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县城,忽然出现的奇怪和尚,语出惊人,把原本等着看好戏的王中都吓了一跳。倒不是这和尚说出了崇元宝藏的具体地点让他惊讶,宝藏消息本就是他放出来的,看这和尚戏耍那个大汉的模样,多半满嘴里没一句是真话。
他奇怪的是,这和尚怎么别的地方不选,偏偏说宝藏就埋在大佛寺,怎么看都是在栽赃陷害,难不成这和尚和大佛寺有仇?而且都是和尚,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龌龊。
惠景博则对这和尚越来越忌惮,他武功比王中高,眼力自然也比王中好,那大汉原本明明当场就要暴起伤人的,却硬生生的让他一巴掌给扇了回去,只怕在这大汉身上留下的劲道,非比寻常,让对方知道了厉害,只能转而求官。
而且这和尚瞎编传言,编什么不好,非得编一个父亲死了都不回去安葬叫做阿大的不孝子,惠景博对于父亲的消失一直就耿耿于怀,此刻的身份化名也是叫做惠老大,这和尚编的这些鬼话,怎么看都像是针对他而来的。
不过他此刻任务在身,一切都以正事为重,所以他强忍住了心中的疑惑,对那边发生的事情并不理睬,只不过好像他越不理睬,那和尚反而越喜欢搅上来。
这时那小二拿着银子,已经冲惊愕中反应了过来,三两步就追上了正晃晃悠悠准备离开的和尚:“大师傅留步!”
和尚诧异的回头看着他:“你这小二,还有何事?”
店小二将那锭银子捏在手上,讨好着笑道:“大师傅,您看您还能不能再找个儿子,您这银子,不够啊!”
和尚这才凝神细看下去,这一锭银子十分标准,应该是五两的制式,顿时没好气道:“嘿,你这小二哥,饭菜不是才三两半吗?五两怎的就不够了。”
话未说完,他自己似乎想起来了,脸色一变,眼珠开始滴溜溜的直转。
那小二倒是老实,继续回答道:“大师傅,您儿子那桌也得三两银子呢。”
店小二说完,和尚似乎想到了主意,直接来到了王中两人的桌子旁,径直对着惠景博道:“这位少侠,小僧观你神思不定,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啊,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小僧与少侠一见如故……”
和尚话还未说完,惠景博已经掏出了一大锭银子放在桌上,然后理也不理这个怪和尚,径直对店小二道:“一并算账,另外为我们准备两间上房。”
“好勒客官,这边请!”
店小二飞快的就将银子搂进了怀里,然后顺势将两人朝着后院引。
三人都没有理会那和尚,那和尚也不觉得尴尬,反而还在继续对着两人的背影喋喋不休:“少侠,小僧可不打诳语,血光之灾凶险,若有危机之时,可往大佛寺一行,自有佛祖护佑。”
和尚喊完,见两人直接进了客栈住店,也不气恼,转身大袖一甩,出了客栈去了。
客栈后院之中,王中忽然朝着惠景博问道:“这和尚好像铁了心要把是非往大佛寺引,难道他与大佛寺有仇不成?”
单凭这和尚的话,王中的推断应该是没错的,虽然这和尚满嘴里没一句是真话,但他最后总是想把人往大佛寺引,绝对有着什么目的。
惠景博同样也对这个和尚很好奇,只是他也不知道这和尚到底是什么身份,所以也弄不清这其中有什么说道。而且这和尚的实力应该不差,只是靠近,便让他心生警惕,任务之时,惠景博并不想去招惹他。
不过这和尚隐隐还给他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让他又有些疑惑与不解,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有如此实力的,好像没有一个是做和尚的啊。
“大佛寺慈名远扬,乃是整个西南武林数一数二的佛门圣地,行善积德无数,怎么会有仇人呢?即便是这和尚和大佛寺有仇,我看也是这和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被大佛寺的僧人制裁了吧。”惠景博随口猜测道。
王中略作惊讶道:“惠兄弟就对这大佛寺这么自信?”
不是王中对佛寺的认知有什么偏差,而是历来的故事流传中,只要是江湖派门,即便是佛门,也会有着各种恩怨牵扯。
而且佛门藏污纳垢的事情,也并不少见,这大佛寺一听就是一处有名的福地宝刹,势力好像还不小,就算上下整体都是得到高僧,但难道就不会出现什么特殊情况吗?
惠景博自然听得出王中话里的意思,这个兄弟不知道是来自哪里,无论对什么东西都抱着一种或否定或怀疑的态度,有时候都不知道是该说他生性谨慎好,还是应该觉得这人内心太过阴暗。
即便是他们两人同行了这么久,这兄弟已然对自己抱着一份若有若无的戒心,谈天说地从来不说关于自己核心的东西。
不过结合他所了解的遭遇,王中定然是以前受到过什么打击,家人失散,才导致了他这种偏执的为人性格,他虽然不喜欢,但也能够理解,因为有一段时间他也曾这样过。
所以惠景博只是笑了笑,道:“这不是什么信不信的问题,因为相比起声名远播的大佛寺来,这个奇奇怪怪满口胡话的野和尚,显然是没有什么分量的。至于大佛寺到底如何,反正过几天咱们就要路过,你不是还要去求取经文么,到时候你自己经历一番,不就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了?”
王中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其实他之所以这样旁敲侧击的问,也就是想要多了解一些大佛寺的信息,毕竟他还打算去大佛寺求取自然功呢,若那佛寺是个黑店一般的存在,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
都灵城,悦来客栈!
客栈的生意一向很好,今天更是格外的火热,只是这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让客栈的伙计觉得有些不寻常。
招呼完一桌刚到的大侠之后,伙计来到了边上的柜台后面,与掌柜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交谈。
“掌柜的,情况好像不大对啊,消息不都已经传出去了吗?怎么这些人又跑到都灵城来了?”
都灵城悦来客栈的掌柜姓朱,年约五十许岁,平时不显山不露水,长着一副仁善的面孔,看上去不甚精明,就跟个老好先生一样,但熟识的人都知道,朱掌柜从来都不像表面上的那样简单。
起码在别的地方,官府只要有谕令,衙门捕快还是可以搜捕客栈的,但在都灵城,却一次都没有发生过。
朱掌柜随手拨弄着算盘,眼皮稍微抬了一下,看了看客栈内来往的这些江湖豪客,然后又耷拉了下来:“只要不在这里闹事,你管他们做什么?而出了这个门,他们做什么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反正府衙与六扇门会招呼的,你操的什么闲心,做你的事去。”
低声将小二呵斥走,朱掌柜又看了看这些人,有不少人他都能认出来历,虽然对小二说的云淡风轻,但他的内心之中,其实也对这些人非同寻常的举动感到非常疑惑。
作为都灵分站的掌柜,他一直想做出一点成绩,但陇川府实在太偏,待了十来年的他,也没有捞到什么功劳。
上一次好不容易境内冒出一把奉天战刀,牵连出崇元宝藏的消息,但没等他把这消息拿来邀功,这陇川府境内的江湖势力就乱了起来,还倒霉的碰上一个路过的主事,将事情全都揽了过去。
本来这都还算好,主事如果真的能够拿到宝藏线索,自己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没想到主事估算错误,宝藏线索根本就没摸着不说,还反倒说这消息真假难辨,让自己连最后一丝邀功的机会都黄了,简直气煞人也。
那过路的主事正事不干,越俎代庖坏了他的好事不说,还警告他不要参和太守府与六扇门之间的恩怨。他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不与这两方多接触,这客栈还能安稳的开下去吗?
悦来客栈消息灵通,太守府与六扇门又不是瞎子,会放着这么一个超然势力在旁边观战?用脚指头想也不可能啊。
估计这主事割的不止是小头,恐怕连大头里的脑浆也一并放了,才会这么没脑子。向来不以取笑人缺为乐的他,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腹诽。
只是这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这些武林人士又聚到都灵城里做什么?最近六扇门与太守府的关系紧张的很,真要闹起事来,恐怕难以收场啊。
客栈里的战力不强,就连宝藏线索都不敢出手抢夺,只能做做生意买卖,虽然地位超然,但这些江湖人发起狠来,谁还顾得上那些有的没的?
就在朱掌柜暗中犹疑之时,忽然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喧闹,一大批武林人士齐刷刷的涌了进来,领头的几人一进客栈,朱掌柜心中顿时一紧。
“朱掌柜,叨扰了!”
忽然进来的一大批武林人士中,领头的其中一人一进门便朝着朱掌柜一拱手,走过来与他打了个招呼。
“唐大家说的哪里话,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啊!大柱,还不赶紧招呼各位大爷!”
对朱掌柜来说,这确实是一副熟面孔了,金凤楼的唐军虎,在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物,拱手还礼的同时,立刻又唤来其他的伙计一起招呼这些人。
唐军虎只是简单的与他寒暄了两句,然后这些人包了一个院子便进去商议事情去了,除了唐军虎之外,其他的几个人虽然跟朱掌柜不熟,但朱掌柜却能将他们全都能认出来。
“落鹤庄,清秋门,三河帮,甚至还有豹子山,这些人怎么全在这个时候跑来都灵城了?”
朱掌柜觉得事情愈发诡异起来,心中没来由的就感到有一股不安,回到柜台之后,更是左右都觉得不对劲。
“不行,肯定有什么情况!”
凝神片刻,朱掌柜立刻提起笔墨,写下一张纸条,然后临时唤来了一名甚少露脸的后厨的伙计:“三海,你速将这条子送去六扇门衙门。”
……
六扇门中,没过多久,今日主事的副千户萧夜非便收到了朱掌柜差人送来的纸条,不过这事一直是由总捕头负责,所以他立刻带着字条来到了任义休憩的所在。
“落鹤庄、清秋门、三河帮,还有豹子山冯功茂?这些人搅和到一起做什么?”任义看了看字条,疑惑的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将之递给了萧夜非也看看。
“落鹤庄梅靖石的儿子前些天参和进了寻宝的事情中,在都灵城被青梅道人杀了,会不会有这事有关?”萧夜非看完之后猜测道。
任义冷笑了一下,长声叹道:“他儿子尸骨都快烂了,他现在才想到要报仇?而且找谁报仇,青梅道人死了,同伙关在咱们的大牢里,他难不成还要来劫狱?”
萧夜非眉头一皱:“可这么多江湖人聚集在城里,咱们总得过问一二,不然闹出事情来,影响可不小。”
任义沉吟了一下,道:“武川卫士有什么动静没?”
萧夜非立刻答道:“咱们这几天把他们盯的死死的,应该没什么动静,如果出了大营的话,肯定会立刻就有兄弟来报的。”
“那就让悦来客栈附近的罗正春多派点人手巡逻,其他地方的人手不变!”任义想了想之后,挥手吩咐道。
萧夜非正要领命出去,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接着一名麒麟服子弟急冲冲的从院子外跑了进来。
“总捕头,仁岳州的兄弟回来了!”
任义顿时训斥道:“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莫非是又有人手损失了?”
那麒麟服立刻回道:“不是,他们还带回来了一……一具尸体。”
“尸体!?”
任义与萧夜非两人很快便在衙门的一处隐秘院落中见到了回来的人,还有那具一同带回来的尸体。
只不过这尸体却有些特别,并不是新丧的死尸,而是一具已经腐烂完全的骸骨,所以只用了一副薄木盒子便将之装下了。
骸骨的上还有未曾完全腐烂的衣服,隐约可以辨别一丝麒麟纹的痕迹,陈旧,但不曾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