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同盖聂散步于后宫花园中，看着木叶尖偶尔流露出一丝枯黄的味道，轻轻叹息。
“这些人大都只想着自己的利益，真正为了国家的，又有几个？”
盖聂沉默一会儿，看着嬴政轻轻拨弄着手里方才摘下的花瓣，开口道：“公子有想法？”
嬴政说道：“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想打仗吗？”
“请公子明言。”
嬴政嗤笑一声：“害怕王翦兵败是假，害怕王翦打赢是真。”
盖聂眼中精光闪过，微微思虑后答道：“懂了，权。”
伸手拿花茎敲了盖聂脑门儿一下，嬴政补充道：“还有利。”
“国家打仗，财物粮食必定会向军队中运输，而军中大都是平民百姓，王翦生的直来直去，人又不爱财，所以秦国的财但凡遇见战争，都会从上头往下头流，他们当然不乐意。”
“寻常时候这些人仗着相互勾结，贪污了财物也无人去查，非得要查也不见得能够查出来，就算是查出来我此时也没有办法把他们都杀了。”
“听起来真是讽刺。”嬴政自嘲的笑笑。
盖聂稍微躬身，对着嬴政说道：“公子为何不自己培育一些人才，然后对朝堂来一次大换血？”
嬴政闻言摇了摇头，叹道：“你想的简单了。”
“人才也是人，是人就会被权利腐化，真正能做到一心为国为民的大都是一些正义满脑的偏执狂……先生瞧李斯做的够好了吧？无论是才华还是城府，他也真的一直在为帝国尽心尽力谋划，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人，也依然有私心。”
“先生说的方法，行不通。”
“首先培育出这样的人才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与时间，这些都是我如今欠缺的，其次这些人一旦对朝廷进行大换血，他们较之原来的那批人将更加肆无忌惮，因为他们心里很清楚我想要对朝廷官员大换血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且我并不能保证下一批不会比他们做得更加恶心。”
盖聂听完嬴政的话竟觉得口中苦涩，心中暗叹自己还是年轻了些。
“蛀虫是什么时候都会有的，只要他们懂得收敛，对帝国的利大于弊，我实在懒得去过问。”
二人互相你来我往地谈论着，直至正午时分，盖聂才离开去为嬴政筹备出宫前往镜湖之事。
此去得花费不少时日，嬴政需要时间准备国事分配，幸得李斯平日里兢兢业业，不然他实在难以抽出闲暇。
……
“咱们为什么要走大山里？”晓梦皱眉，小脸上满是不悦。
秦沚骑马翻过最后一座山头，看见了前方坐落的小圣贤庄，里面一如往常的宁静祥和，此时正是傍晚，秋日初临，天黑的不算快，那边儿已然有袅袅炊烟升起。
“山里没有眼睛。”秦沚回道，警惕地从山头上扫视着四周，确认没有看到人后才缓缓从一条隐秘小路绕行下山。
虽然小圣贤庄如今有荀子在，并不怕道门的人，儒家的江湖势力纵然远不如道门，但门下许多弟子都是国家的官员，最典型像李斯这般，一旦儒门遭灾，他不可能见死不救，届时便是朝堂势力介入，任凭道门再怎么底蕴深厚也没辙。
非高武世界，人力受到了限制，国家远非江湖二字能够衡量。
但秦沚不大想给荀子惹麻烦，这位老人一直对自己照顾周到，人情冷暖，笑脸总比怒脸能更加值得让人珍惜。
将马儿放回马厩后，秦沚牵着脏兮兮的晓梦在小圣贤庄中走着，路过许多儒门学生竟让小道姑觉得害羞，一直低着头就跟着秦沚回到院子。
“你怎么把晓梦带出来了？”楚香兰看到秦沚牵着的小道姑，站在院子里美眸一瞪，有些惊讶。
“兰儿去准备些洗澡水，我与她七八日未洗澡了。”秦沚与楚香兰交代完后便兀自走到石桌旁端着茶壶喝了起来，而后又偏头看着小道姑问道：“喝茶吗？”
晓梦点头，伸出双手捧着秦沚递过来的茶壶咕咚咕咚地喝着，水灵的眸子里闪动，似乎想说这茶味道不错。
不多时，楚香兰从院外回来，柔声说道：“水烧好了，在澡堂里，我带晓梦去洗，你自己去男人那边儿洗。”
秦沚闻言摸了摸晓梦的头，说道：“跟你香兰姐姐洗澡去，回头让她给你准备一身衣服。”
小道姑似乎不想让秦沚摸她的头，后退两步嘟囔道：“我可是道家天宗掌门，你们是我的弟子，这次看在你带我下山玩儿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再摸我头，我就把你逐出道门。”
“你赶紧把我逐出道门吧。”秦沚没好气地回道，轻轻踹了晓梦屁股一脚，示意她赶紧过去。
小道姑对他扮个鬼脸，朝着楚香兰小跑而去，楚香兰也不嫌她脏，干脆把晓梦抱起来，不徐不疾地走去了澡堂。
眼见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转弯处，秦沚坐在木椅上闭上双眼，脑中回忆起庄周的身影，默默叹息一声。
“算是报恩，给你留了个道统。”
时间过得很快，如黑猪钻洞，跐溜一下五百斤就过去了。
真是一眨眼的功夫，秦沚总觉得自己才离开道门不久，如今却时隔一季。
秦沚没有在此停留太久，想了会儿事情便去澡堂舒舒服服地清理了身上的污垢，回来时见着二女已经坐在院中闲谈，晓梦的身上换了一件小号儒袍，初看时觉得怪异，稍作打量，秦沚便反应过来，这是楚香兰自己的衣服裁剪后给了晓梦穿。
“你这次将晓梦带下山，恐怕在太乙山上会闹出大乱子。”楚香兰拿着一条干燥的布巾为晓梦擦拭着银亮的头发，一边担忧道。
秦沚搬来木椅，轻轻按住楚香兰的香肩，让她坐下，一边按摩似的揉捏，一边平静说道：“走的山路，他们找不到我。”
“我要对太乙山下手了，庄周与我有恩，一来想为他留个道统，二来需要借助她才能做好这事儿。”
楚香兰闻言一怔，有些不自然道：“晓梦还小。”
秦沚瞟了小道姑一眼，说道：“借她的身份而已，不会让她沾血。”
“乱世里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了，翻来覆去其实不过一招离间计最好用，人与人之间的猜忌和怀疑是最容易被利用的武器。”
言罢他缓缓拿过小道姑手上的秋骊，微微出鞘，看着上面的寒冷剑锋对着楚香兰说道：“这把剑用好了，道门后面那个老家伙，又或者几个老家伙，一个都跑不了。”
晓梦抬起头看着秦沚，皱眉问道：“你要把山上的人都杀了？”
秦沚瞟了她一眼，将秋骊还给晓梦，开口道：“你消失后，山上肯定会有不少人下来找你，至少平日里关心你的那几位长老不会待在山上闲着，所以你不用担心。”
小道姑的心思秦沚一眼就能看穿，他不大想让小姑娘记恨他，实在没有这个必要，解释的很清楚。
晓梦听到秦沚的答复似乎放下心，沉默一会儿开口道：“我真的很不喜欢周老，他的眼神里很危险，说不清楚，我一接近他就觉得害怕。”
“自从你们离开太乙山，我记起了一些从前的事情，天水池干涸以后不久，周老后来登上过太白峰，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