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沿着阁楼外围旋转环绕向上攀去,但其间遵循着某种奇异的规律,二人其实看不懂,只因为先前焱妃与他们细细交代过,这些鬼火是由某种神秘天地繁文构成,一旦接近到活物便会发出刺耳的尖锐轻鸣声。
鬼火每隔一段时间会停滞反转一次,这中间的微小时间差便是秦沚和楚香兰的机会,
这很容易去把握,所以在鬼火停下的一瞬,两人已经闪身进了阁楼大门,那鬼火并未传来任何异样状况,而后确如焱妃所述,鬼火按照相反的轨迹继续运作起来。
心头微动,秦沚转身看着阁楼内部,此处竟是星空一片,脚下无垠,似乎人便静立在天外宇宙中,隐隐有所迷失,不知路在何方。
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传来,秦沚拉住楚香兰的柔荑没有急着动身,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站稳脚跟。
他闭上眼睛,按照焱妃交待的那般,跟着感觉走。
这不是玩笑话,站在这层特殊的阵法之中,除非是有大智慧又或者在玄术方面造诣极高之人,否则睁开眼睛一辈子也走不出这片星空。
站在此阵中,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均为假象,如若不具慧眼,无法洞穿事态本质,就只能不去看,不去想。
放空自己,然后感觉在哪往哪儿走。
当然,这感觉是指楚香兰的感觉,不是秦沚的感觉,秦沚此时没有感觉,他闭上眼睛就什么也看不见,更遑论有甚感觉。
唯一的感觉就是脚下有实地,手上有软玉。
兰根与楚香兰之间确有联系,两人没有停止多久楚香兰便牵着秦沚的手朝右侧行去,起初她步子迈的极大,到后面每走几步她便要停下来细细感知一番。
这说明他们离兰根已经越来越近,那里附近有玄纹阵法布下的禁制,它虽然无法识别楚香兰,但却能够识别秦沚,楚香兰不得不得格外慎重。
到了某处,楚香兰便停下脚步,对着秦沚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取兰根。”
等她话说完,秦沚便松开手,过了不久,他胸口像是触碰到什么东西,而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他没有睁开眼睛,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没有杀气,胸口那团朝着心脏蠕动而去的东西想必就是兰根,忍受剧痛是秦沚擅长的事情,他静静等待,不久后胸口的剧痛缓缓消失,一丝一缕的清凉顺着心脉延伸,滋养着先前兰根在肉体中移动留下的创痕。
虽然过程说来神奇,但把一团花根破开皮肉植入人的心脉,你不能指望那人不受伤。
柔软的手再次牵住秦沚,秦沚仔细回忆,便沿着来时的路线返回,期间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即使闭着眼睛,却也能敏锐感受到身旁楚香兰身体的一切。
血肉,经脉,精气乃至精神上的悲喜。
再一次来到阁楼门前,秦沚睁开双眼,看见了没关的大门,外面鬼火路过门前形成特殊的印记,他和楚香兰依旧耐心等待,到后面鬼火稍作停下才出了阁楼门前。
重新站在蜃楼之上,两人品尝海风中的微涩,方才不过一个时辰,却如同做梦一般。
“手不要抖。”秦沚冷冷说道。
楚香兰一愣,偏头看向秦沚,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屠夫?”
秦沚没有理会她,牵着她的手向船身那侧走去,自己另外空出来的右手便将袍内挂着的彡独取了出来。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也没有点滴迟疑,只管拉着楚香兰一路朝着蜃楼的船侧走去,星辰月光照在远处海面上层层粼光,皎洁染尽一片,入眼万籁俱寂。
就在两人离蜃楼边上三步之距时,秦沚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给了楚香兰一脚,这一脚踢得不重,而且踢在屁股上,因为肉多所以不算很疼。
于是楚香兰从船身上直接飞入海中。
她出船的那一瞬,天就亮了。
是一个会发光的大手印,它盖住了天。
白得耀眼,白得夺目,白地遮去黑夜,没有浩大恐怖的气势,只静静远观,便能从山岳大的手印中感受到沉重。
秦沚脚尖轻点,也从船身缓缓向海水中落去,他面色平静,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大手印,缓缓闭上双眼。
左手不知何时握住剑柄,金色同血色的气流在剑鞘上交织不断,而后一只黑色的手也握住了剑柄,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与秦沚的手重叠在一起。
动作似乎耗去极长的时间,直到秦沚握剑的手变得格外轻盈有力。
其实只是一刹那。
然后他拔了剑。
他只出了这一招,他只能出一招。
光影渐开,云光天外破晓处,在白色巨大的手印指缝间浸染,黑色一缕,无穷无尽。
随后秦沚的身躯重重落入海中,意识模糊。
……
蜃楼某处,一个黑袍男子站立于星空中,手掌间玄奥符文浮现,一根手指带着鲜血垂落于星空深处,消失不见,他冷漠看着自己仍在淌血的手,不言不语。
……
齐国郊内,此处一片荒原,没有山头,杂草碎石遍地,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期间行走,他们骑着马儿或是毛驴,行进的并不算快,马车有四五两,人数约莫两三百,其中很大一部分是黑衣人,腰间配有刀剑,剩下的大约有五六十位妙龄女子,均颇有一些姿色,但俏脸上的风尘却难掩盖。
他们已经行进了十余日,路上遭遇了很多危险,好在这个队伍武力极强,抵抗住了不断而来似乎有针对性的袭杀。
一路上死了不少人,但几乎都是黑衣死士,女人只死了几个,并不算多。
白亦非骑着马儿和焰灵姬走在队伍前方,焰灵姬那张绝美脸庞上已有不少疲惫之色,红色的皮甲下包裹着玲珑身段,她身上无伤,白亦非则要惨烈不少,一身的布衣上有不少破损,身上伤口深浅密布。
他仍淡淡打量着远处和四周,不敢有所松懈。
焰灵姬还坐在他身前,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握着那柄有微微散发血腥气的白鞘血剑。
队伍末尾的断水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保护荣沪,来的人太多,夹杂着高手,极难应付。
“头子,临淄快到了!”前方的一名黑衣人回头大声叫道。
“好生戒备!不可松懈,准备进城!”断水高声对着队伍前方回道。
这两声的传递对于队伍实在是一个不小的鼓励,生死挣扎这么些天,任谁也想安稳下来,这些日子他们过的实在疲累不堪,需要好好休息。
进城了便算是安全了,江湖势力再如何强大,总归是不敢在国家都城胡来的,否则惹到了朝廷上不该惹的人,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