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最后统一了天下,结束战乱,最能从中收益的无非是天下的百姓,你们的想法与抱负终究只能在一个完整的国度才能够得以施展。”
“换一句话说,你们之间除了白亦非,还有谁真的上过战场,打过仗?‘兵’字在流沙是一个很缺失的短板,兴许在坐的各位不少都自认为有这个才能统兵,熟识战场上的各种筋筋道道……但面对一些这方面的老手,对于完全不曾有过经验的你们,根本不够看。”
秦沚提及关于流沙的弱势,直白简明地指出缺陷,没有给任何人留面子。
“王翦从来不会和谁谈兵论道,他就是个粗人,但到现在为止,这个久经沙场的粗人没有打过一次败仗,我不相信各位在面对王翦领兵的时候有任何胜算,你们想要按照传统的方式正面击溃秦国,其中难处非一言一行可以表述清楚。”
“无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又或是想要复国,篡位对于在座的各位来讲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方法,咱们这次借暗中破齐之事向嬴政表露流沙的心思,嬴政本就对韩兄之才有所仰慕,多半会向流沙伸出橄榄枝,日后罗网自然不敢再肆无忌惮地针对流沙。”
秦沚的分析十分详尽,已经尽可能地叙述了关于自己的想法,平心而论,他对天下事一点不关心,对秦王朝的走向也完全不在乎,对眼前这几人提出这种堪称是‘大逆不道’的意见无非是不想看到他们以卵击石。
世界的格局因为他的到来,时间被提前许多,原本嬴政统一天下花费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可如今看来,不出三五年天下就得归秦,时间缩短了一大半。嬴政没死韩非只能跟他争,嬴政死了,韩非得跟项羽,刘邦争,又或者他投靠了某一方,这与他现在投靠秦国没什么两样,过程来的还舒坦些。
总而言之,这是秦沚内心的真实想法,天下大势很难被人左右,除非有人应运天命而生,但秦沚的话依然会让在场的众人犹豫与踌躇,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
“秦兄是认真的吗?”
韩非的嘴角微微抽动,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也很难去想这件事情,尤其是对他而言,他一直信奉于法,如果他们投靠了秦国,想来他的法家思想会在世上流传,作为其中的一份子,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做出篡权这件事情。
“人世间本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李斯在这一点上比你和卫庄都做的好,我不知道他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说服自己内心的顽劣与骄傲,最后背着被许多人瞧不起的眼光去了秦国。”
“论才智,他的确逊你一筹,但在某些问题的决断上,你不如他。”
韩非闻言沉默许久,缓缓沉声道:“这事可否过几日在谈,我没有心理准备,我相信在座除了秦兄以外的各位首领也没有心理准备,我们需要时间来斟酌。”
秦沚摇摇头道:“无需再谈,我只是给你们提出我的想法,不想你们像一群傻子一样努力着,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实现心中的抱负,投奔嬴政未必是正确的做法,但来得快捷;如果是为了复国,篡权也是最为快捷的方法。”
秦沚言及此处,偏头看着卫庄淡淡道:“至于你,当日我在机关城中已经说得足够多,盖聂从一开始就没有按套路出牌,如果你非得看成是你们二人之间的博弈,他已经作弊了,你可以继续留在流沙帮助韩非,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去篡权,甚至可以起义。”
“你们都是很聪明的人,这也让你们变得十分固执,我的话能不能说动你们我心里一点也没有底,听得进去听,听不进去姑且当我发发牢骚。”
然后他又对着荣沪说道:“帮我注意一下太乙山的动向,尤其是罗网纵火后,山上还有多少活人。”
荣沪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秦沚伸了个懒腰搂住楚香兰出了门去,寻得另一间空房洗漱入寝,留下众人在房间内面面相觑。
“秦兄不但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说客,一件很不可能的事情在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心动。”
韩非的苦笑让气氛微微缓和了一些,在场的众人能够听出他其实是说的趣话,并非完全的真心实意。
生活有所迫,秦沚的意见他们不见得听得进去,但秦沚说的问题却活生生地存在,看似没有什么特别扎心的字眼,细细一想就特别扎心。
“他的话只为解决问题而存在,比起这个,他从来不会关心自己或者他人心里想的其他什么,没有好或者不好,只有做什么,怎么去做。”
卫庄想起了秦沚在镜湖医庄答应念端的话,说不杀墨家的弟子,然后二人回头从禁地出来时,他下手眼睛都没有眨过。
荣沪微微一笑,平静说道:“早在新政的时候,你们不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我管理流沙多是为了混日子,自从韩国事了,我的名利野心越来越淡,你们的决定我都不会干涉,或许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的想法是最可能实现的一种想法。”
等他说完后,他也与众人道了别,独自消失在走廊上。
他住不惯玲珑苑,还是喜欢自己的云苓庄。
临淄有不少他的死士,自有人护送他回到庄子内,不用担心安危问题。
自赵高走后,罗网的势力撤离得十分干净,他不担心会有仇家出来寻仇,
同样觉得无所谓的还有白亦非和白姬,前者加入流沙不过是不想白姬跟着自己一直流浪,他为夜幕和罗网工作过,如果失去流沙的庇护,罗网对他下手的几率很大,赵高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如果为罗网工作,白姬的处境会更加危险,至少在流沙,不会经常性地让他们去做一些十分危险的任务,大部分都是伤脑子的事,无性命之虞。
如果流沙最后面临灭亡,他们也会先一步离开,绝对不会为流沙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