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沚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高手了,他心里头一点不平静,甚至有一些微微兴奋。
杀这种人和杀姬无夜是不一样的。
那柄铁剑被黑色墨染的魔链死死锁住动弹不得,另一条铁链尖端有诡异兽头,张开獠牙朝着秦沚激射而去。
秦沚微微侧身闪过,手腕一抖,金色的剑气弥漫在铁剑剑身上,挑开那紧缚的黑色荆棘,势未尽,抬手对着天泽又出了一剑。
这是很快的一剑。
惊鸿一瞥,似破土而开那雏芽露头的一瞬,稚嫩而微弱,而后一场春雨浇灌,有笋尖拔地而起,坚韧笔直,傲然挺立。
根扎厚土深,枝开凌云外。
剑身未至,剑势已出,莫大的危机袭上天泽心头,他刹时间收回自己身上的铁链,万般稠墨演化一道坚不可摧的铁盾横在自己的身前。
这些铁链像是长在了他的身上,又或是他身上的一部分,秦沚这剑已然够快,但天泽还要更快。
剑尖轻吻黑色的那一片,却骤然停下,再难前进一步,而天泽的胸口后方却溅出一道血,珠子般洒落在大殿的地上,点滴粒粒。
挡住了什么,没挡住什么,不是很重的剑伤,天泽仍是做了准备,这一剑并未让他受到重创,不过前胸后背两层皮。
天泽抬头大喝一声,震得大殿作响,众人耳畔轻鸣,道道暗流疾射而出,那链如笔重重画开,汁墨化作无数利箭射向大殿内的所有人。
包括姬无夜。
姬无夜身旁的那个拿着环形大刀的人,长刀出鞘,刀气翻涌,面无表情斩开了袭上姬无夜的锋芒。
而另一边大殿上方的韩千乘就显得十分手忙脚乱,他要保护的人的太多,还得不停堤防姬无夜身边的那个弩手,背后箭矢消耗得很快。
韩千乘腰间有剑,但他剑术很平常,一但箭矢消耗殆尽,他就会彻底陷入被动,到那个时候,但凡姬无夜身边的那个刀客和弩手有所动静,他很可能无法顾全殿上的所有人。
秦沚并未急着出手,他将手中的铁剑藏到了背后,冷冷看着天泽。
上一个让感受到这种压力的人是盖聂。
但现在的秦沚已经不再是当初出秦的那个秦沚,一股恐怖的杀意弥漫在大殿,让温度都冷下几分。
两条黑色朦胧的手臂从他背后生长出来,手间紧握着金色的剑影,或许是由于杀意的侵蚀,这金色剑影间有一缕一缕的猩红弥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所有的人都心惊肉跳,此时秦沚的模样,狰狞如恶鬼,恐怖若修罗。
“我先砍死你,然后砍死姬无夜,出去以后我再砍死姬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秦沚冷漠地对天泽说道。
“我已经杀了太多无辜,索性将错就错,一错到底。”
便是此刻,殿外竟突然传来燎燎喊杀声,让姬无夜心头一惊,想要回头开那残破的殿门时,一柄铁剑死死插在他的腿上,让他不禁单膝跪了下去。
而后才有的剧痛,他身旁的那个刀客蹲在他身前,一动不动,后背一片血迹,就算是天暗,隔着这么近的距离,姬无夜也看清楚了,心里头惊恐开始吞噬他的野心。
那柄剑是穿过了刀客之后才扎在了他的腿上。
秦沚少了一柄铁剑,手里多了一柄红色的剑影。
他手上这一柄剑气凝成的剑影,尤为鲜红,哪里还有一丝金色璀璨,里面偶尔流动的剑气,就像是人身上的鲜血。
殿内的人静若寒暄,天泽收了手,冷漠地站在原地,看着秦沚,身上的气势不断攀升,强横对抗着秦沚身遭流露出的恐怖杀意。
然而这终究是徒劳,挡住一柄剑已经很勉强,如今却要同时面对四柄剑。
身形快速地闪动,他每和秦沚过招一次,身上就会多三道伤口。
不深不浅,少了挠痒,多了要命。
解开束缚的天泽的确很强,即便是秦沚手上拿着四柄剑,他依然能够伤到秦沚。
只是秦沚身上的伤较之他的伤如同毛毛雨纷纷,不痛不痒。
直到天泽终于没有还手之力时,他喘着粗气,半跪在地,身后的铁链也耷拉在一旁,失去了灵性,大量的失血让他头晕目眩,很难再战。
秦沚没有立刻杀了他,转身看着门前想跑又不敢跑的姬无夜,门的那边不知何时站着两道沾满雨水的人影。
同样的一头白发,同样的狼狈,同样的杀意凛冽。
“听说你要杀我的学生?”卫庄面无表情地拔出身上的一根弩箭,盯着姬无夜,一字一句地说道。
殿内韩王身边的那个平日里蛮横不讲理的小女孩,此时听到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竟珠泪盈眶,泣不成声。
白亦非穿着被血水染红又被雨水冲刷干净的银色战甲,持剑一步一步从姬无夜的身旁走过,直到看见殿门后的四臂修罗才停下脚步。
他注视着天泽,想了一下,漠然说道:“宫门口有马,滚回百越,此生此世不要再踏入韩国疆土一步。”
语气微微强硬,其实这事儿他根本做不了主,但还是说了,言外之意,后果他来承担。
天泽狞笑一声,骂道:“到了这个时候,你可要装好人?好笑之极!”
秦沚走到姬无夜身边,看着他惊惧的眼神,平静说道:“把祜的事跟我讲清楚,换你一命。”
这话放到平日里,任谁也是不信的,但到了此时,姬无夜心里早已经被恐慌充斥,头脑僵滞,他哑声道:“……我说。”
“她是罗网的天字级杀手,是接了任务来韩国杀一个从秦国来的人……不是我的意思,不是我……”话说到了这里,姬无夜突然双目怒睁,喉咙咳咳做不得声,血水不断冒出,满脸不甘缓缓倒在了地上。
秦沚眼中冷漠,直接扎了他心口一剑。
姬无夜就这样死了。
终于死了,没有预想中的大卸八块,因为秦沚实在没有耐心,他听不下去了。
卫庄进了殿内,有个少女不顾他身上的腥臭湿冷,紧紧抱着他,轻轻抽泣。
等了这么久,宫外再没有人进来,殿内的人心中明白,那里恐怕已经没有活人。
但事情似乎还没有结束,秦沚缓缓站起身,看着白亦非,眼里的杀意愈发可怖。
“就为了一个女人?”
白亦非感受着秦沚话语间沉寂的疯狂,默然少许,淡淡说道:“是,你送我的。”
秦沚幽幽叹息一声,倒提着血红色的剑影一步一步朝着白亦非走去,殿内刚松懈的气氛又再一次绷紧,死死扯住人心里头的线,让人窒息。
“你要救他,我要杀他,一命换一命,很公平。”秦沚这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