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不卓瞬间睁大了眼睛,就连赶路的轻功都岔了一下气,在草叶之巅翻了一个跟头才稳住身形停驻。
王中也赶紧拉停了马匹。
范不卓立刻惊问道:“南陵剑道不世出的天才,当真就这么死了?”
王中感觉牙花子一阵发酸:“是不是天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看着他躺进了棺材。不过这都不是重点,你刚才说钊女剑虞妙真二十年前便名满一方,那为何迟少恭临死之前,却对我说她是他的师妹。”
范不卓楞了好一会,才从这样的惊闻之中反应过来,最后长叹道:“可惜,可惜啊!”
王中看着他自怨自叹了好一会,范不卓才十分惋惜的解释道:“南陵道武林在江湖上名气不大,但是还剑山庄凭借十八路精妙剑法,也算是享有一席之地。二十年前,还剑山庄的掌剑人离世,继任者就是钊女剑虞妙真,时年十五岁!”
“本来这都没什么,虞妙真年少有为,剑法已臻化境,执掌剑首也是他还剑山庄自家的事情,外人也说不了什么。但偏生虞妙真生的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加上又执掌一派,前来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
“当年百胜门也有我派大师兄不远万里上门求亲,我也曾陪同而去,所以我才说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后来还剑山庄又出了一个天才,据说入门一年就练成了一门剑法,两年两门剑法,被誉为南陵剑道不世出的天才,便是你口中的迟少恭。”
“还剑山庄本该迎来飞黄腾达之刻,但偏生这时候钊女剑却向外传言,非迟少恭不嫁,登时让江湖各界人士哗然,要知道,当时的迟少恭,还不满十岁,而且还是她的晚辈。”
“至于你说的迟少恭称呼钊女剑师妹,他是真是假,在下就不好多予置评了。”
范不卓言下之意,王中要么就是在说谎,要么就是遇到了冒牌货,反正他是不相信迟少恭就这么死了的。
王中狐疑的望着他,两人相识不久,范不卓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就编出一个狗血故事来忽悠他,换言之范不卓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那这样一来,岂不就是说他遇到的迟少恭有可能是假的?可按照他了解的迟少恭的那个性,不像是个愿意将别人的成就贴在自己身上的人,而且迟少恭的实力,他也是见识过的,的确是少有的强大。
王中脑子里顿时感觉一阵浆糊,好像碰到迟少恭这货的事情,都没什么好事。
难道这忘年恋情之间,师兄师妹还是他们彼此之间独有的亲密称呼?王中登时感到一阵恶寒,毕竟怎么一想,迟少恭二十来岁一个棒小伙,与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妈谈恋爱,那画面想起来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只不过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当不得真,具体什么情况,看来还得到了还剑山庄才知道。
其实王中也可以不管这个任务,不去什么南陵道,但按照系统的尿性,任务还在,生死危机就在,谁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所以他才会想着尽快将之了结。
在这之外,宁宁这个任务也是他的一个心病,如果宁宁的任务不能快速解决的话,引发新的危险,甚至还有可能让宁宁也遭遇不测,这才是让他更担心的事情。
沉默许久之后,三人再次上路,范不卓也不再纠结这件事情,毕竟王中有可能被人骗了,老拿别人受骗这件事情来说,也不太好。
王中却觉得这人还不错,至少这件事情里面大概率有个绝世八卦,这人却对八卦视而不见,不该问的绝不多问,显然有着良好的素质。
过了一挥,王中忽然问向了范不卓:“不知道范兄此去连云十八寨,又是为了何事?”
范不卓嘴角微微一抽,冷声道:“本门败落之后,刀法流落在外,行迹最广的便是连云十八寨之中的山匪,敢用本门刀法为非作歹,范某此番回到中原,自然要将之斩尽杀绝,以正清明。”
范不卓的话杀性极大,甚至让王中都隐隐有一股不适感,看来连云十八寨这次算是撞到一块铁板了,只不过连云十八寨起码也有十八个寨子,里头凶悍贼匪不可计数,以范不卓一个人的力量,此去不是送死吗?
王中忍不住道:“可我听说,那连云十八寨势力庞大,就算是官府都拿他们没办法,范兄孤身前去,难道不怕折戟当场吗?”
王中说的十分不客气,并不是不相信范不卓的实力,而是光胡不归那一群人,便已是极难对付,若是其他寨子都有这样的高手,范不卓就算再厉害,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也扛不住数量庞大的贼匪围攻啊。
对王中的话,范不卓并不在意,平静道:“这是范某重振百胜门声威的第一步,也是让封罗山重回十锋会的契机,所以范某势必要踏平连云十八寨。”
“十锋会!?”王中疑惑的重复了一句,对于这些江湖名称,他可是一点也不了解。
范不卓转头问他道:“怎么?王兄弟连十锋会都没听说过?难道十锋会这些年都没有在江湖上活动?”
王中连忙有些不好意思道:“呃,在下只能算是初入江湖,对江湖事物很多都不了解,不知范兄可否指点一二。”
范不卓看了一下前方,大笑道:“哈哈,现在不是说话地方,找个地方落脚,你我畅谈一番,在下也正想问一问中原局势呢。”
说完,此人大笑着朝前掠空而去,王中连忙打马跟随,但就算是马匹狂奔,却也始终只能看着范不卓的背影,此人不说别的,光论这无与伦比的轻功,就让王中羡慕不已了,也不知道练了多少年。
沿着山道一路奔行,有了马匹,王中赶路的速度大大提升,若不是宁宁太小,颠簸了许久之后有些受不住,说不定一口气可以跑出二百里去。
当天夜里,三人还是没有赶到鹿安县,而是在鹿安县外面的一处镇子过夜,好在这里离县城也不算很远,镇子里还算繁华,客栈旅店齐备。
雷家兄弟马匹上的褡裢中,各自都有些银两,王中这一匹马背上,琐碎银子铜钱,有个三十多两,倒也让他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等到用过晚餐,给小宁宁梳洗完,然后给她讲完小故事哄她睡着了来,时间都已经快到了夜半,再出来时,客栈大厅内已经没有了什么客人,只有范不卓一人还在自斟自饮,而那柄狭长短刀,则收在刀鞘之内,放在他的手边。
远远一看,除了他那张遮掩不去稚气的面容之外,此人沧桑的姿态,确实像是一个久经故事的江湖豪客。
“范兄久等了!”王中快步走近,连连拱手告罪。
范不卓将早已斟满的酒杯往他面前一推,道:“无妨,携着家眷,总有不便。不过行走江湖,王兄弟还带着一个小女娃,难道就没考虑过其中凶险吗?”
“多谢!在下从不饮酒!”王中伸手一阻,叹道:“谁不想有安稳的生活呢?我也是没有办法。”
王中说的是心中实话,如果情况允许的话,他多么希望现在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简单的线上游戏,下线之后依旧能够参与和平城的各项组织活动,重建世界,或许还有机会参军,等等,而不是像一只深陷琥珀之中的虫豸一般垂死挣扎。
范不卓眼神顿了一下,对于王中和宁宁的关系却没有问。
尽管他看的出来,两人并不像是普通的父女关系,毕竟王中虽然面相因为伤疤的原因导致看上去老成许多,但实际上年纪实际并不是很大,他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当下他只是将酒壶一收,赞叹道:“哦……?王兄弟居然不饮酒,这倒是个好习惯。”
王中点了点头道:“酒在我的家乡是奢侈品,而且喝酒容易让人的思维混乱,所以我从不饮酒。”
“好地方!”范不卓奉承的赞叹了一声,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王中只好以茶代酒,寥以做陪。
饮罢,范不卓径直说道:“范某在边荒沉浮十载有余,初回中原不久,对中原局势还不甚明了,今次遇到王兄弟,也算是有缘,有些事情想向王兄弟请教,还请指点一二,当然,王兄弟若是有些江湖旧事想问,范某也知无不言。”
王中连忙回道:“我初入江湖不久,所知也不算很多,能回答的,我一定如实相告。”
范不卓点了点头,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又问道:“那不知道王兄弟可知道如今的天启王朝是个什么光景?为何我这一路行来,只感觉民生凋敝,比之十年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个我倒是恰好知道一点。”王中精神一震道:“现如今的皇帝几十年不上朝,官员流转也早已趋于停滞,甚至很多地方上一任官员死了,好几年都没有人补充,导致政令运转几近于无。”
“如此一来还活着的官员便是如铁打的营盘一般,稳如泰山,日渐尾大不掉,甚至有割据的态势,彼此争权夺利抢地盘,各种民生政策也就失了管控,老百姓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而且最近几年,一年比一年冷,各种农事都受到影响,看天吃饭的,自然就难以维系生存了。”
范不卓闻言一叹:“做官的不流转,势必军权财权逐渐集中,割据造反是早晚的事情。十年之前,朝野内外就有类似的传闻,想不到十年过去,王朝竟然已经入如此膏肓之境。”
范不卓见识不凡,立刻就说到了点子上,让王中也深感认同。
“那最近可真的有人公开扯旗造反么?”范不卓又问道。
王中摇了摇头道:“其他地方我不清楚,最近的也就关南道的陇川府,太守已经肃清一境,自领大权,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开造反,但不臣之心已经昭然若揭。”
“一府之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不济也能做一方土皇帝,不过国朝初建,便有六扇门与府衙相互掣肘,陇川府能如此顺利就一统全境,难道当地的六扇门也被太守府收编了么?”范不卓叹了一声,又问道。
王中苦笑一声,这范不卓倒是看的明白,当下便道:“陇川府六扇门据说被太守府直接剿灭了,而且还有消息说六扇门的总捕头是妖族潜藏,暗伏祸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范不卓登时大惊,不过片刻之后却是冷笑道:“妖族亡我人族之心不死,潜藏暗伏之事,倒也不算新鲜。不过陇川府敢剿灭当地六扇门组织,看来多半是要自立了,当真是好大的胆气。”
说到这里,他便又饮了一杯酒,然后才问道:“那其他地方呢?陇川府能有这样的事情,与其地处偏远应该也有一定关系,其他地方应该不至于此吧?”
王中摇了摇头道:“其他地方我就知道的不多了,只知道像界阳府全府之兵已经被尽收太守府中,而东林道据说还有当朝王爷以清君侧为名兴兵,还有些地方也有风闻传来,难以辨别。”
范不卓闻言登时重重一叹:“边地不稳,向来就是乱世开端,看来天下就要大乱了啊!”
王中闻言有些好奇的问道:“怎么?范兄似乎对天启王朝十分可惜?在我看来,这样腐朽的王朝,早点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范不卓看了他一眼道:“话虽如此,但王朝更替,没有个一两代人,天下根本不可能安定得下来,几十年过去,世间百姓又有几人能得安稳呢?”
王中知道这也是实话,当下也不好反驳。
范不卓却又继续道:“而且每逢乱世,江湖上也是腥风血雨,一旦江湖同王朝搅合在一起,这世间,又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王中刚觉得有些疑惑,不过想想陇川府境内的情况,登时也深有同感,点头道:“确实,就好像陇川府,陇川太守将全境内的武林人物全都收的收杀的杀,闹出的乱子也不少。”
就好像陈家的金和镖局,丁羽的正阳武馆,等等,虽然起因好似与他关联的崇元宝藏有些关系,但与这件事也不无联系,这还是在扁担山时,丁羽对他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