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幺娘原本都没发觉,等老汉葬了之后,这妇人伙同一个仆人卷了家财跑路,恰好被她尚且年幼的弟弟看见,才觉得不对劲。
只是她告到涌谷县,县官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推脱没有证据,不肯拿人,还让人把她叉了出来,她没有办法,便想着去上级告状,就告到了嘉禾府。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于秀才虽说是个读书人,但斗鸡走狗,也认得些三教九流,识得许多鬼蜮伎俩,替她写了状纸到府衙告状。
府衙还算勤政,没多久就将案子破了,替周幺娘主持了公道,那个狠毒的妇人和仆人也都被判了斩刑,只不过家财,终究还是没有追回半点。
这等衙门,有得正大光明的钱财捞,哪里还会留下半点给苦主,不过能主持公道也算不错了。
不过周幺娘和于秀才两个,就因此结识了。
两个都是没了爹妈,又有恩情牵扯,一来二去,也就慢慢好上了,然后成婚生女,虽说没什么富贵,倒也过的平安幸福。
王中听到这里,也有些唏嘘,于秀才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但好在能迷途知返,周幺娘遇到恶毒后母害父,但好在遇到了于秀才,才没有落得彻底家破人亡。
一家人虽然享受不了什么富贵荣华,但能团圆平安,也算是人间乐事了,用和平城的话来说,这就算是成功人士啊。
不过王中又问了:“既然如此,那于兄回去祖宅看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那为何刚才嫂嫂那副眼神看你,甚至……”
“甚至搞得我想要去偷腥是吧!”于秀才顺口就接话道。
王中犹疑的点了点头,于秀才浪子回头金不换,已经算得上是正面教材,但若再添一个拈花惹草,他也没法说好话了。
于秀才撇了撇嘴,叹息道:“女人啊,都是这样小肚鸡肠的,她是怕我再去见我那师妹。”
“师妹?”王中眼神一挑,有故事。
说起师妹,于秀才似乎回忆起了许多事情,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怅惘起来,手中的缰绳不自觉的放缓,驴子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于秀才说道:“王兄弟可知道为何我拜入归老先生门下,发愤图强,三年就考上了秀才,但考上之后,却又很快荒废学业?”
“难道就是为了你那个师妹?”王中立刻疑惑问道。
于秀才叹息道:“是,也不是!说不好。”
说着于秀才打量了一下王中,又道:“王兄弟这个年纪,应该正是知慕少艾的时辰,你就没有遇到过,那种,那种让你忍不住想靠近的姑娘?”
王中楞了一下:“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呃,我好像还真没这方面的想法。”
王中说的是实话,在奉恩学院之中,虽说也有女同学,但大家平时都是兄弟姐妹一样的关系,其他人他不知道,但他确实没这样的情绪滋生。
至于进了这个世界,他一路上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情,一直都在生死危机的紧张气氛之中,哪里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或许真要说,当初第一次进入,下线再上线的那一刻,有个荆钗少女为他端了碗药来,让他有些害羞,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
王中如此坦白的回答,反倒让于秀才错愕了一下:“额,好吧,当我没问。其实我和师妹也没什么大事。那年家父仙游,我又刚拜师归师傅门下,门中其实还有诸多同修,但我就是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直到我遇到了师妹,她是归老先生的独女,小名问香,有时候我等在课堂上听先生讲课,她便在一侧的廊下坐着,看我们听讲,有时候我们去得早了,她还会为我们准备早餐。时间一久,我就觉得有她在旁边,我便莫名的觉得十分安心。”
“但要是一整天没看到她的身影,我就浑身难受。所以那段时间我经常苦研经典,为的就是能多去请教先生,以期能够与她见上一面。”
说到这里,于秀才忽然目露哀伤的叹了一声,然后才道:“可我那先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作为过来人,时间一长,他哪能看不出我的心思。或许是为了安抚我,也或许是为了激励我,他便与我说,只要我先考取功名,而若问香也愿意,他便不禁我与问香来往。”
“我当时一听,只觉得希望就在眼前,而且问香若是不愿见我,为何每次上课之时,她都在外面看我。所以那段时间我便拼命读书,终于以十五岁的年纪,考中了秀才。”
“只是可惜,尽管我想的很好,但事实却是,一切都是我想多了,问香根本就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同学之中的另外一人。”
“其实那人学问也不怎么样,平时读书也不用功,还老爱插科打诨,性情浮浪,一向都被先生批评。”
“我知道之后,不肯甘心,便也开始学着做出非常之举,以期能获得问香的关注。但事与愿违,无论我怎样做,甚至当堂与先生斗嘴,都引不起她的注意。”
“久而久之,我便开始意兴阑珊,甚至自暴自弃,书也读的没劲,学问也懒得做了,还不如与人游玩逗乐来得欢快。”
“再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现在想起来,当初自己还真是有点傻。哈哈。”
说着说着,于秀才竟然苦笑了起来。
王中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情感曲折,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等于秀才的情绪稳定了些,他才开口问道:“那那位问香姑娘,后来可曾嫁人了?”
于秀才倒是挺大方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嫁了,比我成亲还早哩,她成亲时我还收到了请帖,但我最后没去,只是让曾经的一位同学随了个份子。王兄弟可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去?”
“呃,”王中楞了一下:“难道不是因为旧日情缘?”
于秀才顿时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哈哈,其实我当初没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我当时随的份子钱连一贯钱都不到,单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亲自去,还真没其他的想法。”
“而且我跟问香师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正面说开过心里话,她可能感觉得一点我的心意,但我不是她的选择,我也没有真正上去打扰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