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稀,几点繁星点缀着星空,西坠的月光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样的夜晚,总不免让人生出几分伤春悲秋的惆怅来。
阿墨坐在篝火旁,靠着身后的树干,仰望着天空,对着点点星辰发起了呆。
自从离开了花家村,她平静的人生就从此一去不复返,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几次死里逃生,单就今晚,她多少次跟阎罗王擦身而过,到现在,她表面没事,其实里面还受着点内伤呢!
花爷爷曾说过,人在死亡的威胁下,会在瞬间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生死之际,她想了什么?
她想起了她小的时候,力气比平常小孩大得多,村里的小孩都打不过她,在她的淫威之下拜她做老大,那时她可威风了,带着一帮小弟称王称霸,最喜欢玩的竟是打仗的游戏,而她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大元帅。
难道是上天注定了,她这辈子总得来军营混一遭,可惜,是个小兵卒,而不是威风凛凛的大元帅。
“阿墨,你是个天生的将帅之才。”软软的稚声一板一眼地在耳边响起,小时候的花笙棠曾经这般笃定地对她说过,当时他的眼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异样神采。
摇头失笑,她想什么呢!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女扮男装,头顶随时悬着一把利剑的乡下村姑,居然当想大元帅,真是昏了头了。
花笙棠从小就老成,小小年经总跟个大人似的,而且他很聪明,从小就懂得读书写字,采药晒药,村里的大人小孩都喜欢他,可是他不爱理人,反而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有她在的地方,就总有他。
说道她的青梅竹马是杨钧,其实现在想来,花笙棠也是她的青梅竹马,只是,他成了她的习惯,于是她习惯地把他给忽略了。
今夜,她特别地想念他,想着如果他在身边该有多好。
然后她又想记了花笙棠的爷爷奶奶,花无缺爷爷和花非花奶奶,他们是村里最有学问最有本事的人,也最疼她了,花爷爷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教她如何巧妙地运用天生的蛮力,教她很多奇怪又用不到的本事;花奶奶最好玩了,她会给她讲很多奇奇怪怪故事,教她玩各种好玩又神奇的游戏,可惜几年前,他们说是出去云游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她短短十五年的人生,过得其实很快乐,真的很快乐,除了杨钧和王雪儿那件糟心事,她可以说是在幸福中长大的,所以她没心没肺,她大咧大咧,不像现在,表面再表现得如何无知天真,也掩盖不了内心的深沉。
“幸福?真的幸福吗?为什么心里莫名地空虚?”
阿墨在心底自问着,十五年的人生回顾,幸福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似乎这不该是她的人生,而在军营中,在死亡场上,她虽不愿承认,但却感觉很真实,真实到她觉得她的人生就该是这样的——惊涛骇浪,血腥杀伐!
嘴角无意识地勾起,噙着抹冰冷残酷,阿墨不知道,此刻,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漠然,冷冽,杀意凛然!
‘咔嚓,是地面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阿墨似被惊到,转过头,嘴角的勾起的弧度平缓了下来,澄澈的墨眸透着迷茫,这一转头间,她又是那个单纯无害,干净率直的阿墨。
全然不同的气质在一个人身上完美地转换着,就好像前后根本就是两人一般。
刘云轩提着两只野鸡走了过来,一眼便看见倚坐在火篝旁的阿墨。
月华倾洒在她的身上,给她渡上一层神秘光晕,整个人看起来虚幻飘渺,好似随时要消失一般。
这个认知,让提刘云轩不觉心中一紧,脚下不受控制地加快步伐。
“哇,刘将军神勇威武。”阿墨晶亮的双眸蹿起两团小火苗,轰地一声散开,缀成点点星辰,迷醉人眼。
“收起你的口水,恶心死了。”刘云轩微撇开眼,一脸嫌恶道,只是那撇开的眼里流露出几许欢喜之色。
坐在火篝的另一边,刘云轩俐落地处理着那两只可怜的野鸡,阿墨束手看着,眼里闪动的奇异的光芒,透着几许新奇与急切。
“看你这贪吃的嘴脸,方才说带你一起去打猎,偏还装累偷懒不肯动,听过一句话没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意思是站在水边想得到鱼,不如回家去结网……”
刘云轩这位名闻天下的北雍十大将军之‘银枪儒将’,在天下人的眼中,他文武双全,少年成名,俊逸儒雅,逢人三分笑意,绝对当得了‘儒将’二字,但是跟他交情好的人都知道,这家伙有些话唠,若是碰上他心情好的话,说上老半天他都不带停顿的。
阿墨跟他才相识不过几天,而且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底下的士卒,应当很难平等地交集在一起。
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那般地奇妙,或许是第一次见面时的‘投怀送抱’,两人从军营里再次见面,就莫名地相处得很自然,好似多年相熟的朋友,刘云轩的话唠本性就暴露无疑。
连续被折磨了好几个晚上,阿墨依然表示她受了不了,还以为好不容易清静了一晚,结果仍然躲不过魔音穿耳,天啊,她还受着伤呢!
好不容易等刘云轩将两只野鸡都烤得金黄香嫩,阿墨迫不及待地伸手将插着根木枝的野鸡拿过来,顾不得烫手就撕下一只鸡腿。
“哎哎,烫烫……啊……叹色了(烫死了)!”刘云轩猛蹦跳起来,吐掉被强塞在嘴里的鸡腿,边吐着舌头,边用手搧着,直到觉得好些才黑着脸坐下,对着欢快地啃着鸡腿的某个没良心的家伙,恶狠狠道:“混蛋,你谋杀啊!”
“看在你辛苦打来野鸡的份上,我把第一条大鸡腿给你,你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诬陷我谋杀,哎,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终于耳朵清静了,阿墨心情愉快边啃着鸡腿边朝着刘云朝翻白眼,那声‘哎’叹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被她明晃晃的无耻给噎住,刘云轩哼了两声,拿过另一只野鸡也跟着啃了起来,将所有的气闷都发泄在那只可怜的野鸡上。
“嗝……”
“嗝……”
两人同时扔掉手中的一块残骨,打了个饱嗝,满足的神情如出一辙。
相视一眼,两人会意地笑了起来,心灵在此刻似又拉近了不少,淡淡的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从某一角度看,似是重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