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不好了,郑,郑,郑大人出事了!”前来报信的和尚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爆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惠昌大吃一惊,关南道僧纲司的郑大人因为大佛寺有妖族的传言,专门从道首府过来的,这几天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出事?
惠昌赶紧在这师弟胸口一拍,帮其理顺了气息:“到底怎么回事?郑大人怎样了?”
“郑大人一行人全都被杀了,尸体碎的到处都是,惠明师兄请你赶快过去!”
惠昌登时怒牙一咬,嘴角崩出三个字来:“韦无患!!”
杀人碎尸,乃是追风剑韦无患的招牌手段,而且只有此老魔才会如此无德无品,就算是不懂武功的普通百姓,撞在他手里都是同样的死法。
“传令下去,所有武僧就近靠拢,结罗汉阵防敌!你现在立刻去菩提院,将此事汇报给我师尊!快!”
韦无患出没,对武力不够的普通人来说就是灾难,必须要做好严格的防御,不然大佛寺今天可能会有严重的血光之灾。惠昌立刻吩咐众人行动,而他自己则连忙急急赶往知见院。
知见院的一间客院之中,惠明与惠静正张罗着僧众们将此地封锁,然后再慢慢清理,饶是两人久经事故,但里头的场景,也看的两人是心惊肉跳,惠静脑门之上,更是青筋暴起。
同辈师兄弟,执掌一院的,平时就属他最心性随和,处事圆滑,不然也不会轮到他来执掌知见院,不过今日和尚心头,也是金刚暴怒之态了。
“此必定是韦无患所为,此人如此嚣张,敢在我大佛寺纵恶行凶,不将之抓起来绳之以法,本寺上下还有何威严?”惠静和尚已经怒极,和善的面容之上,煞气勃发,完全看不出是一个有道高僧。
惠明在一旁也跟着叹气道:“韦无患此人杀性极重,当务之急是要快速将其找出来,而且还要尽可能的疏散寺内的外来香客,甚至是百姓,不然撞到他手里,只怕更加血腥。”
“而且此人明目张胆的谋杀朝廷命官,这事还要赶紧向道御使衙门通报,而且人是死在咱们大佛寺,这其中怕还是有着更多的麻烦,还需要师兄同官府去交涉,师兄还是先不要太过急躁了。”
惠静和尚也知其中道理,不过心头怒火一时半会哪里消的下去,转而又朝旁边的小僧喝道:“去伏魔院报信的师弟回来没有?”
话音未落,忽然众人头顶一暗,身披袈裟,手持宝杖的惠昌从天而降。
惠昌和尚甫一落地,便直奔主题:“韦无患危害太重,我已经让他顺路去菩提院报信了,各院也都传了命令下去,武僧皆就近组罗汉阵防敌,现在首要关头是,将韦无患这个人快点找出来,你们这里有什么线索没有?”
惠静脸色一惭,哼声道:“据幸存的师弟说,动手的不是僧人,反而是郑大人他们手下的一个仆人,我估计多半是韦无患化妆成了郑大人的仆人,我们都不曾认识此人,所以便让他混进来了。”
惠昌和尚顿时怒道:“先是一个无眉的假和尚,现在又是韦无患,我大佛寺倒成了这些人眼中的筛子了不成?”
惠明一脸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经过几百年的扩张,大佛寺现在有内外八十四院,僧众数千,加上境内的佃户百姓等等,差不多有几万人在此生活,而且地域也横跨数十里方圆,将近百里之地都是大佛寺的地盘,总不可能建个围墙围起来吧。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叹了口气,惠明赶紧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快点找到韦无患,但眼下有个问题,咱们都不认识此人,而且对方武艺高强,隐藏自身实力的本事肯定不弱,就算是将所有人一一排查,也有可能出现见面不识的情形,到底要怎么处理才好?”
惠静闻言忍不住叹息道:“唉,弘法师叔干嘛好端端的忽然让惠远下山呢?”
虽然惠远是被革除了门墙,但作为师兄弟,还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所以只是说他下山了,此刻想起惠远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惠远可是与韦无患交过手的,自然能够认得此人。
惠昌立刻问道:“同惠远一起回山的不是还有几个人么?他们应该也见过韦无患吧,让他们来帮忙认人。”
一旁的惠明顿时面露惭色:“那无眉妖僧在知见院闹了一番之后,我曾隐晦的暗示过惠海,若他们伤情好转,便让他们赶紧离山,除了一个弱质丫鬟因为伤势过重,被陈继阳托孤暂时还在普济院,好像前几天便都走了。而且,那个丫鬟据说病的不清,好长时间都不能下床。”
原来当初惠海那一番有些不客气的话,是受了功德院的惠明的指示,回去之后才对惠景博等人说的。
惠昌顿时一阵无语,外院权力最大的几个掌尊使者,顿时眉头一齐紧皱。不过事情不能就这样僵着,三院之中,通常都得听从功德院调遣。
作为功德院掌尊,惠明想了想,立马快速道:“这样吧,先不管那么多了,从知见院开始,将所有非本寺人员一律请退,护送出寺,全部护送到曾家渡口,让他们离寺,从知见院到曾家渡口这一段路,沿途以武僧重兵把守,惠昌师兄你来安排,一定要确保香客百姓的安全。”
“知见院之后,则是顶赖院、摩柯院、清凉院,依此类推,由近及远,将所有非本寺人员都清退出去,清退的同时还能查一查那个无眉妖僧,惠静师弟,这项工作由你亲自带队。而暂时没有轮到的僧院,则一律由两个罗汉大阵守护,即便是新晋的师弟,也都经过训练,摆下阵势不难。”
“而且如今寺内武僧齐出,我相信韦无患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头。一旦他公然冒头,反而是给了我们抓住他的机会。”
惠昌却有些反对这个计划,这样做虽然是竭力保证了外来人员的安全,对寻找韦无患本身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且韦无患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还是他们送出去的?
“那这怎么抓韦无患?”
惠明又道:“你们这边开始进行的时候,我去普济院一趟,请那位女施主前去曾家渡口,在燕子台上观看,如果韦无患在这里出现,应该可以指认出来。”
曾家渡口是大佛寺附近所有渡口中最大的一个,疏散人群,这里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而燕子台则是渡口旁边的一座土包,居高临下,可以俯瞰渡口,将整个渡口尽收眼底。
“如果最后韦无患都没有出现,那么就说明他还在寺内,之后再找他就容易多了。”
说到这里,惠明又眼色一沉道:“而且韦无患敢在大佛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不可能是随性而为,他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不一定会就这么轻易离开。”
惠静顿时眼神一眯:“他会不会是过来取剑的?”
对于江湖上的武者来说,一把好的武器,能够让战力得到不小的提升,尤其是像韦无患这种成名许久的高手,一直随身的武器有时候甚至就是他们本人的代号,甚至极端一点的武者,武器即是生命,而且轻易不换。
韦无患的青柳剑被惠远夺了回来,这人要找大佛寺报复是有可能的事情,但更有可能的是回来取他的剑。
惠明叹息一声:“这个我早有估计,青柳剑收藏在浮屠院,但他要是直接来取剑倒好了,那边一众师兄弟可不是易与的,可惜却一直没有等到他,是我错估这魔头的杀性了。”
原来早在之前惠远回山的哪天,功德院便做了一系列的布置,伏魔院也加派了巡逻的人手,藏剑的浮屠院甚至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
可惜的是,他们都不曾与韦无患直接打过交道,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看来,就算韦无患真的是为了取剑而来,只怕他也要在大佛寺滥杀一通,作为报复,不然无法解释这人忽然对郑怀用一行人的突下杀手。
而且这一场杀戮,给大佛寺带来的麻烦,可远远比杀几个普通和尚大的多,做为他的报复,的确是不折不扣优选。
“另外,这事还得通知一下弘德师叔他们,韦无患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而且步入先天境界已经超过三十年,如今不知道是什么根底,若真是遇到了,不敌的话,不必硬拼,只要缠住不让他走脱便可,等师叔他们来料理。”
惠明这话其实更多的是对惠昌所说,作为伏魔院的掌尊,他的武功是同辈师兄弟当中最出色的那一拨,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坐这个位置,只不过对上韦无患,恐怕也是力有不逮,不然他也不会连至宝袈裟与金蝉神杖都带上了。
惠昌脸色一沉:“贫僧自会省得,那就这样,赶紧的吧,若真是让此贼逃了,还有何面目去见师尊?”
惠昌和尚说完立刻转身便走,去安排人手,惠静也立刻去调动知见院的一切,开始清退无关人等。
知见院并不是只有郑怀用、允怜香等人,还有数十个香客院落,大佛寺毕竟是整个天启王朝都有名的佛门圣地,千里迢迢来此敬香的也不少,这个年头能够远行千里的,不是强人,便是贵人。
加上周围一些地方员外,此刻知见院内留宿的香客便有数十人之多,而且还有那些在寺内游览至此的,这里里外外的,将近百人上下。
惠明叹息一声,惠昌师兄作为弘德法师的三弟子,这次只怕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了,而他自己,即便是方丈不处罚自己,事后他自己也要往菩萨院中一行思过才行,这么多年顺风顺水,太大意了。
又将诸事吩咐手下僧众之后,离开知见院的惠明亲自往普济院一行,准备护送那位女施主前去渡口,惠海虽然也可以,但若真的是认出了韦无患,只怕惠海拖延不住。
大佛寺外院乱成一团之际,内院倒是还好,因为内院上山的路径都十分狭窄,而且初始的上山路口其实不多,加上沿途都有人把守,无眉贼人害死弘法大师的消息传出的第一时间,惠明便派重兵将上山的路封住了,外人轻易不得上山,而且内院所有的外来人员都已经被请了下来,所以他们倒是不用担心韦无患突入内院来。
不过即便如此,山道上的守卫也是如临大敌,因为弘法大师被害,这事情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此刻的菩提院中,内外院有不少掌尊都第一时间赶来了此地,不像功德、知见、伏魔三院,此时正是事务繁多之际。
而最中心的,则是四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三立一坐。
坐着的,正是圆寂了弘法和尚,眉目一动不动,虽然死去,但却仍旧栩栩如生,只是没了呼吸动弹。
站在他旁边的三个,看着最年轻的应该算是弘德和尚,剩下两个,一个长眉眯眼,脸庞圆润,乃是大佛寺的弘化法师,常居内六十院的十方院,另外一个脸色凄苦,老态龙钟,胡须半黑半白,正是大佛寺的当代方丈,弘一大法师。
在弘法圆寂之后,大佛寺弘字辈的最小弟子,便是这位方丈大师了,他是几位现存的师兄弟当中年纪最小的。本来已经闭关数年不出的他,今日也不得不走下了佛顶。
“师兄,如何?”
此刻一众僧众大气都不敢出,都望着正将手从弘法和尚尸身上拿下来的弘德。
弘德虎目通红,有些悲怆道:“小师弟,寿终去了!”
尽管已经送走不知道多少位师兄弟,尽管他也算是久经世事风霜的有道高人,但这位最小的师弟忽然离去,还是让弘德心中难受至极,但这种感觉并非是说他与小师弟关系最好,可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冥冥之中有些感应。
或许让小师弟来解释,他会用最通俗的话给他解释的通透,可惜这次没机会了。
一旁的弘化与弘一皆是一叹,两人同时想起了弘法当初矢志不肯学武的举动。
“既然是寿终,那咱们就还是和送其他师兄弟一样送师弟一程吧。对了,惠明呢?他怎么不在此地?”弘化和尚说着,接着朝外问道。
荼毗法会的操办,少不了要功德院安排事务。
“回师尊,惠明师兄在山下安排追捕凶手无眉贼人的事情,还没有赶过来。”回答弘化的是他的嫡传弟子,旃檀院掌尊惠通。
弘化皱眉道:“弘法师弟乃寿尽而终,并非为人所害,切勿胡乱传扬,你们这就去唤他前来。”
一旁弘德却紧跟着道:“即便不是贼人所害,但那贼人盗取经书,伤我门人,同样饶恕不得,记得要与惠明说清楚,老和尚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
惠通楞了一下,才躬身道:“谨遵师叔法旨!”
就在惠通准备领命而去之际,忽然山道上噔噔噔的跑上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和尚:“师,伯,师伯……”
弘德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徒弟惠昌掌事的伏魔院弟子:“又发生了何事?”
“韦……韦……无患,杀了,道御使衙门,的,郑大人,惠昌师兄,让我前来求援。”
“轰!”
落叶狂扬,弘德和尚怒上眉梢:“鼠辈安敢!”
转眼之间,弘德和尚竟然一跃而下,踏风而动,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弘一长叹一声:“唉,多事之秋啊,师兄,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吧,我怕弘德师兄有个什么闪失。”
弘化点了点头:“也好。”说完转身同样落下,瞬息不见。
“你们也都散了吧,各回各院,配合两位师兄与功德院行动。”
“弟子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