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宏和尚风风火火的来,起初没找到目标,周围都是一些婢女宾客之流,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这和尚倒还算是没有丧心病狂的拿无关人等发泄,所以于秀才虽然十分害怕,但和宁宁两个躲在一旁,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有些知道他俩和那贼人是一伙的,也不敢上前造次,毕竟那贼人还没死呢,回转过来要了自己的小命怎么办?大伙都只在往外逃。
后院的交手并没有持续很久,从王中离开,到两个和尚莫名其妙的留下狠话离去,王中回来,前后都不过半柱香的功夫。
“你真……真把崇信侯杀了?”从客然居跑出来,拐进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头,于秀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王中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经过了一场苦战的。
而且去之前王中还有些身形狼狈,气息不稳,回来之后却气力饱满精神亢奋,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让于秀才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中是不是真的杀了崇信侯,那样的话可是闯了天大的祸事了。
王中一边将宁宁背起,一边顺势回答道:“我杀的那小子自称侯爷,若没有其他侯爷,应该就是你说的崇信侯了。”
于秀才闻言登时差点一个踉跄滑到在地,饶是他心性非同一般,但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觉眼前一黑。
杀了一个世袭的侯爷,这这这,这是要被全天下通缉啊。
王中一手扶住了他,赶紧又道:“杀都杀了,不然还等着他派人来找我们的麻烦,甚至杀我们不成?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了,官兵应该就快要来了,咱们还是先逃走再说,我对这块不熟,你可知哪里有近路?”
于秀才抻着额头,一边跟在他后面踉跄奔跑,一边唉声叹息道:“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不过幺娘和小野还在涌谷,我不能扔下她们,我要先回去接她们才行。”
王中点头道:“这是自然,现在事情闹开了,官府肯定会下令到涌谷县去,所以咱们要赶在官府的命令到达之前,先回到涌谷县,接嫂嫂和小野出城。”
于秀才顿时一个激灵:“对对,赶紧回涌谷,先接她们出来。近路,近路,可这里哪里有什么近路……”
于秀才一边跑着一边念叨,脑子里飞快的思考,该如何快点回去,可他已经多年没在嘉禾府这边生活过,一时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急的差点直跳脚。
前头即将是巷口,王中忽然猛的一顿身,于秀才差点撞在他背上,王中谨慎的朝前一指,两人赶紧侧身躲在阴影之处,前头的大街上,正有一大队官差,在朝着客然居的方向狂奔。
这些官差人虽然多,但队形却有些乱糟糟的,而且制服兵甲也不甚统一。
等这些官差过了之后,于秀才才急着说道:“那是码头的巡逻官兵,还有急递铺的驿兵。”
“那那边平时有多少人马?现在过去是不是就没有官兵了?那边有路能绕出去么?”
王中一边问着,一边打量街面上,两人从巷子中走出来,倒没有引起平头百姓的注意,反而是不少人还在低声抱怨刚才过去的官差,显然很多人还不知道客然居发生的事情,这样倒是方便了王中他们逃走。
于秀才一边低着头跟在王中后面急急而走,一面回应道:“码头上巡逻的官差一般都是两队,而且河对岸也有,刚才过去的最多只有一半,急递铺的驿卒倒是不多,一共也就十几个,剩下的多是负责伺候的人。”
“那咱们现在要离开这里,去涌谷县,要怎么走?”王中的语气越来越急,因为两人这般在大街上埋头赶路的怪异行径,已经引起了好些人的指指点点。
而且王中身上还有血迹,十分新鲜的血迹,加上那偶尔露出来的吓人样貌,着实让人起疑。
于秀才也越来越急道:“北面是河,过河不易,得从南边,从城外绕,绕到城西,走大路回去,最快就只有这条路,没有小路可以抄。即便半路上有些山野近道比大路快上一点,跟现在也没关系。”
“那咱们现在怎么走?才能绕道城南?”
“咱们现在在小前街,旁边是河缘寺,最快的方法是从河缘寺穿过去!”
王中嘴唇一咬:“不行,穿不过去,那两个和尚我不是对手,河缘寺如果还有其他高手的话,我们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没办法,只能从这些小巷子里钻了!”
王中顺势朝着旁边的巷子里望去,城外的建筑并不像城内那样坐落有致,这些小巷子七弯八拐之下,谁知道通向哪里,时间拖的越久,到时候嘉禾府的官兵都动员起来,四方设卡,说不定他还没跑出这片城区,就得被逮住。
于秀才也有些绝望,城内外大路或许没怎么变化,他还能熟悉,但这些巷弄里闾,他可就没什么把握了。
正在两人犹疑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一片惊呼。
“闪开!都给我闪开!太守府急令!”
一骑官差,在大街上纵马狂奔,路上行人被惊得东倒西歪。
王中两人顺势躲向路边,于秀才回头一看,立刻惊叫道:“不妙,这是府衙的传令信差,看这情况,肯定是前去通知水军都营的。”
“水军都营在哪?”
“河缘寺的东面,山下有个河湾,沿河走便可到。”
“那从那边可以绕过这片地方,从城南走吗?”
于秀才大惊失色:“可那样就绕了一个大圈,起码多走三十里!”
王中龇了龇牙:“不怕,有马就行?”
于秀才一楞:“你待怎地,你不会要抢这信差的马吧?”
“抢他一匹马有什么用,不过水军都营就在我们前头,确实不能让此人这么快就去报信!”
话音一落,那传令信差正好大马经过两人跟前,王中手刀一甩,正中马匹后腿部位,强壮的马匹登时腿部一撇,令人牙酸的骨折之声传来,信差连人带马摔了个底朝天。
王中看也不看,拉着于秀才就走!
“现在去拿?”于秀才还未回过神来,不知道王中想干嘛。
“去急递铺,急递铺肯定有马,有马咱们就走大路,从东面绕远路,府城那边肯定想不到,堵不到咱们。只要赶在府衙的令讯之前,回到涌谷,那就一切好说。”
于秀才听了之后,总算稍微安定了一些,毕竟是有了点希望。
不过,转瞬之间,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脸色大变:“不好,府衙信差已经东出,那么往西去的,肯定也派出去了,咱们得快点,不然赶不及了,快!”
说完,于秀才已经顾不得引起路上行人的注意,甩开膀子开始狂奔。他倒不是个文弱书生,少年时斗鸡走狗,四处耍玩,养了一副好身板。
王中也不再刻意低调了,将宁宁一托,跟在他后面一起朝前猛冲。这里本是嘉禾府人流最旺之地,来往人群不说摩肩接踵,但流水如龙也差不多了。
两人疯了一样的乱跑,顿时将大街上撞得混乱不堪。
好在急递铺设立的地方并不是很远,就在河边的一处拐角上,这贴近河边之地,倒是有一条大路,往来大型车马。
于秀才朝前一指,前面那处宽广门宅之外,有两个服饰眼熟的兵丁驻守,正是急递铺。
“那里,就是,马厩在北面,我以前去过,应该差不了。”于秀才喘着粗气说道。
王中将宁宁从背上放下,往他怀里一放:“你从这边绕过去,到北面大路上等我!”
于秀才将宁宁抱起:“你小心!”说完便赶紧朝着既定的地点跑去,绕开这座院子,可也得不少脚程。
守门的士兵对一个抱着小孩的男人倒没怎么在意,反而是王中配着刀,身上还有血迹,不似善类,让两人紧张了一下。
不过王中也从另外一边绕了过去,没发生什么事,两人才放下心来。
“刚才那人生得好生凶恶,那脸都毁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厉害。”
“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等跑江湖的强人,总有一天也会死在好勇斗狠之上的。”
“说是这么说,可现在这世道是越发不安稳了,大白天的,连侯爷都能被行刺,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怎么活哦。”
“嘁,你想的可真多,人家被行刺,是因为人家是侯爷,你一个连帮闲的大头驿卒,哪个会对你出手嘛。”
“呵呵,好像也是,反正咱一没财二没权的,就算江洋大盗,只怕也看不上。”
就在两人百无聊赖的嘀咕之时,忽然铺内传来惊呼只声:“好胆,居然敢盗官府的马!来人啦,有人偷马!”
马厩之内,年纪不大的马夫一口嗓子惊破天际,吓了王中一跳,然后被他一掌拍晕了过去,他可不是偷,而是正大光明的抢,另外两个马倌早在他进门之时想阻拦,就被他打晕了。
随意瞅了瞅,王中牵了四批看上去最强壮的马匹,拖着就往外走,马厩外面原本还有粗大横木做的栏杆围墙,也被他几刀斩成废墟。
身后传来紧急而又细密的脚步声时,王中已经带着于秀才,骑上马匹,沿着河边的大道,一路狂奔下去。
于秀才是会骑马的,甚至骑术比王中还要好,四匹马一人一匹,还有两匹都是于秀才牵着,他竟然一点也不生疏,几年厮混的生涯,除了学业丢掉了之外,于秀才其他能力,倒是比一般书生强出不知道多少。
两人一路狂奔,好几里路之后,王中果然在一处河湾看到了连营的水寨与船只,兵甲金鼓声声,正是嘉禾府的水军都营,从岸上粗略一望,虽然瞧不见全貌,但少说也有个两三千人。
水寨防守严密,并未有什么大规模的调动,两人见了不由得一阵庆幸,若是大军出动,将各条道路全都卡死,他们这次只怕插翅也难飞。
行过水寨,两人背后便是河缘寺的后山绝壁,绕过这一片地方,转到嘉禾府的东面偏南,两人直接拐上一条绕城而过的大道,直接到了城南外部,然后转向城西,一路狂奔涌谷县。
涌谷县离嘉禾府也就百多里,不惜马力死命狂奔,两人竟然只花了一个时辰多点就跑到了,而这时候,离天黑关城门还早的很。
由于路上并没有遇到嘉禾府的信使,所以两人的心已经几乎吊了起来,生怕涌谷县的周幺娘与小野有什么闪失。
涌谷县城门口,一切如常,王中与于秀才顺利进城,还有些不敢置信。
“难道府衙的信使还没到?”王中有些疑惑。
于秀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这个时候,没到自然最好:“不知道,先回家,现在离天黑关城门,还有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时间足够,今天就要出城。”
涌谷县的人不多,两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一路纵马狂奔到了家门口,小巷子里,小野正在和几个小男孩一起玩游戏,玩着玩着,不知怎么的就闹将了起来,结果三个小男孩却被她一个人全揍趴下了,正哭哭嚷嚷个不停。
“爹,你怎么回来了!哎呀,还有王叔叔,宁宁!”
看到于秀才等人,小野立刻惊喜的叫了起来。
其他几个小孩子见到来了大人,还有几匹大马,也不知道是怕人还是怕马,瞬间也就不哭了,不过都吓得赶紧就跑了。
小野回头看了看他们,不屑的撇了撇嘴:“一群怂货!”
于秀才见家里没事,心中悬着的那口气总算落下来了:“小野,快回屋,你娘呢?”
小野却将嘴巴一撅:“刚才何老爹来过,通知娘去口子巷拿信去了。我们就在这等她呗,这里地方大,我要和宁宁一块玩斗鸡。”
小家伙说着就要去拉刚刚被抱下马的宁宁,但宁宁却脸色有些苍白,面对小伙伴的邀请,并没有动弹,反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下吓得几人登时慌乱起来,这一次王中还算镇定,知道小家伙这次又颠到了,但他心中却颇不是滋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