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奚转头，对上她的眼神，笑道：“这些都是随口说说，算不得数，真正实现还不知道有多少困难需要克服。”
“无论是矿场也好，成品家具也好，全部都需要依赖交通，没有运输条件，一切都是空谈。”
接着长叹一声：“要致富，先修路啊。”
顾清寒的眼神，已经不是惊讶了，简直是惊为天人。
她知道言奚这短短的一番话，绝非空谈，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既然贫困的云州都有方法可以强盛，那么其他富饶的州郡呢，是不是也可以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个十年八载，何愁国力不胜！何愁民心不归？
再看金銮殿上面只会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吵个不停的文官，顾清寒都觉得有些丢人。
她忍不住问道：“言公子有没有想过，离开侦缉司，去治理一方地界？如若你有想法，回去后我可以向父皇提议，让你来治理云州。”
言奚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就是心血来潮说了点不成熟的看法，真正去治理一方地界，不是那块料，还是侦缉司适合。”
言奚没料到自己随意说说，竟惹得顾清寒有了让他当封疆大吏的想法，云州这地方，要啥没啥的，岂不会憋屈死。
到时候一年到头都没得清闲的时候，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能干出政绩，一待就是一辈子。
就连回姑苏探亲都成了奢望，想想就害怕。
顾清寒嗔道：“你又何必谦虚呢？你都做不到的事，整个大崇无人能做到，清寒相信公子。”
言奚得赶紧打消她这想法，他正色道：“顾小姐，在下说的种种举措，都不是一蹴而就，或许我能够办到，但绝非仅有我一人能办到。”
“我不是圣人，也贪图安乐享受，若是让在下今后数十年守在一个地方兢兢业业，一心为民，我做不到。”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云州实在是太偏了，不能经常看到.....”
他本想说不能经常见到家中的那群妻妾，忽然又觉得太Low了，哪有一个大男人整天想着那点破事嘛。
于是话锋一转，鬼使神差道：“不能经常看到你！”
话音一落，他就后悔了，空气仿佛凝滞，耳边都能听到顾清寒急促的呼吸声。
言奚感觉自己中邪了，这好端端的，又去撩拨人家干嘛？
那次亲吻就算了，事急从权，无可厚非。但今天这些话，包括前些天去搂她的腰，又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吗？还是亲过摸过以后，内心已经把她当做自己人了，不自觉就想上手，想要调戏调戏。
言奚也不明白是怎么想的，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全都要的心思，做不得假。
言奚发现捅破这层窗户纸后，竟然轻松不少，内心非常期待顾清寒的回答，同时又隐隐害怕她无情拒绝。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态，让他明白，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喜欢上这个清冷美人了。
顾清寒更是不知所措，她都不敢转头看言奚的侧脸，死死盯着前方跳动的火焰。
听到言奚不愿意为官一方的真正原因，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窃喜。
转念一想自己的处境，又生生将情绪压下，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深陷其中。
几息之后，顾清寒深吸一口气道：“你的心意清寒知道，但你是宁宁的夫君，而且我们的身份终究是不合适，这些孟浪的话，休要再提好吗？”
言奚也知道自己是得陇望蜀了，口花花几下就算了。
真想把大崇的公主殿下娶回家？难度不亚于现在造出原子弹。
他也知道顾清寒对自己其实是有情的，从一路上的各种举动就能看出，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舍。
可身份的鸿沟又该怎么逾越？放弃顾宁宁去当个驸马想必崇帝会应允，但这可能吗？
或者带着她在这云州私奔，从此浪迹天涯，亦是不可能。
除非自己当皇帝，到了那时想娶谁都是一句话的事，谁敢逼逼赖赖就砍了谁，但这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言奚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了一团，心情差劲得很。
顾清寒望着他这副模样，心如刀绞，默默叹了一口气。
只见顾清寒伸出小手，替他抚平眉头，轻声道：“以后的事谁也能不能预料，过好当下，好么？”
“过好当下，至少这段时间，能天天见到你。”
言奚抓住她的玉手，不让她抽离，顾清寒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也就任他握着。
她在心里默默想到，就让自己放纵这两月吧，反正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想听诗吗？”言奚抬头，望着当空皓月，轻声道。
顾清寒轻轻点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直到言奚全部念完，顾清寒仿佛置身于梦中，这是她见过篇幅最长的一首诗，意境实在是太美了。
言奚开口道：“清寒，这就是当初你要的《春江花月夜》全篇，我给你补全了，虽然不符合此情此景，但我不想留遗憾。”
顾清寒轻声回应：“已无遗憾。”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围着篝火静坐一夜，言奚也没有更加放肆的举动，就连互相依偎都没有。
时值十五，明月如盘，皎白的月华洒在两人身上，如梦若幻，似是还真。
......
两天后，他们终于抵达天云城北门。
天云城倒是不愧为大崇的第一道门户，城墙高七八丈，宽有数里。
城墙的厚度比起广陵城都不遑多让，只是外形显得粗糙了点。
透过城门，能看到里面的街道，没有铺设砖石，就是黄泥土路，风飘过去，卷得尘土四处飞扬。
两侧的建筑大多是木质，整体风格豪放粗犷，很符合边境城池的特性。
“是直接去南侧的崇边军还是进城找郡守谈谈？”顾清寒轻纱掩面，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