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白云一团裹着一团的滚过,直至黄昏降临。
残留着的昏黄日光落在温让辞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孤独的落在大将军府的门前。
侍卫甲无奈的扯了扯嘴唇,略微同情的看着他:“温世子,您请回吧。我家小姐回来时吩咐了,她要休息,谁来都不见。”
温让辞眸光越过大将军府的前院,仿佛看到了那人说出这句话时眉眼是何等的冷漠。
他垂下眸子,低低的道:“我知道了,有劳。”
说完,温让辞这才满身落寞的离开。
守门的两个侍卫看着他这样,对视一眼,有些同情的摇了摇头。
心想,果然惹谁都不能惹他们家小姐。
就连风光霁月的温世子,得罪了他们家小姐,还不是连大将军府的门都进不了半步。
落叶飘零,一片片秋叶荡着秋千似的盘旋着落在院中。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但天边的圆月已经高高挂在了高楼之上。
青书正认真的观察着院中的情况,忽然察觉到院墙那侧传来的动静,他冷肃的眸子扫过去,手中的剑已然出鞘。
然而就在他的剑快要落在来人身上时,屋内却传来一声冷呵:“退下!”
青书的身形顿在空中,没有半点犹豫,身形已经重新归于黑暗。
而那攀上墙头的人动作因为这个变故有一瞬的凝滞,他下意识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院中原本紧闭的房门推开,穿着一身轻便莹白色里衣,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后的傅闻烟不疾不徐的走了出来。
她站在屋檐下,双手抱胸,那双平素总是带着笑意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嘲弄,正淡淡的注视着他。
“我当是什么小毛贼敢爬我大将军府的墙,原来是自幼便将礼数周全刻在骨子里的世子殿下啊。”
“怎么,世子殿下不当车夫改当梁上君子了?”
傅闻烟的声音比这秋夜的风还要凉上几分,一寸寸的将温让辞本就不安的心脏彻底 冻成荒原。
他微微垂着睫毛,跨坐在墙头的身体好似都在颤抖着。
那身原本整洁的珍珠白锦衫更是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脏污,显得那样的突兀刺眼。
然而她却好似半点没察觉到他的难堪,自顾自的继续阴阳怪气道:
“原来,温世子习得这一身好武艺竟然是为了爬我大将军府的墙啊。”她勾唇,自嘲着:
“那本小姐还真是荣幸之至!”
温让辞盯着傅闻烟开合的红唇,有些不敢想象这样刺人的话居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他扶着墙头的手不自觉的扣紧,墙上凹凸不平的砖瓦刺进他的掌心,他却恍若未觉,只定定的盯着傅闻烟。
手上的痛好似根本比不上心中那种道不明说不清,却酸酸胀胀,一阵阵的强烈收缩着,要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痛。
傅闻烟便也目不转睛的同他对视,没有半点担忧也没有半点心疼,依旧冷静的继续道:“怎么?世子殿下哑巴了不成?”
“没有。”他干哑沉闷的声音飘了过来,傅闻烟一时没听清。
她蹙眉:“什么?”
下一刻,温让辞撑着墙面跳下来。
他的衣角却被墙角的瓦片挂住,院内充斥着布帛刺耳的撕裂声,温让辞却面不改色的将衣角彻底扯断,直勾勾的盯着傅闻烟。
“我没有哑巴。”他抬脚一步一步的朝着傅闻烟走去:“我想等阿遥宣泄完了不悦再开口。”
他知道她不开心了,所以愿意让她宣泄不满。
怎么样都可以。
听到这话傅闻烟不可遏制的笑出了声。
不满?她对温让辞哪有什么不满。
她挑眉打量着温让辞,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抬手,用食指抵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了他进一步靠近的动作。
“如果说,我不满的是你这个人呢。世子殿下,又该如何?”
温让辞深吸一口气,“任何一点,你不满的地方我都可以改。”
“阿遥。”他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到颤意。
那双一贯冷情的眸子里此刻更是装满了让人疼惜的不安和惶恐。
他低低央求着:“只要你……别再恼了我。”
这样的温让辞,是傅闻烟从没见过也没想象过的温让辞。
这一刻,好似他不再是那有着神清骨秀之姿,被世人夸赞称颂的世子。
而是,卸去一身骄傲等待着抛弃他的主人回头的弃物。
傅闻烟抵在他肩上的手力道微微一收,温让辞却胆大的趁此机会抓着傅闻烟的手直接将人带进怀中。
傅闻烟心中刚升起的怜惜瞬间散去,她刚要挣扎,耳边却传来温让辞的一声:
“如果今晚我不出现,明日你便不会再理我了,对不对?”
傅闻烟挣扎的动作停住。
温让辞低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沉闷得犹如一口千年前的古钟敲在人的心房,在那平静死寂的湖面振荡起不绝的涟漪。
傅闻烟吐出一口气,回答道:“是。”
她没有推开温让辞,却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抱着他。
如果今夜温让辞不出现,那么明日他便是一枚弃子。
傅闻烟会将他当做所有物,会占有他。
但是,绝不会再对他用半分真心。
温让辞听到这个答案的瞬间,无比庆幸。
庆幸他丢掉所有礼数坚持攀上了这座高墙。
在他眸中升起希冀之时,傅闻烟又毫不留情的从他怀中退出来,还不等他反应又往后退了两步。
温让辞感受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想要挽留,却又害怕引得傅闻烟厌恶,只能生生止住。
鼻息那股让人心安的墨香淡去,傅闻烟烦躁的心稍微冷静了些,她转身朝着院中的石凳走去。
“过来坐吧。”傅闻烟指着自己面前的位置,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温让辞赶紧过去坐下。
傅闻烟看着他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只觉得碍眼,于是声音也不自觉的又冷了两分:
“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
温让辞心口又是一痛,却不敢有半点犹豫,立即回道:
“来哄阿遥。”
傅闻烟挑眉:“空手来?”
温让辞愣住,随即歉疚的低下了头:“抱歉,我今日没有准备。”
他来时太着急了,是他考虑不周。
傅闻烟轻笑一声,淡漠的赶人:“既然如此,那便等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再来吧。”
“青书,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