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蝴蝶上有一种极其危险气息,翅膀间的纹络淡淡,它飞行的速度极慢,在黑侠的眼里还不如远处树上枯死的枝叶落下。
直到蝴蝶飞到他的发尖停下时候,黑侠才惊恐发现自己的动作竟比这蝴蝶更慢。
一声怒喝,黑侠身体里澎湃的内力如猛虎啸山,震荡开来,挣脱了血色蝴蝶对他的束缚,两指抹开墨眉的锋芒,挥剑直上,剑气浩然直奔青天乌云。
血色的蝴蝶被震散成虚无,黑侠的头顶流下鲜血,划过脸庞,使他看起来变得颇为狰狞。
“你的剑术造诣及不上你这身内力,差的太远,不然我伤不了你。”
秦沚悠闲地站在远处,他身上亦有伤痕。
“血蝶剑意你已经见识过了……不要急,我还会很多种剑意。”
直至此时,六指黑侠的眼中总算收敛了愤怒光芒,心中强迫自己沉静下来,认真肃穆地看着秦沚。
秦沚的内力固然远不如他雄浑,但在剑道上的造诣却也让他望而却步。
这种造诣均是拜屠夫所赐。
“你这样的样人,不该为名利卖命。”
秦沚对于这种低下的语言试探毫无反应,嘲讽道:“你都几十岁快要入土的人了,成熟一点儿,别老说这么幼稚的话。”
他右手持剑,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彡独的剑锋,微折剑刃,压开一个细小弧度。
青锋雨,墨剑歌。
二人再一次交锋,秦沚在临近的一刹那放开左手的手指,剑尖墨眉相接触的瞬间轻颤,在这样微小的颤动下,金色与血色相融的剑气化作密雨斜针刺向六指黑侠,如此短的距离之下,极速的剑气无人可以避开。
很急的雨,红黄交织自左肩而入,穿透臂膀与身体,带出血花一片。
一声痛哼,黑侠挥动墨眉大开大合,想要暂时扫退秦沚的进攻,却不想秦沚的攻势越发猛烈,拼着受伤的危险,快剑慢剑交叠而下,不肯给他任何的喘息之机。
“安心走,别挣扎,我不针对墨家,只杀你。”秦沚微微喘息,一边进攻压制着六指黑侠,一边企图用语言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的女人孩子我帮你照顾,你家的牛羊我帮你吃完,房子我帮你拆,墨家的下一任巨子我帮你物色,棺材我帮你订!坟墓我帮你选!牌位我给你立!莫要挣扎!你的人生已经完美!TMD躺好!!”
“呔!给我死!”秦沚大喝,爆了粗口,上前踏出一步,左手凝聚出一柄血色的长剑,双剑齐出,在挡住墨眉的同时,血剑带着血蝶剑意挥出,斩下顽强抵抗的黑侠头颅。
四周杀意尽褪,秦沚喘着粗气看着黑侠无头尸体倒在地上喷涌鲜血,眼中露出一些疲累。
这是他经历过最累的一场战斗,黑侠在发现自己的剑术不如秦沚的那一刻,立时便重新确定了战略,不再进攻,想凭借自己浑厚若江水不绝的内力耗到秦沚油尽灯枯。
幸得秦沚留了一手,先后的剑意均在出其不意下施展,让六指黑侠没有反应的时间受到重创,否则此刻倒下的便是他。
远处石后的三人看着坐在小道上擦拭彡独的秦沚,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断水早在新郑时候便见过秦沚杀人,多少有些了解,然而在他看来,此时的秦沚远比新郑的那个秦沚更加可怕。
“或许我们三人当真未必杀得了六指黑侠,虽然他的剑术比我们想象中要低劣不少,但内力强横还在当初预估之上,若他想走的话我们多半留不住。如果他的剑术有内力修为这般通透,恐怕今日就算秦沚再加上我们三人也未必能拿下他。”
白亦非回忆着方才秦沚的战斗细节,看着秦沚已经骑马远去,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评价。
“回去吧,能看到这样一场刺杀,也不枉此行了。”断水摇摇头,感受脸上传来的酥麻,眼前还隐隐浮现着那只让人心惊肉跳的血蝶。
……
墨家在江湖上比较低调,关于六指黑侠已经遇刺身亡的消息被流沙在各国隐秘散开,这个过程费去了流沙不小的力气,前后花了近月余,期间秦沚去玲珑苑向紫女和韩非告知了关于紫家一族被大司命驱逐江湖一事,算是了却了紫女的一个心结。
有了荀子的承诺,秦沚和楚香兰安心地在小圣贤庄定居了,暂时没有打算要外出,时间距离周丹阳登船一事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但秦沚不敢松懈,周丹阳这样的人最耐得住寂寞,常年在深山之中修生养性,一百多年的老成精城府之深,秦沚没有自负地去妄加揣测。
人与人之间的博弈向来如此,一步错,步步错,每一步都得万分小心。
……
“快入冬了。”秦沚舒适地坐在院子里喝着热茶,穿着单薄布衣,平静注视院子中练剑的楚香兰。
“是啊……这才一年不到,天下少了两个国家,兴许等不到五年或者十年。”
听闻楚香兰的话,秦沚眉目里有一丝迷惘,不知是因为他影响了嬴政从而影响了整个世界的历史进程,还是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本来就这个样子。
“看魏国能抵挡秦国多久吧……等魏国一亡,燕国和齐国就快了,这两个国家已经没有什么抵挡秦国的可能性了,兀自苟且着,回头冬雪下过明年粮食一种下秦国可能就会发兵……我对军事一向了解不深,打仗会涉及到很多东西,不了解也就不妄谈。”
“难得见你这个样子。”楚香兰鬓角出了些汗,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秋骊收回剑鞘,放回屋内坐到秦沚旁边,秦沚把手里凉好的茶递给她,笑道:“当初离开秦国的原因很复杂,其中一种便是怕麻烦,我估摸着这些时日盖聂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
“卫庄的师兄?”
“是。”
楚香兰喝掉杯中的茶水,仰头看着天空湛蓝,缓缓合上眼睛。
“与我们而言,天下除了咸阳宫,就是小圣贤庄最安全了。”
听闻耳边的话,楚香兰又睁开眼偏头认真道:“我觉得小圣贤庄好。”
秦沚问道:“哪里好?”
楚香兰眨巴两下眼睛,沉吟一下,柔声道:“比紫兰轩好,这里就是乐土,没有纷争,没有恩怨。”
秦沚抓着她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
秦沚回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楚香兰闻言微微一笑:“就算他们肯收手,你现在放得下心里的仇怨?”
“他们不会收手,你的假设从一开始就不成立。”
楚香兰挑起秀眉,注视秦沚许久。
“是你的借口吗?”
秦沚轻轻吻在她的秀额,轻声道:“是他娘的现实。”
楚香兰抱住秦沚,直到两个人都觉得身体微微发热,她才松手,低声道:“我去做午饭了。”
目送楚香兰远去,秦沚独自在院子中沉思,回忆起关于太乙山的事情,实在没有头绪,很久之前向焱妃询问到关于周丹阳的事情和徐福所述差不多。
徐福知道的更多,但不愿意多言,而焱妃知晓的极少。
秦沚没有再去叨扰焱妃,随着怀孕的时日渐长,焱妃如今已经快为人母,高月也即将降世,秦沚的铁石心肠不经意又软了一下,没那么好意思再去利用焱妃。
轻叹一口气,秦沚起身去找了荀子,发现荀子正在屋里给黄牛裁一件厚布衣,似乎是怕冬天太冷,把牛给冻着。
“荀子是真喜欢这牛啊。”
荀子看见秦沚,急忙招呼道:“秦小兄弟快过来,帮老头子弄弄,我没做过这事儿,想亲自给小黄做件衣服穿,奈何手脚太笨。”
秦沚有些哭笑不得,荀子这模样若是给他的学生们看见,也不知会不会心里不平衡。
很明显,荀子对自己的这头牛比对学生更加上心。
“成吧!我来帮荀子做件衣服给小黄穿。”
秦沚上手帮荀子修剪着一些边角料,一边儿别有意味地问道:“小黄这么通人性,能听懂荀子的话,却不知荀子是如何听懂哞哞哞的?”
荀子闻言大笑,摇头道:“老头子我可听不懂它的话!”
“秉着‘有教无类’的念头,老头子我只是像教学生一样教着它,虽然小黄笨了些,但它记性不错,一旦学会就不再犯错。”
言及此处,荀子竟有些感慨,摸着自己的胡子念叨着:“这一点上它还真是比人要聪明的多,我那些学生……唉,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