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说的盗墓,就是将这座陵墓据为己有,自己躺进去?”
王中几乎已经弄不懂迟少恭这个人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感到迟少恭的情况,可能并不像他看到的这么简单了。
“你这走火入魔,难道就没法治了?可我看你之前不都一直好好的吗?你什么时候受的这么严重的伤?谁伤的你啊?”
看着迟少恭从青年忽然变成了的老年人模样,王中还是有些不敢置信,一连串的问了一大堆。
尽管迟少恭多半不会正面回答,但他也顾不得跟这个人耍别扭了。
两人在这黑暗的空间之中行走,燃烧的火把只能照亮方圆三丈之地,更远的地方,只能看到有一些模糊的影子。
迟少恭拖着沉重的棺材,颇显吃力,王中拖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也好不到那里去。踉跄而行的两个人,活像是两个正在搬运物资的苦力。
迟少恭对王中有些担忧的询问不以为意,反而狂妄笑道:“呵,这个世界上能伤我的,只有我自己。你也不用惊讶,不过就是练功出了岔子而已。甲子神功夺天地之造化,我虽然练成了,但也练急了,受了反噬,寿元不但没增,反而一直在飞快流逝,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我,应该是几十年之后的我。”
王中顿时忍不住惊愕道:“这甲子神功这么危险,你居然还想拿来害我?”
迟少恭冷淡的笑了:“嘁,你以为你是谁?就算你想要学我这样速成,也没那个本事!”
王中一阵语塞,但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不过他刚想继续开口,迟少恭却粗暴的打断了他:“行了,跟个长舌妇一样婆婆妈妈,赶紧帮我把坟墓弄好,然后你就可以拿了功法滚蛋了,咱们两不相欠。”
迟少恭既然不肯多说,王中也不好继续纠缠,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这迟少恭一路上诸多行动,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且深刻谋划的,带有很强烈的目的性。
可难道这一切都就是为了最后给自己找个皇室墓地?来个鹊巢鸠占?
虽然他这个人思维奇特,行事随性,但没有人费了老大的劲就是为了寻死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意外?可这样的意外,来得是不是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好不容易得到传说中的神功秘籍,甚至轻松练成,明明可以很快就名扬天下,但转眼之间,就得莫名死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甚至墓室都要用他人的,这也太凄惨了一些。
王中不说同情这个人,但至少,他觉得换了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甘心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迟少恭偏偏会在生命的最后一段路,找自己这样一个人来作陪?
他的脑回路忽然短路?还是,系统莫名其妙的影响与安排?或者两者皆有之?
如果迟少恭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南阳流花局的恩怨往事,与马员外手里的万花争艳,又有什么瓜葛?自己又该到哪里去寻找这些东西的相关消息呢?
这关乎肖千岁的过往,以及不死之谜的流传,其中还是有六扇门之人牵连的,这群人到底对玩家掌握多少?
自己能不能从中找出一些与其他玩家相关的蛛丝马迹呢?
带着一系列沉重的疑问,王中跟在迟少恭的身后,两人在黑暗的宫殿之内缓缓挪动。
不同于王中的所想,迟少恭表现的似乎十分坦然,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拖着棺材,除了之前的那一会情绪不稳定之外,现在平静的很。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迟少恭总算停下了脚步。
王中忙将火把在左右一扫,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处高台之前。
这白玉石台有三阶,最高处约到人胸口的地方,上面盖着一颗方形大石,形似玉玺,龙形游走,威严霸气。
两人身边左右三丈之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迟少恭扔下手中的黑布,直接走上了台阶去,举着火把在上面逛了一圈才下来。
“应该就是这了!”迟少恭举着火把,从高台一跃而下,“这下面机关重重,墓道复杂,我先进去探路,等我叫你的时候,你给我把棺材扔下来,然后带着这小子自己下来。”
说完他顺手便提起了奉宫将军郑老头,别在腰间的铁剑唰的一下抽出,然后三两下就爬到了那处方形玉玺造型的石头前。
玉玺上神龙游走,做咆哮状,雕刻得十分威武霸气,迟少恭端详了两下,手里的剑不停的在郑老头身上比划,似乎在想着从哪里下刀一般。
王中看得十分不舒服,毕竟郑老头也是一个人,但现在落在迟少恭手里,就跟一只鸡好像没什么区别。
更主要的是,迟少恭好像也就把他当一只鸡看待,丝毫没有觉得手里捏着的是一条人命。
但一想到迟少恭说的那些关于郑家与奉宫将军府的事情,王中又觉得这人就算死了也不算冤屈。
两种矛盾的心里,让他心情复杂,难以释怀。
生命本该被尊重,而不该被凌辱,迟少恭这样的做法似乎有些过了。
王中扭过头去,懒得看这样的场景,片刻之后,他忽然感觉脚下的地板在震动,回头一看,高台之上哪里还有那郑老头的身影,只剩迟少恭一人举着火把正冷言瞧着那一条张牙舞爪的神龙雕塑。
点滴血迹,正从龙形的牙齿上落下,滴答滴答,就连宫殿的震动也掩盖不了。
王中这才发现,那神龙雕塑的大嘴张开,丢下去一个人绰绰有余。
“连血祭都不行,还非得活祭,果然有意思!这师徒几人,看来都是少见的人才啊!”
高台之上,迟少恭看着那低落鲜血的龙头,不住冷笑,而整座高台,竟然在以一种不可见的姿态,朝着侧面滑开。
许久之后,高台已经离开了原地所在,露出了被覆盖的地宫入口。
发黄的台阶,斜着向下延伸,也不知道通往何处,一股难闻的阴风在高台打开之后喷涌出来,让人头皮发麻。
迟少恭站在移到一旁的高台之上,并没有立刻下来,反而是对着那龙形玉玺一样的雕塑看了许久,偶尔还敲打敲打一下脚下的高台,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将军呢?”王中虽然有些猜测,但还是不敢肯定。
迟少恭撇了撇嘴,伸手在那龙头的角上一拍:“这东西好像还是个活的,那老头被它给吃了。”
王中被他这一句话吓得手上的火把差点都扔了出去,就要拔刀自卫,但看迟少恭那副随意的神态,又好像没有什么危险,甚是奇怪。
“这开门的方法甚是阴毒,并非是传闻中的以血脉破阵,而是直接活人祭祀,看来当年钱别昔死之前还是摆了他那个徒弟一道,难怪这奉宫将军府一直人丁不旺,每次朝廷祭拜,或者新丧昭王下葬,都得喂一个大活人给这个家伙,能兴旺起来才怪了!”
迟少恭说到这里,还忍不住笑了一声:“呵,果然是报应不爽啊。你手上那个可别让他死了,咱们不是皇室的人,开门关门都得血祭才行,若是他死了,只怕你就出不来了。”
王中心里没来由的泛起恶心,这大公子虽然嚣张跋扈,但也不至于把人当一头畜生一样看待吧。
王中忍不住问道:“我不下去了行不行,好歹说这也是一个人,有什么罪他爹不是已经偿还了吗?不至于如此……如此恶心吧?”
迟少恭忍不住讥笑道:“哟,看不出来,在和尚庙呆了几天,倒还把你这个杀人狂魔养出菩萨心肠了。不把他当祭品喂了也行,只要你自己能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迟少恭迟疑了一下:“嗯,你这么一说,倒是让我有了些兴趣,你先上来,带上你那把刀。”
王中不明所以,提着狼牙刀一跃而上,雪亮的刀锋即便是在暗室之中,依然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怎么做?”王中上来之后立刻提刀问道。
其实不是他心软,也不是他觉得这大公子该死不该死,他跟这人也不熟,只是单纯的觉得,拿这样一个大活人去祭祀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让他十分不痛快。
就好像这陵墓之中,本来还要有各种布置一样,在他看来,那就是十足的浪费。
两者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情绪的性质倒有些相似。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祭祀难道不应该是准备香烛纸钱的吗?”王中拿刀指着那龙形的头颅问道。
迟少恭在他手上的刀锋和龙形头颅间来回端详了许久,然后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关押着一只妖!”
“什么?一条蛟龙?”饶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的王中现在已经心智坚定远甚常人,但还是被这话吓得惊呼出来。
他可是听弘法说起过相关事情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条蛟龙妖怪,只怕十个迟少恭加起来也打不过吧。
迟少恭犹疑的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是蛟龙?”
“这不是雕的是一条龙吗?”王中忍不住反驳道。
“蠢材就是蠢材,这跟雕像是什么有什么关系?”迟少恭忍不住骂了一句,接着又道:“钱别昔乃百多年以前,江湖上有名的机关造物高手,精通各种机关建筑营造,以及机巧之物的创作,晚年时因为恐惧死亡,甚至还研究过人与妖类血脉器官嫁接等诡异之术。”
“这东西多半就是他自己弄出来的妖物与机关的结合体,形成了一种半生半死一直存在的个怪物,镇守这处地宫入口。”
“想要进入地宫,就必须以郑家嫡亲血脉血祭,这怪物得了特定的血食之后,就回打开入口,如果没有血食的话,就算你将这宫殿掘地三尺,最后也只会得到一处坍塌的通道,最后想要进入地宫,就只有用大量人力来挖了。”
王中仿佛听天书一样,目瞪口呆,这算什么?生物学与机械科学的完美结合?
二十三世纪的水蓝星只怕都赶不上这里的一点皮毛吧。
不过一想到这个神神鬼鬼的世界,完全不能用现实的科学解释,他就释然了,这个世界的本质,果然还是得去慢慢寻找发掘。
“那为什么是郑家的?”王中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不住问道。
迟少恭脸色一撇:“换了你被人害死,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诅咒吧。这妖物肯定是被他做了什么手脚,只认郑家的血脉。好了,你既然跟那些和尚混了几天,也想做做好人,那就给你个机会,来,用你那刀,把这龙角砍掉一只。”
王中立刻照做,提起狼牙刀,对着那诡异吃人的龙形雕塑就是一刀,龙角铿然一声,直接断成两截,不过迟少恭只让他斩一只,他却一刀斩断了两只。
断裂的龙角在台子上砸得叮当做响,王中顺手捡起来看了一下,竟然是金属的。
迟少恭看他一下子砍断了两只龙角,眉头一皱,不过也没说什么,接着朝那龙形雕塑的眼眸看去,竟然有一丝丝的红色流过。
“算你运气好,用前朝的刀斩本朝的龙,这东西看到你应该怕了,你出来时想必不会阻拦你了。”
王中忍不住夸张道:“这也行?”
不过他转念忽然又抓住了一个重点:“你怎么知道这是前朝的刀?”
“奉天战刀嘛?你裹的再严实,但这刀的形制变不了,这样造型的刀,又削铁如泥,还是以玄铁打造,除了前朝的奉天战刀还有什么。”迟少恭冷笑着道:“怎么,还怕我会抢你的刀不成?”
“前朝奉天军这样的刀足有三千把,你这一柄,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还看不上眼。”
王中沉默没有回复,虽然迟少恭说的很轻松,但王中心里想的早就不是刀的问题,而是身份的问题。
崇元宝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迟少恭这么聪明的人,哪里还猜不出他的真实身份,只怕是早已心知肚明了吧。
现在的王中,忽然有一股被揭穿了的感觉,但既然对方没提,他也就不会主动去说,或许这就是彼此心照不宣吧。
心情忐忑之下,王中也就没有去纠结为什么前朝的刀斩本朝的龙就能让妖物害怕这种玄学问题了。
这时迟少恭伸手在地宫通道入口上方拨动两下闻了闻,“好了,秽气散的差不多了,我先下去探探路,你就在这台子上守着,记住,我不叫你,你千万不要下来,不然死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王中皱眉道:“你不是熟悉这里面的机关吗?”
迟少恭反问道:“你几时听我说过我熟悉这里面的东西?”
“我看你一路过来对那什么钱别昔的往日恩怨挺了解的,听你和郑老头对话,好像你也是其中牵扯之人的后人,难道你对这里面不了解?”
迟少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钱别昔六亲不认,你认为他会把毕生钻研的东西传给一个仆人?自作聪明!”
王中还不急反驳,迟少恭已经提起火把,直接跃入了地宫的入口,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仿佛血盆大口一般的地道之中。
外间宫殿顿时陷入了沉寂,就连一丝风都没有,火把笔直燃烧,映得少年人的脸,比恶鬼更恐怖。
王中虽然不是很害怕,但这样安静的环境中一个人呆着,还是觉得有些不自然,总觉得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他刚才好像看见,迟少恭下去的时候,举着火把的手上竟然长出了斑点,绝对不是正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