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运用一个下下品的“神符”抵挡伤害后,他仍然不可避免受损,虽然满身浴血,可神志仍旧清明,冷冽语气,透露愤怒。
之前的神符在消耗后,便散落虚无,可见此符是天成之笔,而非人力所创,这点倒是让丁耒安心了许多,既然此物甚少,不可复制,那便无惧了。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李威惊恐地看着这一切。
他万万想不到,丁耒居然在“雷火弹”之下幸存,方才轰声如雷,瓦片四飞,就是一个铁人,也非得被爆炸冲击得尸首无存,何况是完完整整站在他的面前。
丁耒背后,火海焚焚,烈焰四顾,满地断壁残渣,惨不忍睹。
客栈的大半可是已经毁了,丁耒从火海中走出,如催命无常,单手提剑,在地上划出一道修长的痕迹。
李威振作身体,从腰间拔刀,却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丁耒给他的震撼太大,至今未能缓过神来。
他狼狈不堪,缺了一角的砍刀,直如一柄扫庭之帚,连绵而来,丁耒一手剑出,这是含恨的一击,他之前面临生死,任谁都会恨恨不平。这一剑,有如苍山卧雪,洗去了大火的躁动,覆盖的是一片冰凉刺骨的人间绝境,背后是火,手中是雪,这个境地确实有些契合,应景。
剑声铃铃作响,划出一片空荡荡的风,如风车一般,挤兑出周围的气流,带着罡风,透骨而来,李威神色愈发不安,他没能杀死丁耒,反倒让丁耒含怒杀他。
这一剑,他若是全盛时期,还能接下,但是现在,他内腑受损,牵一发动全身,上下疼痛,难以忍受,如何能顺利接下?
李威目光一闪,咬紧牙关,左手银针,右手持刀,银针噗噗噗发出,接踵而来,丁耒左手掌力如排山倒海,直接以气流带飞了银针,李威可谓是黔驴技穷————只见这一剑,与其刀相冲,接着李威被压制得连连后退。
整个人从街道一边,被压迫到了另一头。
他的神色恐惧,整个人合身撞在身后的店面门槛上。
如今已是深夜时分,星隐月匿,黑云沉沉,街道空空如也,偶尔能听到远处打更的声音。
丁耒这边,已经把李威逼到了绝路。
李威满脸地不甘心,他千算万算,居然栽到了丁耒手上。
“不!”李威大吼一声,左手忽然再次从兜中掏出一物,这似乎是一个传令烟花,丁耒还未曾反应,就见一道冲天之光,艳彩绝伦,砰砰砰一连三声,烟花烂漫,落在夜空里格外醒目明亮。
丁耒心知不好,这个李威恐怕也不是只身而来,他恐怕还有师门弟子作为内应。
王五在师门,有杀师之冤,如今李威烟花作信,便会引来重重危机。
若是不赶紧解决,到时候里应外合,给丁耒当头一棒,即便丁耒三头六臂,也脱身不得。
他心中沉着,再次加大力度,“承天剑”几乎把对方的大砍刀,压制得扭曲变形,趁着对方另一只手空虚之余,左手化掌,内气奔涌,如有一道洪洪气流,随掌心印在了对方的天池穴上,天池穴主内气沟通,一旦破开,就如决堤之水,一去千里,不复存在。
这一掌打得恰到好处,对方本来右手蓄积的内气,突然往左边倾泻,像是水缸破裂,恍然洒了一地。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内腑的混乱,随着这内气的乱涌,逐渐移位,甚至经脉破裂。如果全身经脉不及时接上,便俨然一个废人,这和破坏丹田一样的效果,只不过丹田往往内敛,比较难以劈开。
丁耒没有杀心,只想活捉,为王五作个对证,便是损伤他的内气为主。
李威气息泄漏,如皮球一般,泄气瘫软,倒落在地,刀身软绵绵地抛下,整个人有气无力,像是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事实也是如此,他现在满身疼痛,酸麻,各种隐疾,涌现出来。全拜了丁耒这一掌所赐。
李威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听丁耒道:“李威,我今日暂且不杀你,但倘若对峙了,解除了王五的杀师冤屈,到那时候,你是生是死就未可知了,今日就且让你狗命留着!”
“咳咯……”李威满口都是鲜血,溢落出来。
丁耒看了眼四周,见尚未来人,便提着李威,往客栈里走去。
这时候客栈里楼上已冲出六人,这六人好在都是百姓,都是面露惊色,方才大震动,使得他们全部苏醒,其中就有戴风青此人。
戴风青睡眼迷蒙,看到蔓延的火光,似有不信,再抹了把眼睛,才恍然觉得不是梦境。
“丁兄弟!”戴风青大声喊道,“你怎么了?这里发生了什么?”
“现在事不宜迟,你赶紧转移阵地,很多事情,我到时候会细说,总而言之,现在很危险。”丁耒扫过戴风青,再看往几人,“你们也赶紧走吧,这里被弄成这样,官府一来会调查,再者恐怕也会有不法之人,转而对付你们。”
“多谢!”几名百姓鞠躬道谢,在丁耒帮忙下,戴风青几人都被从二楼接下。
随即丁耒看向昏迷的小厮,用内气灌输入经脉,游走身上的天泉穴,以天泉穴作为轴心,焕发精神光彩,对于丁耒而言,自然是轻松不过。这名小厮在推拿之下,片刻就醒转过来,便听丁耒嘱咐了一句,便带着戴风青远去。
这是小厮被丁耒第二次救下了,都是栽在同一人身上,看到丁耒提着李威此人,他心中稍缓,再看到客栈的破败,心头焦急如麻,想了想,追了上去。
“这位侠士,我现在也没有地方去了,客栈不是我开的,势必到时候被店主惩戒,甚至上报官府,我不想受到牵连,求你了!”小厮跪在地上,抹着眼泪,“我什么都会做,只求一个收留之所。”
丁耒走到一半,叹息一声,转头道:“跟过来吧。”
丁耒一边提着李威,带着戴风青,快步绕着巷道,之所以走这些巷道,也是担心别半路截杀。他边走边对小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谷贵。”
丁耒这时透过一丝巷道微光,才看到小厮的面孔,他面色白净,鼻挺梁拔,眉如浅水,发黑如墨,长长盘起,尖脸好似唱戏的花旦一般,用俊秀二字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
这样俊美的年轻人,居然还会去当客栈小厮?
“谷贵?”丁耒听他声音尖细,好似一个太监一般,看脸色也略苍白,不见红润,不知是心事复杂,影响面容,还是本来颜色就淡沧如此。
“谷贵”毕恭毕敬道:“没错,这是小人的名字。”
“我是想问你,你长得这般模样,为何还去当小厮,不去当兔爷都屈才了。”丁耒哑然失笑。
“谷贵”眼睛一闪,无奈摇头:“让大爷你取笑了,我当兔爷恐怕没人会要的,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打杂,做事很卖力,大爷,你千万别把我送到那些烟花场所去。”
“你看我像是那么狡诈的人么?”丁耒笑道。
“不像,你肯定是好人。”
“那就是了,我可以收留你,但你别碍事就行,正好有个地方很适合你。”丁耒道。
“谷贵”疑惑道:“什么地方?”
“你去了就知道了。”丁耒带着“谷贵”七拐八转,不多时就来到了赵家门前,一路上倒也是平安,没有遇到李威传信之人。
一路上,他也问了许多事情,“谷贵”一直称自己幼年丧父母,自小就在外面流浪,直到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富绅,收他作为奴仆,并且教会了他学文认字,丁耒几次点拨,问他关于一些“四书五经”的问题,他都对答如流,倒是像那么回事,不过丁耒却留了个心眼,他总觉得这个“谷贵”有些与众不同,看起来恭恭敬敬,实际上真正小心思,却在暗中转圜。
丁耒也算是见多识广,否则不会觉得“谷贵”特别之处,“谷贵”身上那股文弱书生之气,似乎并不是一般家仆能够修养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的容貌,见识,以及他的声线,都十分特殊,令丁耒觉得古怪。
此时正值夜色,他走得匆匆,也没有机会多看这“谷贵”几眼。
便是带着“谷贵”踏入了赵家大门,深夜进入,周围都已昏昏入睡,夜沉星垂。
他没有打扰林潼、王五等人,辗转来到了后院的柴房,刚推开门,就见松高飞一脸惊恐地睁开眼,张口想要怪叫,却被丁耒一剑指着喉咙:“我带个人过来而已,你们安分一点,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别有用心,那就是这个人的下场一样。”
松高飞看到李威浑身是血,口中更是血花渗落,殷红欲滴,一张脸孔煞白,丁耒这个煞星又绑了一个什么人?
李威一张眼睛转动着,疲惫眼皮随着见到松高飞猛的一跳,这个松高飞不认得他,他却是认得对方,在整个苍岩城十分有名,仅次于松高贤,只不过松高贤是花花公子名头,而松高飞则是文艺才子,还身兼武艺,丁耒什么时候连他也绑了?难道这个丁耒做的是人贩子生意,而且他更觉奇怪的是,这一处大院,分明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丁耒的身份在他眼里更加扑簌迷离。