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宁宁已经安稳睡下,王中看顾了好一会,见她依旧睡眠平稳,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才心下安定。
这个世界有时候太过落后,人要是生病啊受伤啊,没有先进的医疗条件,说不得就一命呜呼,特别是小孩子,抵抗力差,夭折的不在少数。
万幸今天宁宁只是颠簸到了,要真是生了什么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应该让她早点练功?强身健体,莫过于练武,还能自保,尤其是内功,效果玄奇,应该能大大增强抵抗力吧?”
想了一下,王中决定等小家伙休息几天之后,便开始教她练自然功看看。
接着,他便又在房中抖练起刀法来。
竹刀在劲力运转之下虽然偶尔会有轻微的破空声,但还不至于吵醒小家伙,因为王中要的是客栈里最大最好的房间。
这家客栈名为福来居,也是这梅原县城中最大最好的客栈,只不过这最大最好的客栈,比之昔日没落的富平客栈都大大不如,整个梅原县的繁荣程度,也完全不像是个县城,甚至比之安州那等偏僻地方都要差上许多。
甚至这里居然没有悦来客栈的分店,王中不知道是为什么。
在这个世界里头晃荡了这么久,他都快习惯了几乎每个县城都有悦来客栈的大小分店,骤到一个县城没找到悦来客栈,实在是让他有些惊讶。
四更左右,王中正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定星势的劲力运转,但他的脑海,回想的却一直都是范不卓当日败天星六十四路时所用的“堕星势”。
然而,六壬刀法单刀篇中是没有“堕星势”的,范不卓当日那么说,肯定是有理由的,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定星势的演变。
可模仿六壬刀法原本的招式,配合自身的劲力技巧,进而发展成自己的刀招已经十分困难,甚至领悟之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想要模仿范不卓“进阶版”的六壬刀招,自然就更不容易了,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不厌其烦的练习,以期能够灵光一闪。
就在他练功正沉之际,忽然客栈外好似传来喧闹声,沉寂的夜空,一点响动就格外显眼,而且这些喧闹,还闹得好像挺大的。
王中停下练功,将耳朵贴在窗户上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好像是有人在半夜纵马而过,而且还有大量的脚步声来回。
“大半夜的能调动这么多人的,应该只有官府吧?难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中心又疑惑,听了一会之后,那些声音大都逐渐远去,只剩下客栈里头的偶尔传来的窸窸窣窣,显然客栈里其他人也被惊醒了不少。
见喧闹离去平息,王中也就不再计较,接着开始练功,反正与他无关,不理会便是。
然而这一次他练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变感觉到门外好似有点不对劲,准确的说,是有人在偷偷摸摸的靠近。
“难道是贼?”王中心中疑惑,提起竹刀,缓步朝门口走去。
静夜无声,王中脚步之下,竟然也没有声响发出,反而是门外抖抖索索的鬼祟者,虽然极力压抑着自己的脚步,但听在王中的耳朵里,还是十分明显。
“不是一个,两个?”走到门后,王中立刻判断出门外廊上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而且从脚步声判断,不像是什么高手,就是普通人。
王中果断将门猛的一拉,吱啦的响动突兀而起,将门外的两人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两道手刀就砍在了两人的脖颈,这两个家伙立刻同时瘫软了下去。
王中顺势将两人的身体一接,然后拖了进来,全程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里间床头的宁宁,也只是被开门的声音惊动了一下好梦,翻了翻身子,并没有醒过来。
关好房门,点上灯火,王中一手掐着一个昏迷人影的脖子,一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此人脸上就泼了下去。
凉水一透,此人立刻打了个寒颤,醒转过来,但脖子被人掐着,却叫之不得,只得嘶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王中立刻将手劲一抖:“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半夜在我房间外鬼鬼祟祟的?”
那人脖颈吃痛,顿时收到教训,立刻顺从道:“好汉饶命,我等不是歹人,是衙门里的捕快,来查案的,来查案的。”
“查案?”王中听他这么一说,把旁边的灯火挪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两人果然是穿着捕快的衣服,“查什么案?我今日才到梅原县,查我作甚?”
捕快赶紧告饶道:“好汉莫激动,莫激动,只是今日县里收到警报,罗霄山那边的贼人隔了大半年又出来抢掠了,所以要严查过往人等。晚间平安馆的伙计来与我说,好汉身上血气浓烈,所以我才过来一探究竟。”
平安馆就是王中之前带宁宁看病的地方,他之前杀了几个山贼,身上溅了一身的血,半路上虽说勉强在水里荡了一下,进城之前又尽量遮掩了,但没想到还是被那医生闻了出来。
王中这才明白事情由来,不过这梅原县竟然这么快就收到了山贼下山劫掠的消息,倒让他有些想不到了。腐朽王朝的官僚,还是荒僻之地,能有这样的作为,不简单啊。
“你们怎么知道山贼下山劫掠的?还有,你为何其他时间不选,偏偏半夜前来?莫不是想做什么不轨的勾当?快快从实招来。”王中立刻追问道,同时手上加重了一丝力道。
那捕快赶忙回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县里县兵每日都会离城三十里巡逻,申时时分,有人回城报信说好像有山贼出没,县尊便派了大部队出去,才将回城没多久呢,我也是才收到的衙门里的消息,原来罗霄山的匪徒又下山了。”
“知道这茬之后,我才想起晚食时平安馆伙计的禀报,因怕……怕壮士与罗霄山有什么勾连,但又没有证据,所以才趁夜前来的。”
王中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原来刚才那阵乱子,是出城了的县兵回城,难怪会有那么多的脚步声,只是这捕快多半就不是什么老实人,若真是担心他与山贼有关,最稳妥的办法是禀报县令大军包围客栈才是。
趁夜摸过来,怕不是想着看能不能先摸点钱财,或者趁夜把王中一杀,事后报上去还能独得功劳。
不管是不是他想的这样,王中可以肯定,这老小子绝对没安什么好心。
王中接着又问道:“那罗霄山为何现在出山劫掠,你可知道?”
捕快赶紧连连点头道:“知道知道,县里传的消息,说是最近有人闯了十八寨,结果还没被抓住,惹了山贼首领的不快,山贼才下山劫掠报复的。”
王中闻言,与白日自己从山贼口中所得对照了一下,发现大同小异,按照这么说来,范不卓可能没被十八寨抓住,多半是逃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只是不知道他往哪里逃了,受没受伤,不过凭他的本事,只要没被山贼抓住,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问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这两个捕快怎么处置,倒成了个难题。
一刀杀了,明天多半出不了梅园县就得被官府追捕,若不杀放了,这两个回去之后肯定会禀告官府,他还是难逃通缉。这梅原县的县兵巡逻都能出城三十里,带着宁宁一起逃跑,可不简单。
王中沉吟了许久,那捕快的眼神也越来越惊恐,生怕王中将他活活扼死。
思考了半晌之后,王中才将手上一紧,对那捕快说道:“我不是罗霄山的人,相反我白天来的时候还杀了几个山贼,你信不信都没关系,反正我明日就会走,不过今晚就得委屈两位了,记得醒了也不要挣扎,不然说不得我就得铤而走险了。”
说完不等这人挣扎,王中又将此人拍晕了过去,然后找来多余的被褥撕成长条,将两人先后捆了个严严实实,最后被他丢在了衣柜里头。
处理好这一切之后,王中也没什么心情练刀了,看了看宁宁依旧在熟睡,他只得悠悠一叹,看来想让小家伙先在这里休息两天的计划,也得落空了。
一夜静默,王中起了个大早,与宁宁快速收拾了一番,带了些干粮食水就上路了,就连两匹多余的马,都没那个时间拉去车马市,贱价处理给了客栈,总共五十两,当真是亏大了。
县城的城门口果然检查开始严厉起来,不过还好只是针对进城的,不针对出城的,加上王中又是走的东门,一切都还算顺畅。
出了城门之后,王中也不敢快速打马,怕又将宁宁颠着,只得一路小跑着前进,不过好在将近一个上午过去,三十里怎么都跑过了,也没人来拦截他们,总算让他松了口气。
而就在日上三竿之刻,客栈里的伙计前去清理房间之时,才发现衣柜里有动静,解救出两个大活人来,之后的县城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就与王中无关了。
离开梅原县,王中在一连走过了两个县城,才带着宁宁休息了三天,彻底确认她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接着上路。
之后两人又穿过了几个州县,总算是走上了正轨,北上进入了南陵道境内。
或许是之前一路上霉运连连,连霉运都用光了,这一路上倒是难得的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即便是他那凶恶吓人的长相,也最多是引来一些指指点点,没有招惹上什么无端的怀疑。
随着越来越深入王朝腹地,一路上的民生景象,也开始与边鄙之地不同,虽说各地吏治依旧大同小异,但老百姓的生活与乡野之间的繁荣,是可以看得见的好转起来,即便时有抛荒,但比关南那边的情况,还是要好太多了。
在黔中境内的最后一个县城,王中还曾遇到过官府组织的大规模施粥,救济流民,看来这天下也不是处处都是那么的不堪,天启王朝连皇帝都几十年不上朝还能维持住统治,显然还是有底子的。
进了南陵道之后,王中很快就问清楚了还剑山庄的方向,一路穿州过府走了将近半个多月,依旧平平安安,只要再走个十来天,穿过两个州府,就能到了,让他总算开始放下心来。
这天两人或许是大意了一点,等到城门快要关上时,才将将赶进了嘉禾府境内的涌谷县城。
一进县城,王中便赶紧停下查看宁宁有没有被颠到,刚才最后一小段,为了赶城关,跑的可是有些急了,还好宁宁这段时间跟着她修炼自然功和练习灵猴拳,虽然没练出什么真气来,但养生锻体好像有些效果,气色比之前好了一点,没什么大碍。
见宁宁没事,王中便一手牵着她一手牵马,顺着长街开始找地方住宿。
不过走了大约百步左右,客栈没见着,小家伙却忽然站着不动了,王中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正盯着路边上的一个小女孩在看。
那小女孩和宁宁应该差不多大,正站在一处矮桌旁,桌子上还放着纸墨笔砚等事物,微风将一张略显昏黄的纸张吹得卷起一角,小女孩一边用手压着,另外一只手正拿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哧溜哧溜的咬着,满脸都是甜味。
王中顿时哑然失笑,低头对宁宁道:“宁宁,想吃糖葫芦了呀?”
小家伙立刻“嗯”了一声,并且重重的点了点头,只不过眼睛却还盯着路边的小女孩在看,连头都没对王中抬一下。
这些天虽说一路奔波,但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小家伙跟他已经很是熟稔,而且加上王中有意带动她小孩子的天性,这小家伙有时候都不怎么跟王中讲客气了。
王中无奈的看了下四周,天都快黑了,街上的小贩都收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卖糖葫芦的影子,只得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乖乖,今日好像没有卖糖葫芦的了,要不我们先去投宿,去吃点其他好吃的?”
宁宁却有些不依,摇了摇他的手,低声央求道:“不要嘛,我也好想吃糖葫芦,好不好?”
王中笑着叹了口气,看了看不远处的小女孩一眼。
那小女孩也在好奇的看着她们爷俩,看到了王中的长相,竟然也不害怕。
王中索性对宁宁道:“要不,你去问一下那位小朋友,看她的糖葫芦在哪里买的,问清楚了,我们去买。”
虽然小家伙现在开朗了许多,但与外界的交流,还是很少,王中便有意引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