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没有麻烦,那这世上也少有人会去自找麻烦,大家相安无事,一起静静的等待里头的女子参拜完。
等了一会之后,王中却越发觉得这道观更静了,先前路上过来时,除了门口扫地的,就没见到过其他人,所以道观里安静他觉得理所当然。
现在这里有个十来个人聚集,还是大殿之前,但却依然安静无比,王中就越发觉得这道观静得有些出奇了。
不过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什么不妥,两个道士看着虽然一般,但也不像是什么歹类,看来应该是道观本身就是如此吧,王中心里头如是想着。
就在这时,里头那拜神的女子终于参拜完毕,老道士总算睁了下眼,但看对方没有求签,就用不着他解签,便又闭目养神去了。
实际上这些玩意儿都是门人子弟在外从别处学来的手段,他向来是不大应付的,只不过今天来的客人有些特别,怕下面的小家伙们镇不住,所以他才来在这里坐着。
当然,也就是坐着,等人走了,他也就走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不然他这老家伙,可没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子那般脸皮厚,能换着花样的忽悠善士往道观里贡献香火钱。
岂料那女子上完香了之后,却径直走到了老道士的桌前,轻轻说道:“霍府的信,想来前辈观里应该也收到了吧。”
老道士微微睁开眼皮,抖了这女子一眼,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清风观不过大猫小猫两三只,就算不吭声,霍家大概也不会注意到,虞姑娘又何必苦苦相逼?”
女子轻轻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老道士的问题:“前辈这样说,难保不会让外人觉得,您这是怕了那浮光掠影之人啊。”
老道士闻言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没有接这小丫头的话头,不然说下去,铁定是他这个年长的吃亏,赢了胜之不武,输了更加丢人,索性不去与她辩解好了。
想拉清风观下水,我就躲在山上哪也不去,你能耐我何?
女子似乎看出了老道士的心态,转而又有些颇为凄苦的叹声道:“唉,就算您老人家不在乎了,可这清风观的香火总要传承下去的吧,高师兄他们日后行走江湖,也避不开啊。如今你我两家作为邻居,不守望相助,日后等霍家事成,可就真只能俯首称臣任人宰割了。”
老道士见女子越说越离谱,连什么俯首称臣、任人宰割都出来了,登时心中一气,手指轻轻谈了一下桌面,微呵道:“虞姑娘,你解不解签,不解的话就别挡着后面的香客祈福了可好?”
面对老道士忽然毫不客气的赶人,这女子倒也不觉得丢面子,反而是朝着老道士桌上的签筒看了一眼,嘴角一撇,道:“哼!您这解签的本事,可没有前观朱道长一半高,我可不费这钱!嘻嘻!”
丢下一句嬉笑,女子转身掩嘴就走,丝毫不给老道士发火的机会。
出了大门口,女子只是对旁边站立的王中与宁宁两人扫了一眼,然后就带着人扬长而去,径直下山去了。
老道士果然被他气得不轻,登时就破了好不容易通过打盹培养起来的静功,差点就站了起来。
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若不是顾忌着殿门前还有香客,只怕要骂将出来。
王中顿时心中一垮,这老道士如此沉不住气,与这道观静谧的气氛格格不入,看来这道观多半是个没什么真本事的坑货,加之连做生意也不会做,早晚得败落。
不过等都等了这么久,这神还是要拜一拜的,他还要找人家打听事情,不花点钱财出去,他哪里会有面子给人家看呢?
不过祈福许愿的话,就让宁宁来好,让她给自己许个愿望啥的,他对这些玩意儿,向来是不大信的。
王中带着宁宁走了进去,那负责分发线香的小道士还有些心神不宁,眼神一直还在不停的朝着门外远去的那群人身上瞟,香点了两三次才燃好。
这种情况,看得边上的老道士更是心中郁郁,但又不好发作。
“唉,老夫也没能忍住心境!还是一样被这丫头激怒了,罢了,罢了!”
不说老道士颓然的坐回座位,继续闭门养身,调理身心,王中在教着宁宁参拜完道君神像之后,便让她自己想一个愿望,在心里对道君说。
“什么愿望都可以么?”宁宁手里拿着线香,十分好奇的看着王中。
王中点了点头:“嗯,都可以。”
“真的会实现吗?”小家伙不依不饶。
王中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要看你诚不诚心吧。”
宁宁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过头去,对着道君神像叩了叩首,秉着香线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默念起来。
两人的对话落到两个道士的耳朵里,小道士微微一哂,不置可否,老道士则是眉头更皱,心中也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
宁宁不知道许的是什么愿望,过了好一会都不见停下,王中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老道士桌前,拱手一礼:“道长,打扰了!”
老道士睁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施主可是要求签解签?”
王中摇了摇头:“不是,小子是外乡人,路过此地,迷了方向,所以想向道长打听一件事情!”
他自称迷失方向,老道士自然不好不理,出家之人,慈悲向善之心总是要有的。
但老道士将他一打量,却立刻眉头大皱,凑上前来说道:“施主,贫道看你印堂发黑,眉目带煞,必有妖孽随身。不知施主家中近来可是有什么祸事发生?”
王中闻言眼神一抽,这番神棍话语,王中可是听说过的,那还是战前的一些影视视频之中常出现的桥段。
一般说这话的,多半都是坑蒙拐骗之徒,这老道士刚才虽然有些沉不住气,但前后总体上来说,还是有些高人典范的,怎么他这一来,就变了样呢?难道是刚才买香的时候,给的银子给多了?
不过王中还要找人家打听事情,所以并不好立刻翻脸,只得尴尬接道:“额,道长,我没有家。”
老道士又不死心道:“世人都由父母所生,岂能无家。无家自然是家中出事所以败落了,这就更加说明老道说的没错啊,施主,不是老道要吓唬你,你身上这道缠身的妖孽,少说也有百年的修行,施主命格奇硬,可能不会受影响,但令嫒不过一顽童稚子,若是被妖孽侵袭,必有大患啊!”
王中顿时一阵无语,这道观的生意不好的缘由,他算是有了一个全方位的了解了,就这样说话的算命解签道士,谁会愿意来这种地方拜神啊。
“道长,就是想找您打听个事儿!”王中拉长了语调,一脸无奈的看着老道士说道。
老道士见他一副完全不信的样子,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施主想问什么事?贫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力而为,好自为之吧。”
王中不知道这老道士一连串的成语接龙是做什么,他赶紧问道:“敢问道长,可知还剑山庄在何处?我从别处打听得知,还剑山庄就在清明县境内,但到了这边之后,在城里客栈打听,却无人知晓,难道是我弄错了?”
老道士闻言错愕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找还剑山庄做什么?可是来寻仇的?”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老道士的言语之中警惕意味十分浓厚,但王中更感觉这底下,有一股压抑着的莫名兴奋。
为了不产生误会,王中赶紧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拜访一位名号钊女剑的前辈的,不知道前辈认不认识。”
老道士闻言有些轻蔑的又多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才靠回椅背,颇有些没好气的说道:“不认识不认识,你要找还剑山庄,到清明山那边的采石场去问就行了,自有人会告诉你的。”
“采石场?!”王中心里头一百个问号,还想要再细问之时,宁宁已经许完了愿望,跑了过来。
老道士看了小家伙一眼,又抬头打量了一下王中,竟索性摇头站起身来走进了后殿去了,王中想问也没得问了。
王中只得先将宁宁抱了起来,笑问道:“宁宁,许的什么愿望?”
小家伙却得意一笑:“不能说,你不是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呵,小鬼头!”王中欣慰一笑,这一路上,唯一值得安慰的,或许就是宁宁比最初开始要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小孩了。
老道士不在,大殿里就还剩下一个小道士了,王中自然也不放过,转身就厚着脸皮去问小道士,看看他知不知道还剑山庄在哪里。
哪知道小道士却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颇为尴尬的吞吞吐吐道:“咳,施主别怨小道说话难听,施主这……样子,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嘿,好个道士,怎么说着说着竟然开始人身攻击了呢?
王中顿时有些恼怒,若不是这道士看着语气还挺诚恳,不像是恶意中伤,他说不得今天心情好要与这破道观说道说道,这样开下去,能有香火才有鬼了。
小道士却没注意到王中的表情,或许就算看到了,也辨别不出来王中有些生气,仍在继续说道:“刚才那离去的虞娘子,就是还剑山庄如今的大小姐,施主要是……”
王中:“……!多谢!”
听到小道士这样一说,王中立刻道了一声谢转身就一阵风一样的飞奔出了大殿,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匆忙的行动,倒将小道士看得一愣,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略有些不快的念叨道:“这,施主这幅尊容,怕不是,想多了吧!”
王中哪里知道这小道士背后最坏的恶意揣度,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他就差临门一脚,就能不费工夫了,哪能不急。
没想到还剑山庄的大小姐就在刚才与自己擦肩而过,王中心中痛惜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逢人就问呢。
“而且那老道士称呼那小娘子为虞姑娘,钊女剑本名就是虞妙真,我早该想到其中关联的,真是猪脑子!”
王中一面暗骂着,一面拼命狂追,很快就冲出了道观大门,四目一望,哪里还有刚才那几人的影子。
倒是那扫地的道人扫完了一边,正在扫另外一边,见他风风火火的冲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上前问道:“施主,发生了什么事?可否需要小道帮忙?”
王中一面将背后的宁宁又向上托了一托,一面问道:“道长,请问刚才出来的那几个人,往哪边走了?”
下山的路并不只有一条,王中上山的路是清明县城方向,而道观门口明显还有其他方向的路,汇聚到此。
小道士不明所以,但还是指了指左手边的路道:“那几位施主从这边下山了。”
“多谢!”王中略一拱手,立刻就朝着左边那条路追了下去。
急冲冲的样子,让那扫地道士摸不着头脑,过了好半天之后,他仿佛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指指点点了半天,最终化为无可奈何的长叹声。
……
清明山虽然不高,但山势绵延其实还是有个数十里,在这附近一片,也算是少有的小山脉了。
此时正值初夏,山中草木生长旺盛,山道来回往复之时,难窥全貌。
虞迎双一行人正在返程的路上,忽然走在前头开路的一人猛的一挥手,众人便齐齐停下。
“辛叔?有什么不妥?”虞迎双立刻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齐齐看向这位同伴,众人之中,以他武功最高,若真有突发状况,他最先发现也是理所当然。
辛叔皱着眉头朝他们刚才走过的方向回望了过去:“后面好像有人在追!”
虞迎双沉声问道:“几个?”
“好像就一个!又好像是两个,其中一个呼吸力道很轻。”
“会不会是过路的人?”
边上的丫鬟立刻猜测道:“会不会是清风观的人改主意了?所以派人来找小姐回去了?”
虞迎双却冷静的摇头道:“定一老道士就是个千年王八万年的龟,就算要蹚浑水,也不会前头才拒绝我,转身又来相求这么丢面子的,应该不是清风观的人。”
邱叔又继续道:“从这条路去石场,平时少有人走,偶尔也就个把采药人路过,此人脚步急急,也不像是百姓,不知是何来路。”
虞迎双想了想道:“反正就一两个个,能被邱叔听到,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手,应该不会有多麻烦,且看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