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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从上方砸落的铁蜘蛛撞中我们乘坐的铁蜘蛛,一同摔落到下方闪烁着雷光的云层中,重力的突然转换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更让我们疑惑的是,为什么会从上方坠落一台铁蜘蛛呢?在发动速掠而延长的时间中,我仔细观察过这台铁蜘蛛,从风格上看,的确就是nog配给我们的型号,只是上面充满了大战之后留下的伤痕,有几只尖脚已经折断了,腹部更是凹陷,似乎遭受到过量的冲击。它之所以摔出建筑外,看上去并非是有预谋的,而是遭到了强烈的攻击,根本无法固定自己的身体。然而,我们遭遇的情况还是十分怪异,除非nog在我们这些神秘专家组队进来之前,已经提前派遣出队伍,亦或着,是nog的成员,铁蜘蛛的供应商私下进行了某些行动,否则,铁蜘蛛应该是我们这支队伍才拥有的特殊载具。而且,当时约翰牛的确已经操纵铁蜘蛛进行闪避,若没有特殊的缘由,自由落体的这台铁蜘蛛是不可能砸中我们的,我在观测时看到的,在这台铁蜘蛛身上发生的同步位移,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俯瞰着下方翻滚的云层,总有一种“无论当时约翰牛如何操纵铁蜘蛛,都不可能避免这次碰撞”的感觉。这种“必然性”应该是某种神秘在起作用,然而,若说是有什么敌人在暗中狙击我们,却也无法从这次袭击中找出证明,仿佛一切都仅仅是偶然罢了。

事实是。并没有偶然,只有神秘。

我们三人之中可没人对这样的结果抱怨。受到袭击,受到难以理解的袭击,完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我们在建筑外侧攀爬时,没有任何阻碍,大概才算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吧。不过,约翰牛也好,左川也好,都无法对我们之前遭遇的情况做出解释。

“真是麻烦了。”约翰牛叹了口气:“我们要用双脚重新爬回去吗?”她盯着通道的另一侧。之前利用铁蜘蛛打开的豁口,位于看不见的转角后,而我们此时的位置,距离大部队所在的位置,还有三层楼的距离。理智想一想,铁蜘蛛在还没发挥其真正威力时就丢失了,我们三人也被迫和大部分分割开来。这种情况在任何神秘事件中,都是麻烦要来的象征。如果接下来的路程中,出现实质性的怪物,那一点都不用奇怪。通过种种看似偶然而怪异的情况,削减来犯者的保命筹码,将人们从人群中一小块一小块地分割出来。然后逐一吞噬。这简直就是古典、好用又常见的手段。正因为太过寻常了,所以,书面上有许多防范和解决的办法,然而,根据当事人身处的实际情况的不同。真正意识到自己落入这种经典陷阱中时,再想找解决办法。往往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正如我们现在的情况,召唤大部队下来接应,也比自行前进更为保险,我的连锁判定中,并没有察觉到此时所在之处有任何攻击性的预兆。也就是说,呆在这里不动,暂时是安全的。只是,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敌人的引导,那么,我们想要保守处理的打算也就行不通了。左川已经用通讯装置联系三层楼之上的大部队,结果却是在意料之中:“信号被切断了。”

我这边的通讯装置也同样发出沙沙的杂音,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正常情况下,三层楼的距离,加上楼层的材质,并没有那么强力的信号隔绝能力。约翰牛用积分购买过临时强化通讯模块的设备,但此时用起来,也完全没有效果。沙沙的声音听久了,似乎被扭曲成一种很怪异的尖啸,让人心中烦躁。这些细节上的奇怪情况,都是只要细心,拥有足够的联想力,都能从容以对,但无论多么从容冷静,也无法改变我们此时的糟糕情况——我们的确被从相对安全的大部队中分割出来了。

大概只要离开这里,无论是向上攀登,和大部队汇合,还是向下离开,试图回到安全的正常都市废墟,一路上都不会再像之前进来时那么安逸。

“上边如果也联系不上我们,应该会派人下来接应吧,至少,江川和左江会下来。”左川说。

“问题是,他们可能会接收到伪装信号,别忘了我们在郊外遇到的情况。”约翰牛想得更多,“敌人拥有干涉数据信息的能力,虽然在进城之后就没再出现过那种情况,但如果现在发生了,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能接收到完整信号就罢了,现在,通讯已经被切断,再联系上的时候,信号也许会不清晰,而那种不清晰的信号,又有多少可信度呢?当然,我也觉得,上面若是发现不对头,也会派人下来接应,但将希望放在上面,是不是太保守了呢?我们并非失去了铁蜘蛛就没有了战斗能力,和大部队分开,也意味着我们的行动可以更加灵活。之前为了确保和大部队同步行动而无法施展的能力,也不再需要顾忌。我觉得还是前进比较好,诚然,我们会遇到许多危险,但是,比起呆在原地不动地死守,反而有辱我们先锋的身份。”

约翰牛的目光从我和左川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我身上,她并没有强行发动命令,但是,说的话却并非没有道理。敌人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给人的压力会很大,反而,出现这次怪异的袭击,被分割出大部队,也算是变相让我们摆脱了某些枷锁。

“主动引诱,主动出击,先锋不就是干这种苦活的吗?”约翰牛再一次强调到,“我愿意承担先锋的职责,就是因为可以将主动权抓在手中,我觉得。你们也有相同的想法。”

“是的,主动总比被动更好。”我同意道:“在上面的人找过来前。我们也不能两手空空地原地等待。”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被从大部队中分割出来的我们三人,反而是最有可能摸清敌人底细的队伍。敌人要对我们做点什么,付之行动之后,就不可能完全不留下尾巴。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选择了,为了再确认一下周围的情况,约翰牛打开了旁边唯一一处看起来松动的门。

门后的房间从格局和器物上来看。是一间女厕,但我们三人都注意到,门外并没有明确的指示。而且,单单从门的形状以及过道的格局来看,这里都不是厕所所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污管破裂的缘故,散发出浓烈的臭味,就好似十几年没清洗过。放眼望去,门板、墙壁、地面和水池中,都遍布着黄褐色的脏渍。污秽不洁的景象,一映入眼中就足以激发出人们心中强烈的厌恶和退避的情绪,而放在这个异常的环境中,更是带来一种不详而扭曲的观感。仿佛这些脏渍似乎都是某种活物,会带来某些更污秽的东西。

“一开门就是这种地方——”约翰牛嫌弃又厌恶地自语着。可是,这个地方的确有些异常,我们不得不深入观察一下。我这边的连锁判定早已经确认这个房间中没有更多的活物,不过。约翰牛却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小心翼翼地不碰上那些脏渍。一一推开了所有可以打开的门。生锈的门轴发出沙哑的声音时,厕所里的灯光也应和着阵阵闪烁,一副影影幢幢的样子。

大部分马桶隔间都没问题,但是有一个隔间里坐着一具尸骨,半身腐烂,剩下的半身还能从破烂的衣物后看出性征,是一位女性,只是头已经被斩断了,不知道留在了什么地方。看尸体的姿势,可以想象她当时似乎是为了躲避什么,才跑进来的,正畏畏缩缩地坐在马桶上,在没有反应的情况下,就被杀死了。那么,她到底是什么身份?拉斯维加斯的普通人在城市彻底陷落之前就通过紧急通道撤离了一部分,而剩下的那部分,应该在之后的战斗中全都死光了。在到手的情报中,并没有当时纳粹离开飞艇,在城市中进行巷战的说明,当时五十一区和拉斯维加斯驻军摆开阵势,却被纳粹飞艇用强大的范围武器,连同城市一起化为废墟。当时的死者绝非是这名女性的样子。

拉斯维加斯成为废墟后,才在纳粹的控制下进行中继器变化,之后五十一区陆续派来试探的部队,但那些人也绝对不是眼前女尸的打扮——从可以观察到的部分,多少可以判断出,她在生前是位白领丽人,很可能就在这栋大厦中办公,在大厦里发生了奇怪的事情后,才惊慌失措地跑到这里想要躲起来,但仍旧被什么东西割掉了脑袋。

这样的情况,和我所知道的拉斯维加斯变化不怎么相符。在我们进入之前,拉斯维加斯面临的是一场彻底的毁灭和转变。相对那种泰山压顶,无可抗力的情况,诸如怪物跑出来吃人,从城市某处开始的异变,最终波及到全城的演化等等情况,都太过繁琐了。

这具女尸的出现,简直就是将一个罪证放在了并非本罪案发生的现场,充满了格格不入的矛盾感。

可是,它就在这里,这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其中必有蹊跷。说起来,整个厕所环境都不太像是战火涂炭过后的景象,也完全不符合一栋商业大厦应有的水准。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我下意识抬起头,却看到正对着马桶的天花板上,有一副眼熟的图案——那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恶狼,头部被夸张地放大,就像是正在探头而咬,对比起身体的比例,就显得有些抽象,但是,那栩栩如生的凶恶却好似涂料一般,让它比写实的画面更加残忍,附带着一些细节上的图案,也让人感到其具有某种宗教性的味道。

虽然和记忆中的有所不同,但是,在我第一次接触到异常,在那校园的老旧厕所中看到的恶犬图案时,所产生的感觉却和这时类似。那时,也是一个肮脏的厕所,也有我未曾见到却的确存在的受害者。如今我还清晰记得当时写在恶犬旁边的警告:“不要把手伸进狗的嘴巴里。”

“你说什么?”站在旁边一起观察这个夸张抽象的狼头图案的约翰牛惊讶地问到。

“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即视感。但是,这种相似性让我觉得不应该停留。我速掠起来。抓住约翰牛和左川,飞速朝厕所门外奔驰,然而,原本极快的速度,却因为距离感的异常,而变得没那么快了。在我的感受中,整个厕所空间好似在我进入速掠状态的一刻,被某种力量干涉了。厕所的长方体,就好似海绵一样,被蹂躏,扭曲,拉长,我们所在的地方和门口的距离被拉远,其速度比速掠还快。这是一个陷阱!我不得不这么想。然后,下一刻,我们也被扭曲了,虽然感觉不到痛苦,但是,我可以看到自己三人的身体就好似麻花一样——并非从物质层面被扭断。而是空间层面上的错乱,明明扭曲得不成人形的身体,却仍旧感觉完好。我觉得还在奔驰,但是,奔驰的效果已经没有了。相反的,与目的地之间的距离拉长。让我觉得自己反而是在倒退。

就好似站在快速的逆向传送带上奔跑一样,无论跑得多快,只要速度上无法抵消相反的速度,其定位也是在不断后退的。真是很少见的情况,我想着,因为,速掠超能是一种“相对快”的概念,单纯从速度概念上去超越由此产生的速度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我所面临的情况,当然不可能是在和异常比拼速度——不管这是什么异常,它用另一种概念,让速掠的相对快概念变得不那么有效了。

我觉得这是一种空间层面上的调整,但是,考虑到这里很可能是意识态世界,亦或着是意识态和物质态混淆的中间世界,那么,这种异常的作用也有可能是基于意识的。而就在我揣测自己所面临的异常时,空间感上的扭曲陡然停止了,就好似用力过度而被扯断挤爆,然后又扩大为另一个空间。四周逐渐清晰起来的景象,让我不由得停下脚步,然后,我突然发现,原本被我带着的约翰牛和左川都不见踪影,而我自己也并非站在某个陌生的空间中。

实际上,我对面前的景象十分熟悉,而且,对自己此时的行为也充满了即视感——我正蹲在一个遍布污渍和青苔的厕间中,鼻端充斥着氨气的味道,唯有从指尖袅袅升起的烟味,c冲淡了不适感。我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此时的自己正身穿高中校服,口袋里的香烟盒已经瘪了下去,手指间夹着的香烟,正徐徐燃烧到中段。

我在做什么?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和我在上一刻时拥有的记忆完全矛盾。这里是学校的旧厕所,我正在吸烟,这是违反校规的行为,为了保证自己的优等生印象不在老师眼中破灭,所以,我只能选择来这里抽上一根。有很多喜欢抽烟的学生也是如此,呆在这里的好处,就在于不会有人刻意打开厕间,去探究同类的真面目。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我脑海中自问自答。

我是一名优等生?这一点毋庸置疑,问题是,我为什么到了现在还呆在学校里?我觉得这可真是一个恼人的幻觉,在上一刻,我还是经历了诸多冒险,肩负着拯救的重任,虽然谈不上英雄,却也是极为异常的家伙。而现在的情况算什么?我又回到了优等生的时代?真是可笑,虽然对那个世界中存在着诸多的留念,但是,它确实已经毁灭了。

毁灭了……

我在这里接触到神秘,然后被更高的神秘杀死了……

然后回到了看似“现实”,却更加无奈的世界……

在“现实”中死去,于另一个末日幻境中“复生”……

在那里寻找着结束一切的关键,试图夺取名为精神统合装置的东西……

在这非凡的冒险中,我找到了自己爱着的人,或非人,也遇到了爱着自己的人,以及非人。

我结识同伴,认清理念,产生觉悟,与神秘战斗,乃至于连自己都变得异常。然而,即便有着种种的不如意,仿佛一直有可怕的阴影在头顶上方盘旋,仿佛总会在最后关头,将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扑灭。我在风雨中摇摆,被暴雨扑打,我体无完肤,患上了可怕的疾病,必须面对比自己的想象更为黑暗的现实。即便有着这种种的不如意,但是,我仍旧有着自己的道路,不再迷惘,有着自己必须负责的人和事,也得到过信赖和支持。

我所得到的东西,填补了心中的空缺,无论那样的生活有多糟糕,却让我觉得是有意义的。

是的,那是有意义的,十分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冒险。就像是一些人常说的,一辈子都梦想有过那么一次的,绝大绝叫的冒险。

可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站起来,将烟气从肺中吐出来。拉斯维加斯、中继器、异常的厕所、女尸、狼头图案、不知道是空间性质还是意识态性质的异变……一系列和脑海中的自我身份认知截然不同的词汇和概念,就好似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我觉得千头万绪,但是,一种深刻的熟悉的,勿宁说“极为现实”的感觉,让我无法在第一时间,将此时看到景色,体认到的自己,视为一种幻觉。

什么是“现实”?这个词汇的定义,是极为严格的,但是,对我来说,那就是一种感觉。幻觉和现实对许多人来说很难区分,但对我来说,经历了太多的幻觉错乱,“现实感”反而极为敏感,没错,正如现在,我所产生的感觉——这间学校的旧厕所,躲起来吸烟的优等生,有着至今为止最为浓郁的“现实感”,和脑海中那盛大而绝叫的冒险比较起来,甚至于这里更为“现实”。

那么,我的冒险呢?我的战斗呢?我所遭遇过的那些人呢?我爱过和爱着我的人和非人呢?咲夜、八景、玛索、桃乐丝、系色……还有“江”和“夸克”,都在哪里?上一刻还在身边的约翰牛和左川,又在哪里?我下意识呼唤着“江”,没有反应。我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我还记得这个时候该如何应对,那些危急时刻的应对,就好似本能一样烙印在每一个细胞中,如今,或许只有这种战斗本能,才能证明,我的冒险是切实存在过的。

我思考着,观察着,不顾肮脏摸索着,试图找出可以证明这就是个“现实感极强”的幻觉,是中继器的陷阱等等的东西。不过,那腻人又作呕的触感是如此逼真,我甚至掐着自己的手臂,用痛楚来试探自己是否居于一个意识和身体分离的状况。结果,我没有找到任何“这不是现实”的证据,可是,悖论在于,我同样不相信自己上一刻的冒险才是幻想。

那么,我是回到了过去?时间机器?世界线跳跃?我抬头看向天花板,如果回到了过去,那里应该有一个无比熟悉的,作为冒险开端的图案,那就是厕所怪谈的源头,一只六眼叼着十字架的恶犬。

“没有……”我无法形容此时的感觉,但是,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斑驳的青苔。

我镇定了一下心神,将烟头扔进便器冲口中,推开隔间的门走出去。印象一点点丰富起来,那仿佛隔了很久,被盛大的冒险掩盖的记忆,就好似从废纸篓中翻出来,又一点点涂抹上鲜亮的色彩。上一刻,我是触发了中继器的厕所陷阱,还是刚关上隔间大门点燃香烟?突如其来的记忆冲突,让我觉得如梦幻般,说不出的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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