,催促道。
“倒不用那么急,”时娘笑道,“让小侏儒带你们熟悉一下你们的家园,再把你们的朋友请来,你们不就可以做向导了?”
“还是时娘考虑得周全,”大头笑道,“我跟石头逛一逛,不要他领!”
“你不要我,我偏跟着!”小侏儒正在桌子上收拾东西,听了大头的话,双手叉腰,一下飞在木云肩膀头上。
“小侏儒疯了,”时娘笑道,“跟小孩子置气,连本分也不顾了!”
“是它太气人,”小侏儒指着大头道。
“时娘,它昨晚在我梦里缠了我一晚上,非得知道我的秘密,”大头也告状。
“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时娘道,“小侏儒去把宁神香拿来。”
小侏儒听了,收了桌上的碗碟,走了出去。
时娘对木云和大头说道,“你们不想小侏儒陪也就罢了,只记得一句,今日外出,除了寻地方规划田园菜园布局外,顶顶紧要的一件事是要寻得神庙故址。”
她正说着话,小侏儒双手端举着四支玫瑰色手臂粗细的甜香走了进来,脸上是少见的肃穆。
时娘接过香,用洁白色素绢囊小心包好,绕过脖子肩膀系在木云胸前,说道,“这宁神香背好了,寻到神庙故址,就在庙前燃起这宁神香。”
“神庙故址是什么?”大头问道。
时娘笑道,“一方水土得一方神灵保佑,这素林原本是神居之地,这里气候温和,水草丰茂,土肥野沃,就有不少流民留在此地,与神共居,神佑人,人敬神,后来人神不相通,人们为了将自己的心愿上达神明,修建了神庙。再后来神人鬼三界分开,这里开始荒芜,如今我们既然生活在这里,要想此地恢复生机,首要的是找回神庙,祈请神明护佑。”
“时娘怎知神庙故址仍在?”大头问,“万一它不在,我跟石头岂不是白找一场?”
“时娘怎会不知?”小侏儒冷言道,“她守在这里近万年,这里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哪有她不知道的?!”
“既然没有不知的,时娘只须告诉我们神庙故址何在,又何必让我们找呢?!”大头笑道。
时娘也笑了,“有些事可帮得,却替不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路,有自己的因缘际会,路,是自己走的,我们有缘,便点化你们几句,引你们少走些弯路。”
“时娘的意思就是我们今日必得自己出去寻得神庙呗,”大头笑了。
“那我们就走了,”木云说着,出了白石府。
“他们不带我去!”小侏儒看着他们的背影,落寞说道。
时娘笑道,“你的好奇心别那么强,他们也就不用急慌慌地避开你了。”
小侏儒叹了口气,“我只是对外面的世界很向往啊!”
“很快,”时娘安慰道,“等他们找到神庙,等我们这里长满庄稼,你就可以出门去了。”
小侏儒点点头,目光里充满了希望。
木云和大头走在白石苑,虽然都是两人之前行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可这次带着规划布局的任务,还怀着发现神庙故址的期待,因此再看那山水草木只觉万物含情,风光有意。
木云站在白石山的山巅,俯瞰整个白石苑,大头笑嘻嘻说道,“你看你看,我们完全可以在白石府周围种上一圈又一圈的青菜,在青菜的外围种上一圈又一圈的小麦,在小麦外围种上一圈儿又一圈儿的玉米......”
一面说着,一面用头顶着木云,在他脸上画下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圈儿,画得自己头昏昏,也不肯停,只乐呵呵笑着觉得有趣。
“那你不是把白石府整个儿围了起来,我们如何进出?!”木云将它的设想用石头画在山石上。
“那就留一条小路进出呢?”大头问。
“还是闷得很,”木云用手磨去白石府前的庄稼,留出一条小路,歪着脑袋打量着,“依我看,不如门前两侧种菜,菜低矮不会遮挡阳光,就把庄稼种在屋后,可好?”
大头见他边说边飞快地在山石上转化布局,看得有趣儿,连连点头,笑道,“还是你会规划,如此甚好。我们以后每天去白水溪打水浇菜浇花灌庄稼,哈哈,一定很有趣儿!”
“你倒是提醒我了,”木云望着山脚下的白水溪,说道,“种田离不了水源,看来庄稼还是再远离白石府一些,就种到山下。”
“中间空着的那一大块儿,可以用来建房子!”大头很为自己的机智开心。
“建什么房子?!”木云盯着白石府和山溪之间辽阔的空间,现在那里是平沃的草野,长着青里泛白泛黄的地皮矮草,偶然有一两株坚韧的灌木倔强地想要拔高再拔高,可是没有天时地利,只能低矮地露出肥硕的上半身,艳羡地望着不远处白石林里参天的高木。
“我们把灵灵和巧巧她们接来,她们不能没地方住啊,”大头道,“白石府虽有十几个房间,可还是不够住啊,我还想给青豆儿留一间呢。”
“你很想那些流民来吗?”木云问,
“当然,”大头道,“人多热闹啊,时娘不是说了吗,人越多我们这里越能焕发生机。”
木云站起身来,眺望远方,湛蓝湛蓝的天空广袤无际,大团大团的白云裹在一起,杂乱臃肿。
“来的人越来越多,你不怕时娘和小侏儒不喜欢你吗?”木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大头一愣,“人来多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木云道,“我说时娘和小侏儒。”
“那你呢,是不是不管多少人,你都喜欢我?”大头问。
“你知道,我这个人没有喜欢与不喜欢!”木云道。
“那你就是喜欢我,”大头松了口气,“不管人多还是人少,我也会喜欢你的。”
“我是说时娘和小侏儒,”木云发现他很难理解大头的脑回路。
“时娘和小侏儒喜欢你也喜欢我,”大头信心十足地回答,“来再多的人也是,我们两个是他们最最喜欢的!”
“你怎知?!”木云问。
“我能感受到啊,”大头道,“你感受不到没关系,你可以相信我,他们两个很爱很爱我们的。”
木云道,“爱,都有时效的吧,大概也有份额,等新人来了,他们未必能顾得上我们了!”
“怎么会,”大头见木云情绪如此低落,有点不耐烦,“对你怎样我不知,但是时娘和小侏儒会一直一直很爱我!”
“你怎知?!”木云问。
“因为我可爱,值得爱!”大头坚定地回答,“他们对我的爱不会变,也不会减少,就像我对他们的爱一样!”
停了片刻,大头忽然又说道,“还有我对你的爱也一样!所以,你也要一直一直地爱我!”
木云忽然浑身通电一般,他讶然地几乎叫出来,那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感觉,是一股温泉流过心际的感觉,那感觉如此真切,如此美好,只冲上眼间,他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此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总是回味起这感受,只是,这感受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更久更久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